江苑见他站在墓碑前这么久,问他和外婆说了些什么。
他收回了目光,笑了笑:“让外婆给你托梦,多劝劝你,对我好点。”
江苑低垂下眼,手指擦掉墓碑上的那一抹灰。
贺轻舟眼中的笑便一点点消退,他又抬头去看天。
青灰色的,分明是晴天,怎么天色却这样差。
看完外婆了,他们按原路返回。
江苑还得收拾东西,就直接回民宿了。
至于贺轻舟,哪怕来了海城,也有些免不了的饭局。
就穿着这身沾染香火味的衣服前去。
东西不多,收拾的也快。
余下的时间,江苑全部用来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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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以后,作息好不容易调整好,每天都很困,最想做的事就是睡觉。
房子的事不用她操心,周嘉茗已经提前替她找好了。
她说这事儿可不是一顿饭就能解决的。
江苑笑着去应,说她想吃多少顿都行。
次日中午去了机场,被通知升了舱,直到在头等舱看见贺轻舟,才明白不是被幸运女神眷顾。
上次回来不过匆匆一瞥,她甚至没来得及多看一眼。
现在才发觉,变化真的很大。
就连路也比以前更堵了。
贺轻舟的司机早就等在外面,江苑原是不打算过去的。
麻烦了他这么久,总不能一直厚着脸皮继续下去。
结果不等她开口拒绝,那司机就过来,将她的行李放进了后备箱。
贺轻舟抬手看一眼腕表,似乎有些赶时间。
很显然不打算和她一起。
“他会送你回去。有什么需要的给我打电话就行。”
江苑沉吟片刻,最后还是和他道了声谢。
贺轻舟看着她,就只是看着。
江苑察觉到了,走到车旁,和司机说出地址,让他帮忙把行李放在那就行。
司机关上后备箱,先是看一眼贺轻舟,然后才犹豫的问江苑:“您不和我一起去吗?”
她摇了摇头:“我晚点再去。”
司机站在那,不知道该听谁的,几分为难。
她说:“您先过去吧,他不会怪责的。”
温和的语气,口吻却笃定,好像料准了贺轻舟会听她的话。
司机是前些年才过来任职的,对眼前这位并不认识。
他只知道这么多年来,自家老板一直洁身自好,不近女色。
今天却难得带了个女伴。
想来应该......多少也有点关系吧。
想到这儿,他也不再多说什么,应了一声后就绕到驾驶座旁打开车门进去。
车开走了,江苑却没走。
贺轻舟瞧见了,走下台阶问她待会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江苑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你呢,有其他的事吗?”
他如实答:“有个应酬。”
江苑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如果我一起去的话,是不是会打扰到你?”
贺轻舟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垂眸看她:“你要和我一起去?”
这事确实不像江苑的做派。
她怕麻烦,性子也清冷,能简便的事就尽量往简便了做。
可刚才也不知怎的,看到贺轻舟那副落寞样子,她有些于心不忍。
“原本还想跟着去蹭一顿饭,如果会打扰你的话,那就不去了。”
贺轻舟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睫垂着。
他的眸色天生就偏暗沉些,仿佛一泉不见底的深潭,平日里不显山不显水,那点情绪藏得深。
不少想讨好他的人费尽心思也打听不到他的喜好,便想凭借着自己那点判断力来察觉。
但他软硬不吃,心情好的时候赏你个笑脸,心情不好的时候,那笑脸便稍淡下去几分。
不论哪种,都是浮于表面的。
并且还带一种对底层的审判打量。
难说什么时候就把这尊大佛给得罪了。
时间长了,也没人再敢去触霉头。
但是眼下,这尊人人惧怕的“大佛”却没了往日的高高在上。
反而一再的确认,似乎担心自己听错了一般:“你真的想去?”
江苑笑着点头:“可以吗?”
他也点头:“当然。”
他的车就停在附近的停车场。
江苑坐在副驾,看着窗外景色一闪而过。
变化真的很大,从前这儿的店面都拆了,成了商场。
中途贺轻舟接了个电话,倒也没避着她。
对方汇报着工作进度,以及一些算得上商业机密的内容。
贺轻舟神色淡,安静的听着,偶尔指出其中错处。
工作汇报完毕了,还有就是一些走投无路打着苦情牌想在他跟前讨得几分好的饭局,他倒是没半点耐心,通通给拒了。
电话挂断后,才意识到江苑还在车上。
斟酌了下语句,轻声解释道:“其中事情复杂,盘根错节的,和冷不冷血无关。”
江苑明白,他是怕自己觉得他冷血。
她说:“我能理解。”
她不是什么也不懂的傻白甜,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她不会插嘴。
车停在一处偏古风装扮的建筑前,门前挂着灯笼,往里是几扇精致的雕花屏风,外面停的都是些豪车。
江苑从前来过这儿,江城带她来过。
美其名曰是吃饭,实则是让她来相亲。
所以她对这种地方没什么好感,甚至说得上是,厌恶。
贺轻舟大抵常来这儿,服务员认得他,主动将人往里带。
瞧见江苑的异样,贺轻舟放缓了声音:“要是不喜欢这里的话,我带你去楼上泡私汤。你等我十分钟,我应付完就去接你。”
江苑摇了摇头:“没关系。”
有贺轻舟在,她倒不担心有人像先前那样和她说些浑话。
最里面的包间,服务员把门打开,燃着檀香,四面都是屏风,往后是拉上去的竹帘。
前面坐着一个弹古筝的,还有两个茶艺师,此时正摆弄茶具。
都个顶个的好看。
瞧见贺轻舟了,有人起身过来迎接,热络的要命:“贺总可算肯赏脸。”
眼神短暂的在江苑脸上停留片刻,也自觉挪开。
虽说心中好奇,一向洁身自好的贺轻舟居然带了女伴,但在场的谁不是人精。
有些规矩还是懂的。
不该问的,自然不多问。
落座后,贺轻舟给江苑要了听果汁。
让她如果想走了就和他讲。
江苑点头。
原是见他脸上有些落寞神色,便想着陪他一起过来。
眼下看到满桌佳肴,也确实是饿了。
他们的饭局倒不像江苑先前想的那样,满屋子乌烟瘴气的烟味,彼此互相劝着酒,身边各自带一个女伴。
虽然确实有人带了女伴,但看上去就是普通男女朋友的关系。
偶尔低头耳语几句。
除却年龄不太对等以外,也瞧不出其他异样来。
包间里也没人抽烟。
江苑安静吃着饭。
贺轻舟喝了点酒,大多都是别人敬他。
他游刃有余,想来早就习以为常。
这更像是属于他的世界,而江苑,则是局外人。
中途她失陪了一下,去洗手间。
出来时碰到在外面补妆的女生,江苑记得她,刚才包厢里的。
坐在那个看着四十来岁的男人身旁。
同样的,许阑珊也看见了江苑,抿了抿嘴唇,将口红装进包里。
靠着洗手间,眼带笑意打量她:“你是怎么攀上那个男人的?”
许阑珊口中的男人,指的应该是贺轻舟。
虽然不太喜欢“攀上”这个字眼,但出于礼貌,江苑还是礼貌的给回应:“我们从小就认识。”
那个女人微挑了下眉,显然有几分惊讶:“青梅竹马啊,那难怪。”
她耸了耸肩,笑说:“你挺幸运的。”
江苑不懂她口中的幸运是何意。
许阑珊大抵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便笑着作答:“搭上个又年轻又好看又有钱的,可不是幸运吗。你看看我跟的那个,四五十了,在床上没两下就熄了火,喷再多香水身上都是一股味。”
江苑和她并不是一路人,没有说过多的话,离开了。
自她回到包间,贺轻舟的视线便落在她身上。
大抵是怕她不习惯这样的场合,便稍微偏头,在她耳边轻声:“要是嫌无聊的话,我陪你去楼上坐坐?”
二楼是娱乐区域,也有供人休憩的地方,比这儿安静。
江苑摇头:“工作要紧。”
他却说:“你更要紧。”
江苑一时有些哑然,最后笑了笑:“没关系的,这儿也挺安静的,也没人抽烟。”
贺轻舟又多看了她几眼,确信她说的确实不是假话,这才放下心来。
似乎怕她饿着,应付那些人的奉承之余,还不忘给她夹菜。
都是些她喜欢的。
“先简单吃点,待会我带你吃好吃的。”
江苑无奈笑道:“真当我是饭桶了。”
他便也笑:“哪有这么好看的饭桶。”
许是因为刻意压低了音量,语气竟也显出几分缱绻撩人。
像羽毛贴着心脏缓慢的挠,倒是添了几分瘙痒。
江苑小口喝着汤。
许阑珊也进了包间,一双笑眼落在江苑身上,饶有兴趣的看着。
似乎觉得她有些手段,能让这样一个男人对她死心塌地。
江苑喝完了汤,他们的对话她插入不了,安静坐在那。
贺轻舟应付起这些游刃有余,他倒是将自己的情绪藏的足够好,旁人察觉不出异样来。
但江苑能看见他眼底的不耐烦。
耐心早已告罄。
许阑珊靠着身侧男人的肩膀,娇滴滴的说无聊,把手递给他,让他给自己算算命。
男人笑着接过,手指在掌心的纹路上暧昧划过:“大富大贵的命。”
江苑错开目光,低头喝水。
不多会,桌下,面对旁人问话敷衍点头的贺轻舟将手放在她腿上。
面上仍是一副清绝淡漠神情,在他人见不着的地方,却幼稚行径。
许是见她半天没反应,手背便轻轻蹭了蹭,吸引她的注意。
江苑瞧见了,立马会意,笑他幼稚。
握起他的手,虽然不懂,但还是装模作样的看了会,小声说:“爱情线分叉,你婚姻不顺啊。”
他把手收回,不高兴的抿了下唇。
作者有话要说:贺轻舟:老婆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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