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新明宫内宫外第四百一十九章锄芝书房中陷入了令人心慌的寂静。鲸油灯发出的光是白色而炽烈的——与煤油灯带着些暖意的昏黄完全不同,沈一贯只觉得刺眼。肪
他吞了口唾沫:“看来朝野上下说陛下‘早岁励精、天纵多能’都是真话。”
申时行像看傻瓜似的看向他,冷冷吐出一个字道:“是。”
沈一贯又吞了口唾沫:“那......关于揭帖案,相爷有头绪没有?”
申时行冷着脸道:“此前我以为是‘你们’干的,如今看来,却不过是些浑水摸鱼之辈。但被你们这么一闹,锦衣卫可以说是本相干的。如果无法解释你今晚入我府中待到半夜所为何事,说是咱们串谋也不是不可能。”
沈一贯起身,随即扑通一声跪在在申时行面前:“请相爷救命。”
申时行冷笑道:“你与邹元标等做局谋我,我为什么要救你?”
沈一贯脸色苍白,头磕在地上,咚一声作响。他低声道:“因为相爷与我们一样,都想拨乱反正。”肪
申时行嘴角抽动一下,冷哼一声。沈一贯继续沉声道:“当今天子,从万历二年开始杀勋贵、杀宦官、杀言官;到变法时杀士绅,丈量土地时杀文官、杀地主,对外征伐时杀得缅甸、女真、西羌人头滚滚。此非“仁”主。祖龙以来,相爷见哪个太平天子杀这么多人?!”
顿一顿道:“相爷宁不惧乎?”
申时行又冷哼了一声。仿佛抬杠一般,说道:“汉武帝。”随即又发挥一句道:“凡欲有作为之君,人都杀的多。如你所言,堂堂政事堂副相,自有体面,我怕什么?”
书房内又陷入寂静。申时行不看跪在地上的沈一贯,自顾自用暖水瓶往自己茶杯里续了些热水,端起来喝了一口。
他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长叹一声道:“当年,恩......郡王老父张文明遇刺,江南为此破家的不计其数。郡王返京后,有一次我问起他对此事的看法。你知道他当时说什么?”
沈一贯跪地哑声问:“他说什么?”
“芝兰当道,却不得不锄。”肪
申时行说完这八个字,站起身走到书房窗前,望着天井里如墨一般的夜色,低声道:“如今看来,皇上对梁梦龙很满意啊。因此,有些挡路的,不管是灵芝还是烂石头,都要替他扫一扫,顺便算算以前的账。”
又转过身嗤笑道:“你真以为你们那诡谲之心、营私之行能瞒过锦衣卫?”
沈一贯听了这句,被击打的几乎完全颓废的精神似乎缓过来些,他起身露出苦笑道:“此非仁主,我等只好回去等着抄家杀头。”
申时行的脸还是冷的:“你若想灭族,出了门再说仁不仁的话。这一次,我可以当做没听到。”
沈一贯见申时行毫无伸手相助的意思,咬牙躬身道:“相爷珍重,下官告退了。”扭过身就往外走。
申时行又看了一眼自鸣钟,点点头道:“此时已近三更,你出去若被巡夜的逮住,却多有不便,且留一晚吧。”
沈一贯的眼泪夺眶而出:“多谢相爷!”肪
宗室改革后,为体现皇室宗室之间的“亲亲之谊”,内务府在京师社稷坛之西划了一块空地,建了一座方方正正的小城——此乃仿“凤阳高墙”的宗室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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