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珞克终于办好了所有的手续,大家离船登岸进入辛巴城区的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分了。坐船坐了一个多月,所有人都比较疲倦,好不容易踏上陆地,大家一致决定在辛巴城休整几天,再继续行程。凛倒是活力四射,刚刚在旅店安顿好,她便跑过来拉着梅菲斯去逛街购物,顺便叫上琼恩当做免费劳动力。珊嘉体力不行,和维若拉留在旅店里休息,莎珞克则被琼恩派出去,打听有关“翡翠女巫”的消息。
辛巴城的繁华程度超出琼恩的想象,尽管已经是夜间,但处处灯火通明,热闹无比,街道也很宽敞,商店一直到很晚都在营业,还有不少街头美食可供品尝。凛兴致勃勃地拉着梅菲斯一路逛过去,衣服没买几件,却塞了一肚子的海鲜,“味道不错,”凛举着一串烤鱿鱼,含糊不清地说,“就是太贵了点,比上次我们来的时候至少贵了一倍多,是不是,艾弥薇。”
“嗯,是涨价了。”
“你们以前来过这里?”琼恩问。
“当然来过,”凛说,“我和艾弥薇都是彻森塔人嘛。”
凛的父亲是一头居住在彻森塔某处山峰中的红龙,母亲则是彻森塔一个小城的公主,所以她的确是纯正的彻森塔人。据琼恩所知,她小时候随父母居住,后来父亲被杀,母亲便带着她隐居在御宇山脉,而梅菲斯和她的母亲在御宇山脉中也有一个秘密居所,和凛母女两人算是邻居。两位少女正是这样认识的,成为童年玩伴。琼恩看过地图,御宇山脉位于彻森塔的东部,与西北部的辛巴城还是很有些距离的。梅菲斯的母亲去世后,她和凛为了躲避追杀,离开了御宇山脉,在彻森塔流浪了大概一年,辛巴城应该就是在这期间来过。
“这里挺热闹的,”琼恩转移了话题,他知道梅菲斯不太喜欢多说自己的童年故事,“而且居然这么多人会说通用语,倒是很出乎我的意料。”
彻森塔的官方语言是恩瑟语,这点琼恩早就知道,在旅途中他还突击学习过,目前的水平只能马马虎虎进行一些日常对话,而且还必须说得慢,快了就听不懂。在语言方面,琼恩的天赋不算差,但也只是“不差”而已,至少跟梅菲斯这种天才是完全没法比。奥沃帮他恒定过“巧言术”,这是一种类似于自动翻译机的法术,但有一个限制,就是它的翻译能力,和施法者的语言掌握能力是一致的,简单来说,奥沃懂精灵语,所以他给琼恩施加的巧言术,就能让琼恩和精灵正常交流——但奥沃显然不懂恩瑟语。
到了异国他乡,语言不通当然是个大麻烦,虽说梅菲斯和凛都会说恩瑟语,但总不能什么事情都靠她们翻译。琼恩原本对此很担心,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走在辛巴城的街头,固然是听到很多人说恩瑟语,但同样也有很多人在说中土通用语,尤其是那些商贩店主,一个个说得比他还流利,实在是让他汗颜。
“难道在彻森塔,通用语才是官方语言?”
“那倒不是,辛巴城比较特殊而已,”梅菲斯说,“彻森塔的其他城市,会说中土通用语的人很少的。”
“因为海外贸易发达的缘故,对吧。”
语言是一项工具,因为需要而存在。辛巴城是一个港口城市,以海外贸易作为经济支柱,与中土大陆的联系是比较多的,像琼恩这种“外国人”,在辛巴城的街上也常常能够看到,并不罕见。如此一来,通用语得到推广,也是很合情合理的事情。
“这是一个因素,但不是全部,”梅菲斯说,“至少彻森塔的其他几个海港城市,通用语也没有这么普及。辛巴城如此,很大程度上还是政策原因。”
“政策原因?”
“嗯,现任城主波斯拉萨尔是个狂热的‘西化者’,他执政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在全城推行通用语,”梅菲斯说,“官员会说通用语才能升迁,商人会说通用语可以减税,学校必须以通用语作为教学语言,甚至乞丐只要会说通用语,就可以每天去领救济金。”
“......最后一条也太夸张了吧。”
“是啊,所以他又有个外号,叫做‘乞丐城主’。”
不管外人如何评价,但效果是很明显的,据一份统计显示,辛巴城的通用语普及率目前已经达到了百分之八十以上,尤其是二十岁以下的年轻人,很多都已经基本不会说恩瑟语,只会说通用语了。交流成本的降低,极大地促进了经济繁荣,不仅仅是海外商人更乐于来此贸易,甚至连旅游业也逐渐地发展起来。在中土人的认知中,辛巴城已经俨然成为彻森塔的形象代表。
波斯拉萨尔的功绩不仅如此,自从十六年前他登上城主之位后,从政治、经济、文化、军事、宗教信仰各方面对辛巴城进行了全方位改革,其成效有目共睹。十六年前,辛巴城只是彻森塔五十多个城邦中的普通一员,各方面都不算特别突出,但今时今日,它已经是彻森塔第一大城市,第一大海港,有常住居民(指在市政府有户籍登记者)十多万人,有彻森塔最有影响力的红龙教会支持,还有一支强大的常备军。民间已经有多种版本的预言在流传,宣称在二十年或三十年后,辛巴城将会统一彻森塔——几乎没有人质疑这一点。
“看来这位波斯拉萨尔城主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很多人对他寄予厚望,认为——或者说是期待——他将会成为第三位彻森塔之王,”梅菲斯说,“这片土地已经分裂得太久了。”
的确是太久了,两千多年来,彻森塔一直是“混乱之地”,城邦林立、各自为政,战争充斥着整个历史,期间只在三百年前有过一次非常短暂的统一,不过十余年又复归分裂。所有人都不喜欢这种状态,所有人都渴望统一与和平,唯一的问题是:谁来统一。
以目前情况来看,波斯拉萨尔领导下的辛巴城,无疑是最有希望的候选者。
“有传言称,彻森塔有一半左右的城邦,已经或明或暗地向辛巴城表示臣服,”梅菲斯说,“当然,敌人也依然存在,至少风荆城和索瑞纳的两位城主是绝不会俯首低头的,据说他们都在忙着招兵买马,看来一战在所难免。”
欧格玛神殿卖的那批资料里,对于穆罕、恩瑟两国的描述很少,但有关彻森塔的记录倒是比较多,也是因为彻森塔与中土的联系相对密切的缘故。资料里提到不少“未经证实的传言”,都与辛巴城有关。
彻森塔的政局问题,琼恩不打算过分关心,他只是个外乡人,要去的地方也都在恩瑟和穆罕国内,彻森塔仅仅只是路过而已。随口议论几句,也就抛之脑后,不再提及。
前面一阵骚乱,似乎是几个醉鬼在互相殴打,甚至动了刀剑,聚集了一群围观者喝彩助威,还有不少人当场开始下注,连卫兵都在人群里围观,全然没有半点制止的意思。围观者越来越多,将道路挤得水泄不通。琼恩等人没办法,只好绕路从旁边的一个小巷穿出来,一时间不辨方向,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个空旷的广场,琼恩看见了一个巨大的塑像,大约有三层楼那么高,表面灰暗陈旧,显然已经颇有些年头了,但还是能看清楚模样。那是一个威风凛凛的战士,满脸胡须,穿着火红色的铠甲,手持巨大的剑,面容十分严肃,“这就是那位曾经平定战乱,统一彻森塔的大英雄吗,”琼恩仰望着塑像,“名字叫什么来着?”
“察斯萨,”梅菲斯说,“红龙王察斯萨。”
“实际上他就是一头红龙,对吧。”
“对。”
三百年前,一位强大的战士出现在辛巴城的街头,没有人认识他,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战士自称“察斯萨”,他展现出惊人的力量,高举起结束战乱的旗帜,号召所有人为彻森塔的统一与和平而战。厌倦了无休无止的战乱的人们纷纷聚集在他的旗下,最终,察斯萨打败了所有的割据势力,真正统一了彻森塔,并在辛巴城加冕为王。可惜的是,和平仅仅只维持了十几年,随着察斯萨在一次战斗中意外失踪,彻森塔再度分崩离析,重新陷入割据混战之中。
这种混乱局面一直延续到今天,当琼恩从船板跳上码头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来到了彻森塔,但实际上,他仅仅只是来到了辛巴城而已。
察斯萨称不上是一位贤明君王,他好美酒、好美食、好美色,在位期间也多次增加赋税,颁布严苛法令,但他的确以手中的剑,给彻森塔的人民带来了梦寐以求的和平与安宁,而在他之前或之后,都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做到。因此之故,在察斯萨突然失踪以后,他不仅没有被遗忘,反而得到越来越多的追忆和崇拜,他的英雄事迹被广为传颂,很多彻森塔人都相信,察斯萨只是暂时离开,终究有一日,他会返回此地,再次结束战乱,重造和平。
在激烈的战斗中,察斯萨常常会召来一只红龙助战,因此他又被称为“伟大的红龙将军”、“红龙之王”。直到他失踪之后的很多年,终于有人发现了真相:并不是察斯萨召唤了红龙,而是他自己变成了红龙——更准确地说,他就是一头红龙。
没有人知道一头红龙究竟是出于什么考虑,伪装成人类做了这一切。但在察斯萨失踪后大约八十多年,五色龙神提亚玛特开始在其红龙信徒面前使用“红龙之神察斯萨”的名号和形象。随着这个秘密从巨龙流传到人类世界,学者们提出了各种各样的猜测,有人认为察斯萨其实就是龙神的化身,其目的是为了让提亚玛特获得彻森塔地区居民的尊崇和信仰;有人认为察斯萨是一头异想天开的红龙,认为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获取崇拜和信仰,从而成为神祗,最后功亏一篑,被龙神提亚玛特融合了。
提亚玛特曾经是恩瑟神王之一,与另外一位神王阿普苏共同统治彻森塔;两千八百多年前陨落,几百年后再次出现,却自称“五色龙后”,以龙神自居,几乎不再与人类发生联系。对于彻森塔人来说,他们并不会想到察斯萨和提亚马特有什么关系,因为后者是“一位早已消逝的古老神王”,而前者是一位了不起的大英雄(无论他是人类还是红龙),他的失踪其实是回归冥界,登上神位,成为彻森塔的守护神。
“察斯萨的信徒主要集中于中下层民众,在贵族中比较受排斥,有些城邦甚至宣布红龙教会为邪教,”梅菲斯介绍说,“不过辛巴城是个例外,城主公开表示自己是红龙信徒,允许祭司自由传教,并且还出资修建了一座神殿——就建在以前提亚玛特神王的神殿遗址上。”
“那座神殿在城北,”凛说,“挺气派的,有个很大的地下室,里面堆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奇怪东西,像是个储藏室,其中有个房间里面堆满了宝石——”
“哪个储藏室里会堆满宝石啊,”琼恩忍不住说,“你说的明明是藏宝库吧。”
“别打岔,”凛不高兴地说,“储藏室也罢藏宝库也罢,反正就是那么一个地方。那次我和艾弥薇为了躲避追兵,在里面躲过一个星期,我天天在宝石堆里打滚,感觉超级棒的,临走时我还偷偷拿了几颗做纪念,可惜后来都用掉了——要不要再去看看,艾弥薇,”她兴致勃勃地说,“也算是故地重游嘛。”
......你不是故地重游,是故态复萌,还想继续去宝石堆里打滚吧。几年前你还是个小萝莉,打滚是挺可爱的,现在已经是十七八岁的少女了,还这样做不觉得脸红么。
“那有什么关系,”凛不以为然,“我是龙嘛,喜欢亮晶晶的、闪闪发光的东西,这是龙的天性,有什么好脸红的。”
关系是没什么关系,问题在于你拿那些宝石做什么呢?真的只是单纯的打滚吗?别人不知道,琼恩作为知情者,难免就要浮想联翩,想入非非了。
“还是别节外生枝吧,”梅菲斯也开口了,“宝石什么的,反正这家伙有很多,找他要就是了。”
“才不干呢,”凛哼了声,“妈妈从小教育我说:女人不能过分依赖男人。我要自力更生,凭借自己的劳动来赚钱,这样才是独立自主的坚强女性。”
你所谓的自力更生、独立自主,就是去人家的宝库里偷东西?
“是啊,偷东西很费劲的,尤其是偷这种戒备森严的藏宝库,不但是体力劳动,还是脑力劳动,技术含量很高的,比打工赚钱什么的难多了,也有趣多了。我爸爸说,每只龙的一生之中,都应该至少偷空一次宝库,这样才不会被人笑话。”
你们龙类的价值观真是让我们人类难以理解。
琼恩的意见凛可以无视,但梅菲斯也坚持反对,小女巫就没办法了,只好乖乖听从。“你们真没劲,”她说,“都是你的错,琼恩。”
“此话怎讲?”
“艾弥薇原本对我可好了,什么都由着我,自从和你在一起,她对我就没以前那么好了,”凛说,“当然都是你的错。”
“......好吧,是我的错。”
“好啦,该回去了,”梅菲斯说,“坐船坐了这么久,你不累,我可是累了,要早点回去休息。”
“嗯嗯,”凛点头,“那我们一起休息,我也很累很累了,赶快回去吧。”
“和你一起我就别想休息了,”梅菲斯脸上微微发红,瞥了琼恩一眼,有些不好意思,“今晚我和他有事,没空陪你。”
“他都已经不举了,还能有什么事?”
“......”
琼恩对凛怒目而视,凛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躲到梅菲斯身后,“对不起啦,”她把小脑袋从梅菲斯背后探出来,“我不是故意的——要么等你恢复了,我陪你多玩几次作为补偿,好不好。”
当然不好,你是我女友,陪我上床本来就是你应尽的义务,怎么能算补偿呢。
“那样啊,”凛想了想,犹豫片刻,最终痛下决心,“那就再让你干几次屁股,这总行了吧。”
“成交!”
“喂喂,你们两个能不能给我靠谱一点,真的觉得在大街上讨论这种问题合适吗?”梅菲斯没好气地说。
“哦。”
被教训了一顿,琼恩和凛都乖乖地低着头往前走,刚走了几步,凛一眼看见前面街道转角的地方有一个糖果摊,顿时兴冲冲地跑过去。那是一个临时的路边小摊,几根木头撑起一片帆布,就算是个简陋的台子,上面堆着一些糖果,有五颜六色的包装纸,味道如何不得而知,但肯定非常吸引小孩子。凛果然被吸引住了,抓了一大把在挑选。琼恩走过来,正要取笑她,梅菲斯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正常,只是悄悄地扯了琼恩一下。
嗯?
琼恩和梅菲斯相处这么久,也算有了默契,立刻意识到不对劲,抬头观察摊主,同时暗中戒备。那是一位身材很高的女人,大约三十余岁,典型的东域人相貌,黑色头发,褐色眼睛,偏黄色的皮肤,穿着一件无袖的百褶长裙,裙摆像是由五颜六色的布料拼接而成,她的脸上有一道浅浅的刀疤,左臂齐肩而断,是个残疾人。这一点倒并不算如何特别,彻森塔是一个分裂割据、战乱不休的地方,大大小小的城邦林立,经常发生矛盾,而它们解决争端的唯一办法就是诉诸武力,辛巴城也不例外。琼恩三人刚才一路走来,路上很多行人身上都有明显的伤痕,残疾的也不在少数。
总而言之,这个女人并没什么特别之处,但梅菲斯却对她如临大敌一般,整个人都明显地“紧绷”起来,琼恩甚至已经隐隐约约看见了透明光翼在她背后浮现,意味着少女已经随时准备召唤曦天使的力量。与之相反,独臂女人对琼恩和梅菲斯的戒备仿佛视而不见,她随手抓起一把糖果,递给凛,“来,小姑娘,尝尝看吧,这可都是我的珍藏哦。”
“嗯!”
凛高高兴兴地接过,转过脸招呼琼恩付钱。琼恩暗中戒备着,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银币,远远丢到糖果摊上。独臂女人捡起银币,掂了掂,朝着琼恩微微一笑,“太多了,先生,我可找不开零钱。”
“不用找了,”琼恩说,“算小费。”
“慷慨的客人,”女人依然微笑,“你们是外乡人?来这里旅游对吧。或许你可以去我家看看,我的储藏室里有一些东西,一些有年头的古董、纪念品,或者类似什么的,我猜你们可能会有兴趣。”
琼恩摇摇头,“不必了。”
“那真可惜,”女人说,“如果你改变主意,可以随时光临,我欢迎之至。”
她收起银币,转身往后走去,转眼间便隐没在黑暗之中。
“喂,你这些糖果不要了?”凛问,但随即惊讶地叫了一声,随着女人的消失,糖果摊也在眨眼间不见了,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唯一留下的,就是凛手中的那一把糖果,在昏黄的路灯下泛着五颜六色的光,亮晶晶的。
“啊呀。”凛突然惊叫起来。
琼恩和梅菲斯一起望去,只见凛手中的那一把糖果,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枚枚晶莹透明的宝石,璀璨炫目。“这是怎么回事啊?”凛迷惑地问。
她随手举起一颗放在眼前,仔细辨认,想确定它是否是真的宝石,还是某种幻术效果。“扔掉它!”梅菲斯猛然大叫一声。
凛吓了一跳,不假思索地就要将宝石丢开,然而已经晚了一步。一束火红色的光从宝石的内部射出,直直地命中凛的眉心,然后折射出来,散成无数点水滴般的泡沫,弥漫在四周。
琼恩只觉眼前猛然一闪,剧烈的晕眩感突兀袭来。这是传送瞬移、空间转换法术发动的共通先兆,他不假思索地发出了一道法术,想要进行干扰,然而却仿佛石沉大海,完全没有任何反应。转瞬之间,视线中的一切景象都改变了,他们被强行转移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准确地说,是对于琼恩而言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是哪里?”琼恩打量着周围,因为没有光亮的缘故,他开启了黑暗视觉,然后看见自己正站在一道长长的、笔直的长廊的入口处,背后是往上蜿蜒、通往黑暗的石阶,脚下、周围和头顶,都是有着铁锈般纹路的岩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干燥的味道,让人的呼吸都有些不舒服。在长廊的两侧,有一扇扇暗褐色的木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记。梅菲斯和凛就在身侧,她们也在观察四周,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奇怪。
“怎么到这里了?”凛自言自语。
“红龙神殿的储藏室。”梅菲斯对琼恩解释。
莫名其妙被传送到一个新的地方,琼恩不敢轻举妄动,他想了想,释放出几团隐形的气体,让它们到前方去探路,然后和梅菲斯、凛停在原地,商议接下来怎么办。
显而易见,这一切是刚才那个独臂女人做的手脚,但她究竟是什么人?
刚才她给了凛一把糖果,最后糖果突然变成了宝石,其中一颗宝石中隐藏了这个传送陷阱。但强制传送并不是什么简单的魔法,设置它的难度非常之高,只有大巫师才能胜任,至少像琼恩和凛都是绝对做不到的。而且琼恩的反应并不慢,一发现不对,就立刻施法想要破坏传送,却没有任何反应,这就更加诡异了,巫师们都知道,像强制传送这种法术陷阱,固然复杂精细,却又非常脆弱,从道理上说是很容易被打断的。
能够设置强制传送陷阱,让琼恩毫无反抗余地,有这种本事的人,世界上应该不会太多。
“我记得她前面是说请我们去她家?”琼恩问,“莫非她就是察斯萨——但察斯萨应该是个男性吧?”
“神无所谓性别,但她应该不会是察斯萨。”
理论上说,神明可以以一切形象在凡间出现,可以是人,可以是动物,可以是某个具体的实物,也可以是某种抽象的符号,甚至可以只是一个声音,一种气味,可以千变万化,随时而动,但正常情况下它们不会这么做,因为这很容易引起信徒的误解和混淆。神明非凡人,但信徒是凡人,凡人有凡人的思维方式,有凡人的局限所在,神明的本质固然超越凡俗之上,但在“表征”上却必须照顾凡人的理解与感受,神明与凡人沟通,需要考虑到凡人的逻辑,否则只会增加麻烦。从这点来说,那个独臂女人是察斯萨的可能性确实不大。
那就只剩下一种最大的可能性了。
“龙后提亚玛特?”
“应该是她,”梅菲斯说,“至少她说这里是她家没错。”
“那就先假定是她,”琼恩说,“那么下一个问题,龙后把我们送到这里来干什么?”
这就没人知道了,神明的想法不是凡人可以轻易猜度的,虽说提亚玛特只是一位“半神”,在诸神体系中排序最末的那一类。琼恩想了想,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得罪过这位女神,所以应该没什么太大的危险——不过这种事情也实在说不准,经过阴影谷一战,他现在对自己吸引仇恨的能力已经有了新的认识。就算是下一刻,提亚玛特突然冒出来,表示几千年前琼恩曾经严重冒犯了她,所以她现在要来报复,诸如此类什么的,琼恩也都不会过分惊讶,表示情绪非常稳定——既然能有凯瑟琳和扎瑞尔,当然也可以有跨越千年的仇家,很公平的事情,没什么好奇怪的。
多想无益,既然来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些门的后面是什么?”琼恩问。
“我们上次来的时候,看到的都是些不明用途的杂物,”梅菲斯说,“其中一个房间里堆满了宝石。不过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不知道有没有变化。”
“看看再说吧,”琼恩说,“说不定她的意思就是要送我们一些见面礼?”
“五色龙后可没有慷慨的名声。”
随口说话,琼恩已经打开了第一扇门,门后是一个很大的房间,或者说是洞窟更合适,里面的确是堆满了杂物——都是一些造型古朴的家具,桌子椅子之类,落了厚厚的灰尘,看样子至少一两百年都没动过了。他又打开第二扇门、第三扇门,找到了一些看起来像是曾经是兵器、盔甲之物,甚至还发现了两部疑似战车的东西,基本都已经朽坏不堪。第四扇门后是一些石碑、雕像、陶器之类,上面有一些模模糊糊的文字、图案,看起来像是文物,但都是残片,连相对完整点的都没有。第五扇门后面空空荡荡,除了角落的蜘蛛网之外什么都没有,这让凛大为失望——据她所说,上次来的时候,这里面就是成堆的宝石,从地板一直堆到天花板,让她可以把自己整个人完全埋在里面。
“所以龙后把我们送到这里,就是让我们看看这些毫无价值的垃圾?”
后面还有几个房间,琼恩快速看了一圈,也没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东西。确实如凛一开始所说,这里是个储藏室,放置的都是一些用不上的杂物(除了宝石之外)。当然了,要说完全没有价值,那倒也未必,至少它们看起来都历史悠久,在考古学上应该很有意义。如果不是梅菲斯在身旁的话,琼恩甚至都考虑用次元袋装一些石碑、雕像什么的带走,有空研究研究,说不定能发现点什么。但这是不告而取,形同盗窃,梅菲斯肯定不会乐意,还是算了吧。
“看完了,走吧。”
提亚玛特究竟用意何在,琼恩搞不清楚,但他也没兴趣再花时间去揣摩,女人的心思向来难猜,女神就更不用说,又不是自己的后宫成员,费那个劲做什么。
“咦,这里怎么多了一个房间,”凛突然说,“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没有啊。”
“进去看看。”
琼恩也没抱什么期待,随手推开门,发现里面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而且不知什么缘故,门一开,一股寒气就扑面而来,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这里应该是在地下,温度本来就低,这个房间里却仿佛开了冷气一般,又比外面格外低上几分。
他转身欲走,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什么,又返回到房间里,走到角落。在黑色的岩石壁上,开凿了一个又一个的洞窟,都不是很大,每个石窟中都放着一个青褐色的圆柱形之物。琼恩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然后发现自己居然认识。
“这是什么东西啊?”凛凑过来,好奇地问。
“竹简,就是竹子做成的书。”
被削成一片片的狭长条形竹片,边缘钻了细小的孔洞,用暗银色的金属丝联接起来,竹片上满是奇怪的符号,似图似字,琼恩当然是完全看不懂,但自有种油然而生的亲切感。他抬头看去,四面墙上全都是这种石窟,星罗棋布,其数量少说也有上千个,如果每一个石窟中都是一本竹简的话,那就是上千本了。
他看着梅菲斯,少女略一犹豫,然后点了点头。
琼恩抬起左手,手指急速颤动着,划出一个个细小的符文,在大约十秒钟后,风的呼啸声开始在耳边响起,越来越急,整个石室之内的空气都在流动起来,一只又一只竹简从墙壁上的洞窟中飞出来,被琼恩装进了次元袋中。
“咦?”
在无数只暗褐色的竹简中,忽然有一点淡淡的绿影,琼恩随手一抓,将其握在掌心,这才发现它是一枚方方正正的碧玉印玺,触手温润,但边角处缺损非常严重,看起来已经很有些年头了。
他略一沉吟,将玉印也丢进次元袋,看看所有的竹简都已经到手,没有漏网之鱼。房间里实在寒气逼人,也不想多留,转身和两位少女离开。
沿着台阶拾级而上,走了大约不到两三分钟,眼前便出现了一个狭窄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洞口,微弱的光亮自洞外传来。出洞一看,发现正站在一只红龙塑像的下方,洞口就在它的腹部内侧,非常隐蔽,还有一些植物遮掩,如果不是知道的话,就算是从旁边近距离走过,大约都不会察觉。
“这里是神殿的后院,平常也根本没人来,”梅菲斯说,“据说是经常闹鬼的缘故。”
......一座神殿里经常闹鬼,这是什么新型的冷笑话么?
不过琼恩回头看看,还是颇觉惊讶,“这地方这么隐蔽,你们当时是怎么发现的。”
“当然是借助本姑娘的敏锐直觉了,”凛得意洋洋,“那次我和艾弥薇误打误撞跑到这里,本来以为无路可走了,但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再仔细一找,就发现了那扇门。怎么样,厉害吧。我从小就擅长这个,妈妈说这是家族遗传。”
厉害是挺厉害,但你有这种天赋,不去做盗贼实在是太可惜了。琼恩记得曾经在什么地方看过,说精灵族中有一个分支,不记得是月精灵还是木精灵了,有这方面的种族天赋,天生就擅长发现各种暗门密道。莫非凛除了红龙血脉之外,还有精灵血统?这倒也不是绝对不可能,在上古时期,彻森塔这里曾经是绵延无际的大森林,是精灵族的主要据点之一,后来才被人类开辟、占据。若说彻森塔人有些许的精灵血统遗传,也不算奇怪。
地下储藏室出来的地方是一片看起来颇为破败的园子,除了那座红龙塑像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人形、兽形雕塑,在夜色中看起来影影绰绰,分外狰狞。琼恩也不想多待,正打算和梅菲斯、凛离开,刚走了没几步,忽然脚步一顿。
他为了防备万一,释放了几团隐形的气体在四周游曳,这些气体没有任何攻击力或者其他作用,唯一的用途就是感应“生物”的存在。就在刚才,琼恩忽然收到讯息,显示在前方不远处的花丛中,有两个人。
就在琼恩停住脚步的同时,梅菲斯也站定了,她没有法术探测,但听觉远较常人敏锐,已经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动静。只有凛不明所以,但她和梅菲斯相处日久,默契十足,立刻也随之驻足,凝神等待。
一阵夜风徐徐吹来,让声音变得更清晰了一些。
“明晚不行。”
“为什么?”
“圣女。”女祭司提醒。
“哦,对,”卫兵显得有些失望,“那只能后天晚上了?”
琼恩没兴趣继续旁观,与梅菲斯、凛悄悄往后退去,离开此地。他们的动作很轻微,正沉浸在****中的两人完全没有察觉到。
察斯萨神殿位于辛巴城的西南侧,占地颇广,但居民很少,也没什么集市,静悄悄的。琼恩三人从后院翻墙出来,一路走回旅店,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
他们选择的是一家小旅店,位置比较偏僻,平常生意显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价格却半点不便宜,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昂贵,主要好处就是清净,而且毗邻河边,风景非常好。若非船长介绍,一般人还找不到这地方。琼恩现在反正不缺钱,一行人数又不少,索性直接把整个旅店都包了下来。
琼恩回来的时候,其他人都还没有休息,莎珞克在后院练剑,珊嘉在自己房间里和维若拉说话。维若拉身为传道巫师,在魔法一道上的见识之广博无人能及,珊嘉经常去向她请教问题,时间长了也就熟悉了,关系相处得不错。
琼恩召集所有人,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你说你们碰到了五色龙后?”珊嘉微微皱眉。
“应该是她,怎么了?”
“那有点奇怪,”珊嘉说,“她明明已经陨落了。”
所有人一起看着她,“什么时候?”琼恩问,“姐姐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占星师啊,”珊嘉回答,“我可以看见神座星辰。提亚玛特的五色巨龙之星已经崩溃了,就在半个月前吧,当时我们还在海上。”
“......怎么没听姐姐你说起。”
“最近崩溃的神座星辰很多,我也就习以为常了,”珊嘉说,“何况区区一个半神而已,不用太在意吧。”
“我没太听懂,”莎珞克提出疑问,“提亚玛特就是察斯萨对吧,察斯萨不是去年就已经死了吗,在阿斯卡特拉城。”
察斯萨的确已经陨落了。去年秋天,这位红龙神不知道什么缘故,突然现身在安姆帝国的首都阿斯卡特拉,然后被群殴致死。维康尼亚参与其中,拿到了一份龙神之血,最后给了凛。但莎珞克的理解还是存在偏差,察斯萨当然是提亚玛特,而提亚玛特并不仅仅是察斯萨;严格来说,察斯萨只能说是提亚玛?
?的一部分,他的死肯定会对提亚玛特造成巨大损伤,但不能说五色龙神也就此陨落了,这中间还是有区别的。
既然察斯萨也好,提亚玛特也罢,都已经先后陨落了,那刚才给凛宝石的又是谁?
“神祗虽死,要最后留下一点痕迹,安排一些后事,并不为难,”梅菲斯说,“至于她为什么要这样做,那就不得而知了。”
“先看看这些东西吧。”琼恩说着,从次元袋里取出几只竹简。
大家轮流看了一遍,结果当然是完全看不懂,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上面肯定是某种文字。“这是不是紫文?”珊嘉突然说。
“紫文”是伊玛斯卡帝国皇室所使用的一种文字,珊嘉曾经见过,奥加莱斯留给她的那本《命运长夜》中,夹着一枚书签,上面记载了一首祭诗,便是这种文字。琼恩其实也觉得有些像,但仔细比对之后,还是摇了摇头,“不太一样,”他说,“还是有明显区别的。”
“我觉得挺像的啊。”莎珞克说。
“那是因为它们都是象形文字,”琼恩说,“我们平常接触得少,自然看起来感觉都差不多。”
“确实不是一种文字,”梅菲斯也作出了判断,“但应该有些渊源。”
“这些人也真奇怪,”凛的关注焦点显然又与别人不同,“干嘛在竹片上写字,这么费劲,用纸不是轻巧方便多了?”
“显然那时候还没有发明纸这种东西嘛。”
这个世界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发明出类似琼恩记忆中的那种植物纤维纸张,至少他从没看到过。比较普遍使用的是动物皮革,例如羊皮纸什么的,比竹简当然要轻便许多,但成本显然也高多了。而且如果琼恩没记错的话,东域的畜牧业很不发达,哪有那么多动物皮革用来做纸张的。相比起来,还是竹子比较物美价廉。
“其实有个方法,可以用树木、竹子之类的植物做原料,制造出一种既轻薄又坚韧表面平滑颜色雪白便于书写容易保存的纸张来。”琼恩说。
“真的?”凛不信,“那你用木头做几张纸给我们看看?”
“办法确实是有,”琼恩叹息,“可惜我不会。”
植物纤维纸当然是最好,成本又低又好用,什么羊皮纸、竹简都压根没法比,如果有人真能发明出来,倒是对整个世界文明的一大贡献,名垂青史什么的毫无难度,可惜琼恩实在没这个本事。他努力地回忆了一会,造纸术应该是中学历史课本的内容,时间实在太久,完全记不清具体的内容和步骤了。
“尽骗人!”凛扁扁嘴。
“没骗你,真的。”
“那你做出来给我们看看。”
“我只是说我知道有这种方法,但又不是我发明的,”琼恩辩解,“做不出来很正常。”
“那发明者是谁?”梅菲斯插口问。
这个琼恩倒是还记得,“发明者是一位叫蔡伦的大巫师,他是个——”琼恩想了会,发现在通用语里实在找不到对应的词,倒是耐瑟语中有近似的说法,“无性者。”
“他是什么?”凛没听懂。
“无性者,就是没有性别的人,”琼恩解释,“在耐瑟时代,奥术师会用某种法术令一个人失去对异性的欲望,这种人就被称为无性者。”
“为什么要这么做?”凛大吃一惊,“是一种刑罚吗?”
“呃,其实不是,”琼恩一边说一边组织语言,“某些位高权重者,比如说大奥术师,拥有数量庞大的后宫。他们需要仆人提供长期的劳动和服务,但又不希望发生什么令他不愉快的事情——所以就创造出了无性者。”
凛听懂了,然而她仍然觉得难以置信,“这也太过分了吧。”
琼恩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不说了。其实在耐瑟时代,这种在后宫里提供服务的仆人很多,“无性者”只是其中一种情形,还有某些大奥术师的喜好比较特别,他们用法术直接扭曲仆人的性取向,让他们变成了同性恋,这种被称之为“变性者”,据说最初是一位女性奥术师的发明,认为这样比较人道,至少还能有性生活。更有甚者,甚至把人的性取向扭曲到了兽类身上......这种就不提了。
“男性的独占欲嘛,”相比起来,莎珞克倒是显得很能理解,“他们都希望有很多女人,但绝对不喜欢有人和自己分享——就像这个家伙一样。”
琼恩耸耸肩,不做辩解。说独占欲也罢,说自私也罢,反正他的确不会允许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性染指。当然,要讲道理的话,这肯定不符合道理,凭什么他可以左拥右抱,女孩们就只能守身如玉呢——所以有些时候,还是索性不讲道理为好,否则反而自找麻烦。
“精灵曾经评价耐瑟人为蛮族,也不是没有理由,”维若拉一直坐在角落里保持沉默,没有参与讨论,但最后还是忍不住插了一句,“因一己之私,泯灭他人本性,太过残忍。幸好耐瑟陨灭之后,这种事情就再也没有了。”
琼恩暗自摇头,但也不想争论。自私自利,同样也是人之本性,只要还有高下之别,多寡之分,有些事情就是难免的。至于说残忍,那是当然了,人是一种自然生物,有各种生理需求,美食美色,人之所欲,连圣人都是认可的。只为一己之私,强行抹消或者扭曲人的一大欲望,这种行为无论如何也称不上正确。但道理归道理,现实归现实,除非整个社会的文明程度发展到足够高度,否则这种“无性者”,就是不可能消灭的。
至于说耐瑟之后,现如今没有了“无性者”,这个是没错,但可绝不是因为社会文明进步了,人们的道德水准提高了,而是纯粹的技术因素——耐瑟是突然陨灭的,那些抹消、扭曲****的法术统统都失传了,让后人想模仿都无从着手。
“其实是有的,”莎珞克忽然说,“我曾经在卡丽珊见过。”
“你见过?”
不仅仅是维若拉,琼恩也很惊讶。他曾经听魔法学院的一位教授提到过,说是耐瑟陨灭后,魔法女神密斯拉重新调整魔网,禁绝了不少法术,其中就包括这种制造无性者的法术,理由也是一样:“太过残忍”。因为是被女神禁绝,后人想再重新发明都不行,所以从理论上说,“无性者”应当是绝迹了才对。
“和你说的不完全一样,但类似。”莎珞克说。
那是七年前的事情了,莎珞克当时加入铁王座还不久,有一次,她跟随瑞塔(她的养父、铁王座在剑海西部的负责人)参加一个富商的宴会。这名富商在卡丽珊地区很有名气,他喜好美色,在卡林港(卡丽珊的首府)郊外用白石建了一座占地极广的大城堡,里面居住了他历年来所收集的,来自大陆各地、不同种族的女性,总数据说超过三百人。那次宴会就在城堡中举行,莎珞克当时作为瑞塔的侍卫出席,她发现了几个特殊的人——之所以说“特殊”,是说他们看起来像是男性,却又有一些女性的特征,举止阴柔,皮肤细腻,声音尖细,没有胡须。莎珞克颇为好奇,悄悄询问养父,瑞塔告诉他,那是富商后宫中的仆人,原本是男性,被切除了生殖器,从而变成现在的模样。
女孩们面面相觑,如果说前面琼恩所言的用法术抹消人的****,还算勉强可以接受,莎珞克所说的这种简直骇人听闻,令人难以想象。相比起来,琼恩就镇定得多,因为在他的记忆里,这才是“正版”的设定。
“另外有一个细节,我当时没有在意,现在想起来却很有趣,”莎珞克说,“瑞塔告诉我,那几个人都是富商从东域买来的,据说都是从小‘制造’,其法秘不可知,卡丽珊也有其他富商想要仿效,制造这种无性者,却无一例外都失败了,白白让人送命。”
“从东域买来的?”
梅菲斯和琼恩对视一眼,他们最近补习了不少有关东域的资料,却从没见到此类记载。反倒是维若拉若有所思,“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她说,“马伦留下的记载里,曾经提及过,说他在恩瑟的王宫里,曾经看到过一种非男非女的人,被称为‘基塞奎姆’,翻译成通用语就是‘守护床榻之人’,负有监视后宫之责,防止王后或嫔妃外遇。”
“这些以后再说吧,”珊嘉开口,将已经偏离了十万八千里的话题又拉回来,“你觉得这些竹简有用处?”
“可能有用吧。”琼恩说得很保守。
他确实看不懂竹简上的文字,但至少能辨认得出它的渊源,即便不是“紫文”,也应该有所关联,可能是伊玛斯卡使用的另外一种文字。虽然暂时看不懂,不过说不定将来有机会能够破译呢,比如说下次遇到欧凯就可以问问看,可惜奥加莱斯不在了,否则说不定她认识。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决定将这些竹简都搬回来,而梅菲斯也没有阻止——这是双方的一种默契:因为要照顾梅菲斯的感受,琼恩不会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反过来,如果某件东西的确关系重大,琼恩要将它取走,梅菲斯也会容忍。
琼恩又取出那枚碧玉印玺,它是规则的方形,四面和顶部平滑,底部雕刻了几个字,和竹简上的非常像,应当是同一种文字,所以大家依然是看不懂。而且这种玉石材质的方形印章,在这个世界可是罕见得很,无论是中土也罢,东域也好,人类也罢,精灵也好,都没这种习俗。
但并不是没有人见过类似的东西。
“这东西有点眼熟啊,”凛拿着印玺,翻来覆去地看,“琼恩,你记不记得在断域镇的时候,我们和萨玛斯特抢的那枚印章。”
当然记得,那是一年前的事情了,琼恩和梅菲斯、葵露等人中了蛛后罗丝的陷阱,掉进了深渊,遇到莎珞克、欣布、凛,最后在断域镇和萨玛斯特大打出手,目的就是为了争夺一枚印章,以便阻止“龙狂”的发生。在场诸人之中,除了珊嘉和维若拉之外,其他都是亲历者,回忆起来,似乎和现在凛手上的这枚确实形制颇为相似。
“不过这是绿色的,”凛说,“上次那个是白色的。”
“我记得红色寿衣——也就是格拉兹特——曾经说起过,”莎珞克说,“在伊玛斯卡帝国,奇械师普遍以玉为印,其中‘皇室’用白玉,‘学者’用碧玉。”
琼恩点点头,他也记得这件事,当时是刚到断域镇,他和莎珞克去拜访红色寿衣,看见对方在把玩一枚白玉印章,好奇问起,红色寿衣便解释了一番。后来他也曾经问过欧凯,确认过是有这么一回事。
“所以这是一位学者奇械师的遗物?”
就目前的情形来看,这种可能性比较高。琼恩甚至怀疑,提亚玛特将他们送到储藏室里,其目的就是要让他得到这个“礼物”。提亚玛特有两重身份,现在她是五色龙之神,但最初出现时却是恩瑟诸神王之一。数千年前,恩瑟和穆罕的神王们自虚空中降临,合力覆灭了奇械师统治的伊玛斯卡帝国,如果说在此过程中获得了一些战利品,从某个学者奇械师那里抢到了随身印玺,那是半点都不足为奇。
但它究竟有什么用呢?提亚玛特这么做,用意又是何在?
琼恩将碧玉印玺托在掌心,反复掂量着,一时间琢磨不透。很多人都认为他是一位“皇室”奇械师转世,说得多了,琼恩自己也已经相信——然而他完全不具备任何奇械师的能力和记忆。否则的话,按照欧凯的说法,“皇室”血脉对于这种“学者”造物,拥有先天性的优势,不管这枚碧玉印有什么功能,有什么秘密,在他眼中都应当无所遁形才对。
想了半响,始终不得其解,也只得先放下。反正都到了东域,接下来还要去恩瑟,以后想必还有更多接触的机会,也不急于这一时。
“对了,我们回来的时候,还碰到件有趣的事情,”见气氛有些沉闷,琼恩岔开话题,“遇到一对情侣在神殿后花园里幽会。”
想起刚才遇到的那两人,凛就忍不住嘻嘻一笑,“他们也不嫌地上硌得慌。”
“花前月下,夜深人静,也是一种浪漫嘛。”琼恩说。
“有一件事挺奇怪,”梅菲斯忽然说,“你们注意到没有,他们在说话中提到一个词:‘圣女’。”
“是有提到,”琼恩说,“怎么了?”
“但据我所知,察斯萨教会并没有圣女。”
“以前没有,或许是刚刚封了一个呢,”琼恩不以为意,“这也没什么吧。”
“东域的圣女,和中土可完全不是一回事,”梅菲斯说着,随即又自己摇了摇头,“算了,或许是我想太多。”
珊嘉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她认真翻看着那堆竹简,忽然轻轻咦了一声,“你们看这个。”
她挑出几块竹简,琼恩看了看,却也没看出什么名堂,上面的文字依然看不懂,而且排列也很奇怪。“怎么了?”
“这不是普通的文字记录,”梅菲斯忽然说,“这像是某种暗语?”
琼恩再仔细看,终于发现问题,这几块竹简上,文字少,而且重复率非常高,准确地说,来来回回就那么大概十几个字,反复出现,但次序是乱的,类似于“上下左右左右上下上左下前右下左上”这种结构,的确不是正常的文字记载,很像暗号什么的。
珊嘉摇摇头,“这不是暗语,”她说,“这应该是一个曲谱。”
曲谱?
这方面除了珊嘉,其他人就都完全不懂了。珊嘉将那几块竹简要了过去,打算有空好好研究一下。其他人也没有太在意,又聊了一会,便各自回房间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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