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篾匠说道:“是个男的,四五十岁,不胖不瘦,从穿着打扮好像不是穷苦人家,当时他问了我这凉席的价格,因为天晚了,我就说了个实价,他压了价之后,我听还有点赚的,也懒得扛回来,就成交了。然后他付了钱,叫了一个跟随的伙计模样的人扛走了。”
“伙计扛走了?你看那人象伙计?是不是跟班呢?”杨秋池追问。这伙计和跟班可是两码事,推出来的主人的身份也不同。
“穿着打扮上看是伙计,不太像跟班。那伙计看样子对他挺谦恭的。”
伙计?这么说这人可能是什么商票里的掌柜的。他一次买这么大一捆凉席干什么?杨秋池沉思着,一般人家买凉席,最多两三张也就差不多了,不会买一大捆的,难道是做倒买倒卖生意的商贩?又或者是给商票里的伙计们用?
杨秋池吩咐捕快将孙篾匠带回衙门,找画师画出那卖凉席的人的画像。
宋芸儿、霜儿、雪儿见杨秋池很快又找到了线索,很替他高兴,但杨秋池这一次可不敢再盲目乐观了,如果这个买凉席的人是巴州城里的,那倒还稍稍好办一点,如果是城外的甚至长途商贩,那就惨了。就算是巴州城里的人,全城那么多人,也不好找啊,难道让捕快坐在大街上一个个抓来比对吗?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看看自己这镇远伯爵的运气了。
回到衙门,杨秋池布置捕快叫来衙门画师根据孙篾匠的描述,将那买凉席的人画出来。自己来到衙门签押房里一边处理繁杂公务一边等消息。
画像画出来之后。詹正詹捕头带着几名捕快,心事重重来到签押房,让所有书吏退出回避之后,詹捕头这才低低地声音告诉杨秋池。画的这买凉席的人,他们都认识,果然是个商行的掌柜,名叫林祥,就住在这巴州城南面地“船家商行”里。
杨秋池大喜,吩咐捕快们立即去将这商贩林祥抓来衙门升堂讯。那些捕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动窝。
杨秋池瞪了他们一眼:“搞什么?不听我的号令吗?”
杨秋池被皇上封为镇远伯爵的事情,朝廷已经下文全国通告,这些捕快们都以自己有这样一个大官当上司而沾沾自喜。杨秋池的吩咐他们哪敢不听从呢。只是这林祥大有来头。如果不说出来,将来出了事情,可是要怪罪到他们头上来的。那詹捕头这才陪着笑脸说道:“爵爷。小的们哪敢不听号令啊,只是,这人……,抓他的话……最好能从长考虑。”
杨秋池眉头一皱:“又是哪座庙里牛鬼蛇神的亲戚?连我这伯爵都压不住?”
詹捕头满脸堆笑:“那倒不是,您是镇远伯爵。那可是超一品的大老爷,漫说这巴州城里了,就算整个四川。布政司的大人们,哪一个官能高过您老呢?”
杨秋池微笑点点头,有些洋洋得意,自己年纪轻轻就当了爵爷,是件值得高兴地事情。
詹捕头接着说道:“只不过,这个林祥,虽然表面上朝廷里没有什么靠山,可他是咱们东船帮的一个小掌柜。”
“船帮?”杨秋池疑惑地问道,“跑船的吗?”
詹捕头压低了声音说道:“不是一般地跑船的。这船帮是川东一带大小河流跑船的人组成的一个江湖帮派,明里好像是运东西跑买卖,暗地里可偷偷干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情。”
“哦?都干了些什么事情?”
詹捕头有些尴尬:“这……这小人真地不知道。”
杨秋池见他瞻前顾后的,心想,既然这船帮是***什么黑社会,这捕头却也不敢惹他们,也就不逼他了,虽然不说话,可鼻子里还是重重地哼了一声。
詹正更是尴尬:“爵爷您老也别误会,小人……小人是真地不知道。他们船帮做的事情都隐蔽着呢,哪会让我们这些六扇门的人知道呢。”顿了顿,偷眼看看杨秋池仍然阴着个脸,一咬牙,硬着头皮说道:“爵爷,小人只知道惹了他们的人,好像都出事了……
“哦?这么嚣张啊?都出了什么事情了?”杨秋池笑呵呵问道。
詹捕头闭嘴不说话,却回头看了看,其他几个捕快赶紧出到门口警戒,他这才苦着脸低声道:“远的不说了,就拿上一任知州沈峰松沈大人来说吧,就是一个小案子上惹了他们船帮,过没多久,妻子潘氏和刚满一岁的小儿子都失踪了,好些天之后,才在巴河下游找到他们的尸体,那个惨-啊,那知州也就此疯了。”
杨秋池脸阴沉着,问道:“有证据证明是他们干的吗?”
“哪有什么证据啊,不过,尸体的脑门上都刻着一个月亮地图案,好像一艘船,这是船帮的标志。他们杀了人,都会留下这样的标志。”
“这么嚣张?”杨秋池皱皱眉:“不过,这样的标志谁都可以刻,单凭这个还不能抓他们。也有可能是栽赃陷害。”
“是啊,正是这样,所以拿他们没办法,上头保宁府派了通判,提刑按察使也派了推官下来查,查了半天也没查出个什么结果,就回去了。其实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段时间船帮的人都很得意,还故意到衙门口放鞭炮呢。”
“哦?这船帮真是胆大妄为到了极点!”杨秋池眼放精光,接着问道:“还有什么与他们有关的?”
“多了了,詹捕头说道,“不说别的地方,单单是我们巴州城里,前些年发生的好几起绑票、杀人案很明显都是他们干的。只是拿不到证据,再说了,咱们这巴州山高皇帝远,只要不闹到什么谋反上面去。上头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人愿意冒着身家性命来管这档子事。”
“你们这些捕快呢?也不去查清楚吗?”杨秋池到底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其实他也知道,上头都不管,他们这些小喽罗能管什么?又有谁敢管呢?
果然,詹正詹捕头老脸微微一红,支吾着说道:“不怕您老笑话,我们吃这碗公饭,说到底也就是为了养家糊口。没人愿意拿身家性命去与他们斗地。只要他们不惹到我们头上来,我们也就当没看见。”詹捕头迟疑了一下。又补充道:“其实,也管不了,他们上头有人罩着呢。”
黑社会当然会有保护伞。杨秋池完全理解这些小捕快们面对一个强大的帮派的无能为力,又问道:“是谁罩着?”
詹正苦笑着摇摇头:“这……这我可不知道,反正每回出事,上头派人下来查,都是没甚么结果就走了。……他们下来都是船帮的人迎来送往,还能查出个屁!”
杨秋池点点头,又问道:“这船帮地大本营在哪里。你知道吗?”
“这等事情我们怎么可能知道哦,不过,假如我知道的话,恐怕也活不了多久,指不定哪天就横死街头了。”
杨秋池沉吟着,看来,这船帮显然是个黑社会,这种黑社会一定有保护伞,要不然。不可能猖狂到杀死朝廷命官的妻儿却没人管的地步。
不过,既然撞上了,杨秋池是一定要管的。他是锦衣卫指挥使特使,有先斩后奏的生杀大权,手中有锦衣卫这支王牌,又有柳若冰、宋芸儿这等高手,还有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七七式手枪,他就不相信还斗不过一个江湖帮派,就算这船帮有幕后靠山,也要和他们斗一斗,自己大小还是个超一品的伯爵,还有皇上御赐的免死金牌,皇上还指望着自己抓建文呢,再大的官都不怕。
当然,杨秋池也知道,与黑帮斗,一切都得小心从事,自己同样也不想拿自己地身家性命当赌注,得注意策略和方式方法。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詹正詹捕头见杨秋池脸上阴晴不定,便陪着笑脸劝道:“爵爷,这船帮势力广大,只要他不惹到咱们头上,咱们还是不要管他们的闲事了。这李憨包的事情,咱们从一旁慢慢查着就是,实在不行,就拿那孙篾匠抵罪……”
詹正抬眼看杨秋池并没有什么表示,知道这个方法不合他地意,又赶紧改口道:“要不,到时候花点钱找个死囚把这事给扛了,总能找补回来,耽误不了您老的政绩的。”
杨秋池不想打草惊蛇,故意想了想,这才点点头,长叹一口气:“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好罢,就按你说的办。”
詹捕头长舒了一口气,杨秋池虽然是超一品的伯爵,却为人和善,对下属极好,他当捕快这么些年,这样地上司这还是遇到第一个,眼见他如此年轻就身居高官,自然是前途无量,可不忍心让他与这黑帮硬碰硬。现在听他说愿意退让,还以为他真的想通了,心中着实替他高兴。
詹捕头拿着那画像问杨秋池:“爵爷,这追捕的事情……”
杨秋池又故意叹了口气,无奈地从他手中接过那画像,说道:“先不管了,搁在这吧,以后再说。那孙篾匠先押在大牢里。”
李憨包地案子还没水落石出,这孙篾匠又没有时间证人,仍然有重大犯罪嫌疑,所以暂时还不能放他走。
詹捕头哈着腰笑呵呵说道:“好的,那小人告退了。”倒退几步出了签押房,带着门口的捕快们走了。
杨秋池等他们走远了,这才一拍桌子,冷笑道:“嘿嘿,老子倒要看看,这船帮到底是怎样一个三头六臂!”
杨秋池在签押房里沉思良久,这才将贴身护卫南宫雄叫了进来,低声吩咐了他一会。南宫雄点点头,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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