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缺少法力,钟九道对群鬼的感知差了一点,稍一疏忽,就会失去那种每时每刻存在的感应。
但钟九道没有太过慌张,他对沈乐山的封印仍在,他一时半会不可能冲破封印,只可能以一本书的形式存在,即使有人把那本书枕在枕头下面,沈乐山也没办法害人,除非那人真的信了那本《民间咒术大全》上记载的内容,而且恰好选中召唤咒术,按照那本书上的记载召唤鬼怪,才有可能让沈乐山冲破封印被召唤出来。
这样的概率太低太低了,现代人不信鬼神,除非是贪玩的孩子,有几个会把一本破破烂烂的书上写的东西当真。
尽管不担心发生什么事,钟九道还是闭上眼,宁心静气,寻找沈乐山的下落。
很快,他发现沈乐山的那本书躺在一个板材上面,正在烈日下被暴晒。
别墅最顶端就算有阳光,也偶尔有树荫遮挡,且别墅本身阴气很重,就算被晒也有阴气滋养,不会受太多苦,毕竟钟九道也只是想教训教训沈乐山,而不是真的要他魂飞魄散。
可待在卡车上就不一样了,根本没有树荫遮挡,现在是下午两点,一番暴晒下,沈乐山怕是要丢掉半条命。
钟九道打开手机,想打电话询问工作人员要把这些道具拉到哪里去,方便回收这本书,但就在这时,一道强风吹来,把那本薄薄的书吹到另外一辆车顶上,随后那辆车向左转,与装载道具的卡车彻底分道扬镳。
钟九道也只得放下电话,静静地感应沈乐山的动向。
随着沈乐山越走越远,钟九道确定,如果这辆车不停下来,或者沈乐山不掉落在地上,他绝对没办法回收这本书。若是开车去追,只要书不停换车,就算追上三天三夜只怕也难捉到,反倒会因为追捕沈乐山而错过恢复法力的时机。
真能忍辱负重啊,为了逃跑宁愿忍受风吹日晒之苦,宁可豁出去半条命也要逃离。
是追还是不追呢?钟九道沉思间,听到身后房屋内发出沙哑的哭声。
“我此后怕是无法唱戏了,这嗓子算是毁了。洛槐如此狠**,遇上他,是我命不好,呜呜呜。”连子瑜用低声哭泣。
钟洪砚站在他身边,见曾经的恋人变成这副凄惨的模样,脑海中不由升起“罪不至此”的想法。当然,若是叫连子瑜得逞,叫他魂飞魄散一百万次也不为过,可是连子瑜最终一缕怨气都没吸收到,还偷鸡不成蚀把米,忙活几个月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就有点让人可怜了。
“这就是做坏事的下场,你以后还做恶事不?”钟洪砚问。
连子瑜只低声哭泣,却沉默不语,显然是还没放弃作恶。
对于这些坚持搞事,越搞事越惨的厉鬼,怎么打都打不服的厉鬼,钟九道是敬佩的,这是何等的执念,若常人有这般毅力,还有什么事不能成。
“我知道了,算不得什么大事,一切尽在掌握中,等沈乐山吃够苦头,自然便回来了。”钟九道对杨婶说。
不管发生多么大的事情,钟九道在这些厉鬼面前必须维持一副强大的样子,他稍有差池,厉鬼们就会伺机造反。
“我知道了。”杨婶见钟九道毫不慌张,知道试探无果,也只得回去继续收拾屋子。
杨婶退下后,钟九道忙回到房间内,他需要使用推演之术推测沈乐山这事的走向。
房间内,洛槐正对着节目组奖励的九个小金鼠发呆,手指无意识地一下又一下戳着小老鼠的脑袋。
见钟九道回房,他一下子坐直身体,大眼睛望着钟九道问:“钟导,你来啦。”
“嗯。”钟九道很自然地看向小金鼠,想要测算沈乐山的事情,需得找个与他有关的东西才行。可沈乐山根本不会接触这世间的东西,推演道具不能以常理来论。这屋内非要说与沈乐山有关系的,一个桌上这九个沈乐山失之交臂的获胜奖励,二便是与别墅鬼气运相连的洛槐。
“洛槐,你选六个小金鼠,随手丢在桌子上。”钟九道说。
洛槐听话地选了个六个小金鼠握在手里,却没有丢,而是问:“这是要干什么?”
钟九道一时语塞,想了想才说:“我们两人分九个小金鼠,不知道怎么分,就按照你丢的结果定,正面多就给你五个,反面多就给你四个。”
“这样啊。”洛槐随手把小金鼠丢在桌子上,正面六个,一个反面也没有。
钟九道根据小金鼠落下的方位和正反测算了一下,发现沈乐山此行竟然全是按照好的方向走。他没办法害到任何人,还能发生一点好事,更会有惊喜出现,若是刻意去寻找,反而会造成悲剧。应该静心忍耐三五日,等钟九道功力恢复后再去寻找即可。
得到一个如此好的结果,钟九道松口气,取了五个小金鼠放到洛槐手中:“这些是你的了。”
分配好小金鼠,钟九道觉得自己应该调息一下以便尽快恢复功力,他晚恢复一日,这些厉鬼的风险就会多一分。
于是他躺在床上,决定尽快休息养精蓄锐。
见他又赖在床上不走,洛槐推了推钟九道,忍痛别开脸说:“钟导,现在房间很充足,你是不是可以回房睡了。”
他不能再靠近钟导了,万一把钟导也克死了该怎么办。洛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险些要掉下来,靠着强大的演技和信念憋了回去。
钟九道睁开眼看着洛槐,张了张嘴,发现他真的再也没有理由和洛槐住在一间房内了。
一开始是穷的,为了省一间房的钱;后来是别墅来了不速之客,洛槐半夜害怕才不得以睡在一起,昨晚则是钟九道想一起用首饰保护他和洛槐,这才勉强挤在一起。可是现在事实证明,洛槐根本不需要保护,他和那群厉鬼对上,需要保护的是鬼才对。
“我……”钟九道试图想一个理由。
“你接下来又要画画,又要写剧本,是不是需要安静,自己一个房间比较好吧?”洛槐问。
“这……”
“你要是喜欢这间房,要不我搬出去?外面空房很多,杨婶又打扫干净了,我随便住哪里都可以。”洛槐拽过一个旅行箱,钟九道这才发现,洛槐早就把行李收拾好了,只等他回来说一声而已。
他拉着行李箱走到桌子前,拿起廉价首饰盒子,心想这大概是他和钟导之间最后的回忆了,他要好好保存这些首饰。
“等等!”钟九道见洛槐要拿走首饰,忙叫住他,“那个留下。”
“这不是你给我的吗?”洛槐的眼神里写着“你该不会连这个回忆都不给我吧”。
“是这样的,我不是要画画吗?”钟九道解释,“这些首饰暂时放在我这里,做个样式参考,等三五天画完就还给你,借用一下。过几天我还会买点新的补充到里面,这次质量不会这么差了,我会买些贵的。”
“哦,好的。”洛槐听说将来钟九道会还给他,就放心地把首饰盒放下了。
但钟九道不能让洛槐就这么毫无保护地离开,即使洛槐对厉鬼有强运压身,可再强的运势也有疏漏的时候,之前他就曾被彼岸花入魂,魂魄险些成了花的肥料,这证明洛槐的运势并不是百分百有效的。
“你等一等。”钟九道说。
他从首饰盒里取出几个绳结,给洛槐腰上系了一个,两个手腕各戴一个,脖子上也栓了个绳编的链子。缠得满身都是钟九道还觉得不够,末了在旅行箱外面也栓了两个“馗”字结,将洛槐全副武装起来。
绳结比首饰质量好太多,有它们护体,钟九道才能放心点。
洛槐摸着钟导亲手编的饰品,终究没舍得扔掉,很珍惜地戴着了。
打开房门,洛槐回头看了钟九道一眼,见钟九道也在专注地望着他,眼神里似乎有话要说。
他心想这时钟导若是真的表白,他可能会狠不下心来,不争气地答应了,便在钟九道看似要开口说什么前,忙不迭地提着箱子跑了出去,一直跑到最靠边的房子才停下来,就选了这间离钟导最远的屋子。
钟九道是舍不得洛槐走的,方才那一瞬间,若是洛槐没有飞快逃跑,钟九道只怕要忍不住将厉鬼的事情和盘托出,将洛槐留在这里,免得两人分开又多生事端。
可是他刚开口,洛槐就像受惊的小兔子般逃走了,钟九道站在门边想了一会,终究没有追上去解释。
有些事若是在最开始就说了,只需写张欠条,付封口费就可以了。如今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钟九道数不清自己和钱多群为了隐瞒厉鬼的事情找了多少理由,此时世界上有鬼这件事反倒没那么重要了,若是洛槐知道他说了那么多次谎,会不会露出失望的神情,再也不说“钟导是最有安全感的人”这种话了。
钟九道靠在床边想了许久,意识到他非常在意自己在洛槐心中的形象,总想表现出最强大最可靠的一面。
他素来独来独往,过于悬殊的实力差距让他和同龄人关系并不亲近,和长辈们又有代沟无法交流,最适合交友的年纪却在修炼除鬼,似乎从来没有和谁有过如此长时间的相处经历。
一起吃一起睡一起工作,洛槐是个毫无侵略感的人,他自然地进入钟九道的领地,一如既往地生活,钟九道不知不觉地适应了这个人的存在,他如空气般,平日觉不出影响,离开后方知如此重要。
钟九道沉沉睡去,醒来时已经是半夜,他看到床上空荡荡的另外半边,忽觉思念涌上心头。
左右已经不困了,钟九道坐在桌边,打开笔记本电脑,写起了剧本。
他原本只设计了一个主角,现在倒是给主角增加了个搭档,一个距离很远,但始终能够成为助力的搭档。
灵感总是会在深夜爆发,钟九道一写就是一整晚,剧本的雏形已现。
钟九道奋笔疾书这个夜晚,沈乐山也经历着他鬼生最传奇的经历。
为了逃离,他趁着钟九道虚弱时,用尽所有力量跳到道具车上,跟着节目组离开了别墅。
电影中是群鬼使劲手段留住来到别墅的人,现实中是群鬼巴不得远离别墅和钟导。
沈乐山知道钟导会用鬼纹追踪,为了躲开追捕,他每隔一两个小时就换一次车,不知不觉地走了一天一夜,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到了哪里。
不过没关系,这里钟导就算追过来也要很久,他只要找个愚蠢的人类将他从书中召唤出来,就可以利用这个人类不断躲避钟导。
人类寿命有限,即使强如钟导也只能活区区几十年而已,他躲上几十年,不就自由了?
乐观的沈乐山趴在一辆车顶,听见车内有人对话,心想要不要就选这两个愚蠢的人类呢?这时,他听到“计盼”“剑冢”“洛槐”等熟悉的字眼,忍不住竖起书页细听。
“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可以利用计盼的孩子让这部戏拍不成,现在《剑冢》已经杀青了,我们无计可施!”一个人愤怒地说。
“我的计划的确是被洛槐的出现打乱了,不过别着急,”另外一人的声音听起来就是那种装腔作势的大师感觉,“杀青又如何?想要收回成本,怎么也得播出来才行。”
“《剑冢》是大制作,背后有很多投资商,你真当是《堕落之家》那种小成本电影说下架就下架吗?”最先说话那人道。
听到他主演的电影,沈乐山顿时更精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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