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嗖。”
破空的声响接踵而出,无数匕首、箭矢…齐齐射入。
骆俊的身上倒是没有中箭,可程昱却中箭了。
鲜血顺着他的胳膊往下流,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大喊道:“典都统,护卫,护卫骆国相!”
这…
骆俊眼眸一凝,程昱手臂上那殷红的鲜血可不是装出来的呀。
若然说…是些都是程昱故意埋伏的,那么,怎么会如此真实?这箭矢怎么偏偏又射中他程昱的肩膀呢?
何况,这些箭矢,骆俊认得…明明是袁术军的黑漆箭,陈国与淮南距离如此近,这点眼力他还是有的。
袁术终于迈出了这么一步么?
此刻骆俊的心头满是疑窦…
可…若要信什么阴阳家陆羽“命中一劫”的论断,他…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哪。
“特奶奶的,兔崽子们都过来呀,来呀…”
典韦提起了拳套,以一对十余黑衣“杀手”…
他咆哮着,面对这数十名黑衣刺客,直接迎面对打在了一起,典韦丝毫没有留情…
曾几何时,他还是龙骁营的武术教头,这群小弟都是在他拳头下成长起来的,若然吃不住他的拳头,早就被剔出龙骁营了!
这拳头,黑衣刺客太熟悉了。
与此同时,骆俊的手下也加入了战局,可他们俨然不是黑衣杀手的对手,根本没有抵抗多久,或死或晕。
此刻的骆俊才发现,这不是演习,这尼玛是真的呀,真的有人要取他的性命!
“程…程先生,咱们…咱们快走!”
借着典韦的掩护…
骆俊拉起程昱就打算往外跑。
“不成!”程昱连忙劝道。“对方既然要暗杀骆军师,那城里必定已经动乱了…现在出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那…”骆俊一时语塞,程昱的话有理。
可…遇刺归遇刺,若然说城里已经动乱,那…他更不信了。
却在这时。
“报…禀报国相。”
数十名陈国文官从门外闯入,他们事前已经去过国相府,没有寻到人,问过门子才知道,骆俊在这酒肆里,当即第一时间赶到。
却正看到,典韦一人与与十余黑衣杀手斗于一处…
黑衣杀手被打趴下四、五个,典韦也不好过,胳膊上、肩膀上均是血迹斑斑,俨然…他也被匕首划破。
整个场面无比的真实。
看着这一干文官赶来,气喘吁吁,骆俊登时心头生起一抹不详的预感。
连忙问道:
“怎么回事?可是…出现什么变故了!”
“国相…不好了。”为首文官气喘吁吁,可他尽量让自己的每一个字能吐的清晰。
“张闿…张闿那贼子假意投诚,他…他于南城门处刺杀了国主!”
“这…这些都是袁术那贼人的奸计,整个南城门已经乱了,彻底的乱了。”
文官的脸色煞白…
他的眼眸中都噙着泪,很明显,陈国国主的死对他的打击很大。
而面前的一幕可以证明,不光国主遇刺,更有杀手蓄意刺杀国相。
得亏…得亏那魁梧壮汉,拦住杀手,这才保全了国相的性命。
否则…否则陈国必将大乱。
陈国或许会顷刻间走向灭亡!
“国相,袁术那贼人他…他事先就策反了咱们三部的将军,如今…整个陈国局势大乱,整个南城到处都是喊杀声、哀嚎声…”
“叛军与袁军已经…已经控制了南城!国相…如今,如今唯独你能够主持大局、力挽狂澜。”
没错…
陈国的主心骨除了国主刘宠外,便是国相骆俊。
他也是…整个陈国军民信服的人。
如今,不幸中的万幸是骆俊还活着,这…这就是希望,是陈国平定此番祸乱的希望。
呼…
此时此刻,一桩桩一件件摆在眼前,骆俊长长的呼出口气,他真的想扇自己一耳光。
方才…
若不是程昱,若不是程先生身后的这位壮士,怕他骆俊已经身首异处了。
他…他反倒是还…还…怀疑程先生,真是瞎了这眼珠子,真该万死!
顺着这一层,骆俊继续想。
如今,情况已经明朗,是袁术那贼人密谋,想要用刺杀、暗杀这等卑鄙的手段杀掉他与国主,甚至如今已经得惩了一半儿。
国主刘宠已然殒命…
那么,那位程先生口中,阴阳派的传人陆羽陆司农,他的预测就是真的了?
那么,程昱与典韦便是陆司农特地派来提醒他?保护他的?
想到这儿,骆俊是倒吸一口凉气。
一下子,他想到了许多,甚至想到了方才程先生讲述的那个故事。
若然…若然他今日真的被刺杀,那…那他的儿子不是正好八岁嘛?
或许…或许…
此刻,骆俊还无法想到,他的头上顶着一个绿油油的帽子。
不过,当此时节,他能够确定的是程昱、陆羽、还有这位壮汉…是友非敌。
“程…程先生那…那现在?咱们…咱们应该怎么做?”骆俊一把拉住程昱的肩膀,拉的很紧,这扯动了程昱的伤口。
锥心的痛感席卷而出。
可程昱一言不发,只是咬了下牙,继续道:“骆国相在城中可有能信得过的将军?”
“有!”骆俊语气笃定。“七部将军中,有四部与我乃是八拜之交,若然我能寻到他们,那…那…”
“这样么…那只有…”程昱眼眸一凝,正欲开口…
此刻典韦已经逼退了来犯的黑衣杀手,更是从一个黑衣杀手的袖口处摸出来了一封信笺。
“程司马。”典韦抢先一步将这信笺递送到程昱的面前…
程昱则是看也不看,当即转交给骆俊。“此间是陈国,一切需由国相做主!信笺自然也需先让国相过目。”
骆俊心头一阵悸动,他连忙打开了信笺,其上书写的乃是袁术交给这些杀手的任务,许诺给这些杀手的报酬。
任务一栏赫赫书写着他骆俊的名字。
更可怕的是,袁术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这个仲家天子下的命令!
信笺中处处自称“仲家”,更是在最后加盖上了传国玉玺的印绶——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如此看来…
今日的一桩桩,一件件联合在一起。
哼…袁公路,你大爷的,骆俊下意识的脱口骂出。
袁术部将张闿假意投诚,刺杀国主;
他这个陈国国相在酒肆遇刺;
再加上这“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信笺,再加上如今陈国大乱的局势,呼…骆俊长长的呼出口气,这一刻,他对袁术可谓是恨之入骨。
“程先生,你方才想说什么?”骆俊继续问程昱…
此时此刻,他最信任的人,唯独眼前的程昱,还有那个威风凛凛的猛将了。
“当务之急,唯有冲杀出去,让国相与几路将军汇合于城北,合兵一处,再向南进发,一举平定了这陈国的乱局。”
程昱提议道…
其实,这种档口,他已经可以主动去提及,向曹操、向许都城请求援军。
可…因为担心骆俊会多想,故而…程昱没有这么讲。
或者说,心思缜密的程昱更倾向于…让骆俊主动提及求援。
“好,好…”骆俊连连点头,“那就…那就有劳程先生手下的这位将军开路了!”
程昱点了点头…眼眸望向典韦。
此刻的典韦正撤下裤子上的一块衣布,包裹住受伤的位置,口中不忘回答:
“噢!俺家公子让我护你周全,俺便会护你周全,你放心,俺死之前,你死不了。”
这…
骆俊一阵感动,当然了,他能理解陆羽派人来保护他的目的。
说白了,陆羽是不愿意让陈国落入伪帝袁术的手里。
可…那又如何?
陆羽救了他的性命,给如今局势下的陈国保留了最后一丝希望,这是不争的事实啊。
其实,此刻的骆俊心如明镜,陈国国主已死,纵然他出面平定了此番祸乱,可…陈国必然元气大伤,不可能再独自抵御住袁术下一步更猛烈的进攻。
他骆俊率陈国军民投诚曹操,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想到这儿,骆俊拱手朝程昱一拜。“有劳程先生,速速飞鸽传书报往许都…陈明如今陈国局势,请朝廷、请曹司空派兵驰援…共抗伪帝!”
这…
程昱微微一愣,他没有想到,这么轻而易举就获得了骆俊的信任嘛?似乎比预想的要简单许多嘛!
而他们,不过是除了流了点儿血,演的也不算特别出色。
可又似乎,这样的演技,一旦配合上袁术那拙劣的阴谋,成效斐然。
说到底,这功劳,还是要归结于陆公子看穿了伪帝袁术的阴谋啊!
“骆国相,你可要想清楚了。”程昱特地再三询问:“我来救国相,不过是奉了陆公子的命令,是不想陈国落入贼人之手,可若然…骆国相真的决定投诚,那…”
不等程昱把话讲完。
“程先生无需多言…”骆俊连连摆手。“我这条命是程先生,是陆公子,是这位壮士救得,陈国如今还有转圜的空间,也是拜程先生、陆公子与这位壮士所赐!你们既归属于曹司空,那陈国从今往后唯曹司空之命是从!”
讲到这儿,骆俊顿了一下,继续开口。“况且…曹司空背后的是朝廷,是真的天子,陈国国主本就是汉室宗亲,又岂会不效忠,又岂会不拼死去诛杀那仲家枯骨,那伪帝!”
“还望程先生致信于曹司空时,告知我骆俊,我陈国军民的态度…盼其早日驰援!”
霍…
这算是…任务完成了么?
程昱心头一阵怅然!
可…这一抹怅然也只出现了一瞬之间。
当务之急,局势并不容乐观,他们必须要平定下陈国的叛乱,至少坚持到曹军赶来的时候!
当然了…其实如今的局势比程昱想象中的要乐观许多。
因为,黄忠与曹安民射杀张闿,算是意外之喜。
叛军与袁军群龙无首,他们心存顾虑之下,也只是控制住了南城,并不敢大举向北城入侵,这算是留有余地。
同样的…
这一场叛乱,因为一个人“骆俊”的活着,因为一个人“张闿”的死去!
结局已经注定。
当然…
从酒肆走出,一路上,程昱与骆俊听到许多逃亡的百姓传出的流言蜚语。
似乎…
南城已经变成了一个修罗场,遍地是尸横,遍地是鲜血。
百姓们争先恐后的躲入北城,即便寒风刺骨,即便还没顾得上收拾家里的金银细软,可…很明显,只有躲到北城才有希望。
因为他们的国相骆俊没死…
而这就是希望!
与此同时,四支忠心耿耿的军团也抵达北城,合兵一处。
在骆俊与程昱的统帅下,对叛军,对袁军…他们开始发起总攻。
与此同时,几只飞鸽从陈国飞出,他们带着陈国父老乡亲的希望,朝着许都城的方向,飞快而去。
…
…
许都城,司空府。
这几日,曹操一直闭门不出…曹德有些担心,同样的,许多文臣武将均请他去劝劝大哥,该开军师会议了,该讨贼了。
今儿个,曹德专程去书房见曹操,想要与大哥好好聊聊。
曹德进门时。
发现荀彧也在。
而此时的曹操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他正捧着《三十六计》细细的品读。
似乎…从羽儿编撰的这本兵书里,曹操读出了许多攻敌攻心的计略。
而这…似乎也能与羽儿一贯的计略风格“攻心为上”颇为应合。
“曹司空好兴致啊。”似乎是注意到了曹德进门,荀彧并不见外,尤自感慨道。
他话锋一转:
“曹司空还未听到寿春城细作传来的最新情报吧?”
“情报?什么情报?”曹操微微皱眉。
“咱们的细作得到可靠的情报,袁术称帝后,第一件事果然是对陈国下手了,他打算用假意投诚的计略行刺杀之举,一举将陈国的首脑人物刘宠、骆俊杀掉,从而吞下陈国的地盘与十万雄兵!”
荀彧的话音还未落下,曹德浑身一颤,几乎炸了。
久居司空府,耳渲目染之下,他岂会不知,袁术称帝后,大哥曹操与之必有一场大战。
而夹在许都与寿春之间的陈国位置特殊,乃是双方争夺的关键。
这事儿事关时局啊!
曹德开口道:“大哥,此事若然是真的,咱们这边必须早做应对啊,倘若…真的让袁术将陈国据为己有,那…悔之晚矣!”
这话脱口…
曹操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目光看了曹德一眼,却只抿嘴,不发一言。
他曹操哪里会没有应对呢?
只不过,这事儿,他既全部交给羽儿负责,自然…就要放心,就要等待。
况且…
曹德不知道的是,此番羽儿派出赴陈国执行任务的人中,还有他的儿子——曹安民呢!
荀彧见曹操默不作声,继续道:
“此事,曹司空还是要早做打算,德公子所言不假,倘若陈国落入袁术那逆贼之手,那仗着陈国的地理位置,陈国内的军资储备、粮草储备,他必会北上进攻许都城!到时候,我军将处于极端不利的境地。”
此言一出,曹操颔首。“荀令君,你的话我记下了,容我再思量一下,再做决断!”
这…
荀彧眼眸凝起,这段时间的曹司空俨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一改往昔雷厉风行的决断,就像是变得优柔寡断了许多,这委实有些奇怪。
曹德却是皱了皱眉…
他对大哥曹操是了解的,大哥性情的变化,怎么会没有缘由呢?
“大哥,这不是闹着玩儿的,你若是有什么顾虑、什么难言之隐不妨告诉荀令君。”
“满朝文武这么多贤才,也可以一道帮大哥排忧解难!若然放任袁术不管,怕到时候就悔之晚矣了。”
曹德此言一出,曹操看着曹德,目光却是更加奇怪了。
他心里嘀咕着,放任袁术不管?他怎么可能放任袁术不管…
只不过,你儿子如今正在执行羽儿的机密任务,事关陈国的归属…
许都倘若轻举妄动,必定打草惊蛇,这不是将你儿子置身于险地嘛?
心念于此。
曹操淡淡的说道:“我知道了,很快,我会给你们答复。”
讲到这儿,曹操顿了一下,意味深长的站起身来,拍了拍曹德的肩膀。
他感慨道:“安民是个好孩子啊,近来陆司农多次向我提及过他,说他很出色,哈哈,想来与德弟的教子有方不无关系呀!”
听到大哥夸耀自己的儿子,曹德心里就有股说不出来的舒坦感。
可表面上,却还是谦虚谨慎的说道。
“愚弟之子曹安民,自打入龙骁营后,的确是脱胎换骨啊!这点,纵是愚弟也颇为欣慰。”
“二弟许多时日不见安民了吧?”曹操微笑。
“是有一些时日了。”曹德道:“不过,龙骁营军纪一向严明,平日里是不能回家的,安民在龙骁营每日都有长进,愚弟少见一些倒也没什么。”
“是啊…”曹操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德弟说的对呀,男儿嘛,有的时候就需要多多的历练,没有历练如何成长呢?”
这…
曹操这话脱口,荀彧像是体会到了什么,可曹德却是莫名其妙的不安了起来。
大哥为何好端端的问起自己儿子了呢?
安民虽然也还算是优秀,可…也没有像是夏侯霸那样勇武,更比不上曹昂仁孝,犯不上大哥特地去提及吧?
曹德恍恍惚惚的与曹操、荀彧再度寒暄了一番,又恍恍惚惚的走出了书房…
伴随着“踏、踏”的脚步声,忍不住又瞎琢磨起来。
大哥这段时间为何如此行事古怪呢?
难道…这事儿与安民有关?要不然…大哥为何特地提起他呢?
不会,理应不会呀?
曹德摇了摇头,在他看来,曹安民不过就是一个龙骁营的百夫长,他才几斤几两重?怎么就能影响到大哥曹操的行事呢?
不会,一定不会。
至于,安民…这孩子总的说来,还是让他曹德颇为放心的,至少,安稳…不惹事。
说起来,只有经历过曾经琅琊郡凤鸣山贼人劫掠的事件,曹德才会体会到生命的真谛,立下那么多的功劳有什么用?只要安安稳稳的能渡过一生就好!
便是为此,曹德很满意曹安民在龙骁营中负责斥候一营…
这个算是军营里最安全的职位了,他曹德还等着儿子给他养老送终呢。
不过…
今儿个曹操的询问,让他总是心不在焉。
他忍不住询问身侧一道从书房走出的荀彧。
“荀令君?在下有一事不懂,还望荀令君解惑。”
“德公子但说无妨。”荀彧显得很客气…
曹德则是眼珠子一转。“荀令君可知晓?我大哥方才提及安民?是何用意啊?”
“这…”
荀彧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可等了片刻,荀彧还是开口了,一开口就是一个问句。“德公子,昨日是龙骁营放假回家探亲的日子,安民公子回来了么?”
“没有吧?”曹德不假思索…
咋忘了这事儿了,龙骁营每月有一天回家探亲的假期,昨个就是啊。
以往,每次探亲的假期,将士们会领了俸禄,将俸禄交给家人。
当然了,这个俸禄的发放,龙骁营需要上书尚书台,由尚书台统一批复…故而,荀彧也颇为了解。
只是…
“没有么?”不等曹德细想,荀彧明知故问…
紧接着,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就怪不得了…这次龙骁营回家探亲,有四个人的俸禄没有领,分别是贵公子、典都统、程司马与黄忠将军!”
讲到这儿,荀彧顿了一下,下面的话加重了语气。
“在五日前,贵公子与他们三个一道出了趟许都城,似乎是往江淮陈国的方向行进,或许…这便是曹公,或者说是陆公子对陈国的图谋吧!”
——“啥?”
——“只…只他们四个?”
曹德顿时打了个激灵,他整个人炸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