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夏天一直在试图找一把更好点的剑,可是始终没能找到,而时间也已经来不及了。
即使消极怠工,但随着继续向前,他们还是越来越多地遇上别的选手,或是恶战的遗迹。
其中还有些明星小队,如白敬安所说,所有人都在往一个方向集中。
夏天他们的小队以过度谨慎的速度前行,反正天塌了有个子高的顶着。他们赶到时,碰上个连续作战、筋疲力尽的凶神,总比碰上个活蹦乱跳的好。
夏天觉得白敬安真是个一流的战术规划。
他们在一处地下湖附近,看到了一场大战的遗迹,地上横七竖八死了七八个人,周边分布着几具说不准是什么怪物的尸体。
从战场的情况来看,这些人遭到了一场伏击,这些变异生物藏身于雕像之后,等待他们出现。随着杀戮秀一届胜似一届的血腥,它们也一年比一年的聪明和致命。
一个年轻人跪坐在死尸中间,一边的肩膀伤得厉害,但他根本没注意到。他死死抱着一个队友的尸体,试图把血止住。但对方的血早就不流了,看着死有一会儿了。
他们走过他身边,他仍然没有抬头。这个年轻人就这么抓着战友的尸体,徒劳地试着止血。
白敬安看了一眼,并没有尝试去和他说话,夏天也一样。他见过这种崩溃,知道他只能坐在那里抱着战友的尸体,任何的危机、道理和警告,对他都没有意义了。
道格盯着这幕看了一会儿,转头离开,冯单默默跟在后面。
虽然理论上不会,但感觉上,他俩仍然会一言不合、刀剑相向,直到哪一个死掉,然后另一个人就会长长松一口气。
夏天觉得太压抑了,需要活跃一下气氛。
于是他朝道格说道:“所以,他杀了你朋友?”
几个人都转头看他,夏天笑容未变,他很习惯当问问题的人,即使这个问题大家都会刻意回避。而且就算道格不喜欢他的问题,也打不赢他。
道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确定是不是在估量宰了他要付出什么代价。然后他开了口。
“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种事秀里天天都有。”那人低声说,“他叫桑宁……我们认识很长时间了,他是我知道的最好的狙击手。”
“你也杀了我的两个队友。”冯单用嘶哑的声音说。
“是啊,我也这么跟自己说,但什么也安慰不了。”道格说,面色冰冷。
刚遇到时他像个喜欢开玩笑的人,可能是他以前的性格,他眼角仍有旧日的笑纹,但当冷下脸来,他看上去更适合不笑的样子。他打从心里不再想笑了。
他说道:“我们都活着,面对面站着,也都没忘了那场战斗和死掉的人!。”
夏天想,然后他俩这届又抽到了一个队里,真是充满了戏剧性。
冯单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他们故意的。”
“杀戮秀爱死戏剧性了。”道格说。
夏天怔了一下,心想自己居然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事,真是天真幼稚。
杀戮秀当然可以不按照什么“随机的碰撞”组队,他们想把谁抽到一起,就把谁抽到一起。只要够刺激。
“我们是队友,而不管他死得多自然,我都得上法庭。”道格说,恶狠狠地看了冯单一眼。
“谁叫上一届我他妈那么哭天抢地,给策划组找了这么多乐子!”
他神情中的某些东西让夏天想起刚才在血泊里,努力把尸体抱得更紧的年轻人。他大约二十出头,但那一刻不再是个成年的杀戮秀选手,而只是个陷入迷茫的小男孩,无法从噩梦中再走出去。
“而且无论死哪一个,都能保管整个策划组拿奖金,”道格接着说,“让他们欢天喜地跑出去开派对。不,我他妈不会再给任何人找乐子了。”
他冷着脸转身就走,其他人沉默地跟在后面,冯单拖得最远,显然一点也不想走到队伍中去。
而夏天也绝对不想招呼他走到队伍中间,和大家步调保持一致。
每个人都该有权力在他黑暗的角落里呆着。
随着继续向前,土地里开始渗出鲜血般的东西,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内里苏醒。应该是基因方面的催化剂。
他们碰上好几次混战,选手们和变异生物打成一团,这些怪物正变得密集而强壮,成为凶神复生的前哨。
很快,便没人再动手杀人了——一方面因为不杀死得也够多了,完全不用担心丧尸仆人的问题。
他们一路碰上越来越多的人,大家打量对方一眼,然后默不做声结伴而行。算不上是一支队伍,更像是同路的一大群人,一起赶往决赛的发生地点。
选手们已经弄清了彩蛋的局势:他们正陷入一场阴谋与屠杀中,必须尽快找到罪魁祸首,杀死凶神,恢复秩序。
到了现在,凶神的设定早已在城堡口口相传。
它显然会借助大公的身体降临人世,给予他强大的力量和永恒的生命——就杀戮秀一贯的习性上看,肯定指的不会是特效,而就是说,天堑大公是基因工作室的昂贵产品,混合的基因、芯片和生化产品,会多得跟新年大采购似的。
这生物相信自己是位领主,因为权谋中了毒,发现凶神的宫殿,献祭了自己的妻子儿女。于是它将,在策划组生物芯片的驱动下,变形成某种经过精确设计的恐怖怪物形态,成为第三轮赛事的终级Boss。
人群越发稠密,所有活下来的人都在汇聚到了这儿。
这里是地下建筑中一座最深的宫殿,“血池的汇聚之地”,有座古老的祭坛,就像舞台的中心。凶神将在这里苏醒。
尽管足够消极怠工,他们仍然赶上了终场大决战。地宫显然和整座赛场一样,是可移动的,策划们怎么会让任何选手因为迷路或是自己不愿意这种小事,错过故事的大结局呢。
不过怠工终究还是有帮助的,他们没赶上开场,到达时,这里已经一片混乱。
白敬安看到大厅里乱爬的那东西时,简直呆掉了。
这是最深噩梦也很难想象的场景——如果你不是非常有黑暗系想象力的话,但就算有,也很难这么详细——一个巨大惨白的人体在地下大厅爬上爬下,抓住活人塞到嘴里。
他试图抓住“他是个生化人”这个概念,虽然拥有生化零件,多半是杀戮秀用来回避《基因法》的,但就在人类和怪物基因的混合上,它真的已经完全达到了宛如噩梦的程度,他简直不知道电视台以什么心态设定出这玩意儿的。
它……看上去就是个人,甚至有着和卫零一样的五官,但非常巨大,赤身裸体,皮肤惨白,长着巨大的性器和嘴,用酷似人类的手抓住人吃掉。肚子已经吃得很圆了。
它的背后,有一对不知是退化了呢,还是正在长出的翅膀,上头有黑色坚硬的绒毛,不停地扑棱着,极其恶心。
它跪在地上,爬来爬去,发出类似哭声一样的东西,嘴里满是尖牙,头顶正在长出翎羽,不再那么像人时,像只巨大畸形的鸡。
“我想吐……”夏天小声说。
“不是你一个人想。”白敬安说。
情况危急,但好几个选手不顾形象在战场的角落吐起来,这东西真是恶心到了一个不可理喻的程度。
于此同时,它仍在继续变化——当然到时它应该是更可怕的,但白敬安只希望它真的变成凶神后,形象能好一点。
它这样子太像人了,在那躯体上,恐怖谷效应简直达到了巅峰。
在赛场的鬼哭狼号中,它的翎毛伸长,尾骨的部分有什么正在长出来,是一个恶心透顶的肉色长条,正在上下颤动,似乎很疼……白敬安意识到,不是它的叫声像哭声,它就是在哭。
他不知道谁会想看这种东西,但接着意识到眼前的场面不会完全出现在终端上,只会有几个快速的剪辑,表示变形发生了。
现实中这些恶心、漫长到令人精神崩溃的细节,是仅供特权人员观看的。
不过选手们拥有的,永远是舞台上的VIP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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