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斯塔斯王国王宫,国王书房。
身穿制服的皇家秘密警察总监,海因茨·霍夫曼伯爵,正低着头向年轻的国王做工作汇报:
“我们的卧底已经成功混进了他们的密会,那帮共和党人在霍兰区的一家私营酒庄里定期集会,我们现在随时可以在他们的下次聚会上突击。不过从卧底的报告看来,我觉得存在上游组织的可能性很高……”
年轻的新国王正后仰着靠在靠垫和椅背上,双手交握放在腹前,闭着眼睛。
在听到这里的时候,他小声地开口了:“海因茨。”
海因茨抬眼看了一眼依然闭着眼的国王,像是没有听到似地继续汇报:“现在收网应该可以从他们嘴里撬出点东西,但如果上游组织听到风声,想再一网打尽就——”
国王这次睁开了眼睛,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海因茨。”
海因茨这才抬起脸,面无表情地问道:“有什么吩咐,陛下?”
“这件事,你不用再向我汇报了。”国王轻声说道,“更没必要亲自去做,接下来交给宪兵队就好了,我已经批准了文件。”
“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陛下。”海因茨毕恭毕敬地回答。
“共和党的乱臣贼子一共才发展到千人规模,暂时还掀不起什么风浪,眼下南部财团不会帮他们,地方贵族更不会帮他们。哪怕是龙脊帝国,也不会蠢到去扶持一帮可能咬到自己的野狗,现在稍微盯着他们就足够了。”国王稍稍坐正了身子,“以你的能力,不应该把精力浪费在‘这种小事’上。”
海因茨沉默了片刻,最后低下了头:“我明白了。”
国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开口缓缓说道:“早上的报告我已经看过了,自治州那边的任务好像不是特别顺利,在要抓住目标的时候人被当地的警察带走了,进了审判所……然后送监?这玩的是哪一出?”
“我很抱歉。”海因茨头低的更低了。
“这不是你的错,如果你在那里的话,我相信早应该能听到让人满意的结果了。硬要说你有什么错的话,就是你不在那里。”国王缓缓说道,“走投无路了跳进监狱,确实有点让人措手不及。但是被警察带走的时候,被移交的时候,本来应该有很多机会的,结果他们都错过了,任务的负责人是谁?”
“和当地的司法机关直接起冲突会有不小的后患,尤其是在自治州。一旦落下口实,帝国恐怕会利用《自治州协约》有所动作。”海因茨恭敬地说道。
“任务的负责人是谁?”国王没理会他的解释,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是弗洛森。”海因茨回答。
“我记得你从中央调了五十名精锐交给他。”国王说。
“很抱歉辜负了您的期望。”海因茨说。
“他辜负的是你的期望。看来他不适合这个任务,他也已经应付不了这个局面了,让他回来吧。现在事情变成这样,接下来这件事……”国王直直地盯着海因茨的眼睛说道,“我想交给你亲自处理。”
海因茨表情没有出现任何变化,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开口准备说些什么:“陛下……”
“这件事我只能交给你,只有你能做到。”国王打断了他,然后又补上一句,“我也只信得过你。”
海因茨把刚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这才是我们现在要解决的头等大事。”国王缓缓说道,“我们追得这么紧还没有得手,如果她选择向反对派寄求援信的话,反对派肯定也该有动作了。这个游戏,谁手慢,谁就输了。”
“一定要这么做?”
“一定要。我知道她是无辜的,但这件事跟她的意愿无关。只要她有一口气在,反对派就不会放弃,新政就不可能推动得下去。这是没有办法的牺牲,现在外忧内患,那帮人却还想着做毫无意义的内斗,要制止这种愚蠢的行为,我们只能先掐灭他们的希望。”国王缓缓说道,“任务的移交即刻生效,我给你权限,你想调多少人就调多少人,你可以动用任何手段来完成这个任务,这是国王的命令。”
海因茨看着眼前这个看似阴柔文弱的国王,从他的眼里读出了决断。
最后他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国王盯着海因茨看了一会儿,扭头望向窗外:“你不想做,对吗?”
海因茨沉默了一下,给出了回答:“我会做的。”
“我十六岁参军,参加白鹰兄弟会的时候就听过你以前的事迹,那个时候我就很钦佩你,觉得你是这个国家的英雄。”海因茨说着把脸转了回来,“现如今我依然这么想,很高兴在我即位以后你会愿意站在我这边。”
“愧不敢当。”海因茨平静地回答。
“父王曾经交待过你什么,我只能猜个大概,我也不想让你这么为难。”国王认真地说道,“但是,我们有时候都不得不做一些艰难的决定。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国家。”
海因茨这次什么话都没有说,而是庄重地行了个礼。
这时国王突然问了一句:“她和我同年?”
海因茨罕有地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静,点了点头:“是的。”
老国王在世的时候,曾任命他负责去保护那名私生女,这件事他并没有和新国王坦诚布公地说过。
用一个看似并没有太多意义的问题向他询问那名私生女的事情,国王不仅是在确认自己的猜测,同时也是在确认他的态度。
“几月份?”国王又问。
“是三月。”
“居然比我大啊……”国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他却也没有深入地问下去——对他来说,相较他那位未曾蒙面的姐姐的事情,海因茨·霍夫曼伯爵的态度才是最关键的。
“你去吧。”国王挥了挥手。
海因茨这才退出了书房,大步离开了别宫。
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国家。他不断地去回想国王说过的这句话。
像是在心里喊着口号,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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