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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离十四天后换了另一家酒店,偶尔能下楼放放风,但也依旧在隔离区内,不能出去。
有几个从英国回来的留学生,每天都会在一楼大厅里玩乐器,唱唱歌。他们自己带了吉他和贝斯,和大厅里的三角钢琴合奏。
沈司衡大多数时候是坐在玻璃窗外的露天区域,晒着太阳喝着咖啡,看工作人员准备的书籍和杂志。
有一天,他正浏览着最新一期的医学期刊,一抬眼,忽然看见对面的马路牙子上,有个穿着枣红色长风衣,戴着黑色口罩的女人朝他挥手。
半高的靴子跟,显得露在外面的小腿格外纤细修长,衣摆和她披散的长发一起随风飘动。眼睛里的光,隔着老远都能泄露出欣喜和雀跃。
他看见她踩着斑马线过来,在接近黄色的警戒带时,被两名穿着防护服的警察拦住。她好像说了句什么,那两人便将手放下来。
温令瑶站在警戒带的后面,没再往前,只是目光盈盈地望着他。
人没瘦,但半个月没见阳光,皮肤好像变得比以前更白,衬衫也没有打领带,看上去休闲随意,不太有距离感。
她正在用目光描摹着男人口罩外精致的眉眼,电话突然响了。
正是不远处那人打来的。
两人隔着警戒带,十米左右的距离,同时把手机放到耳边。
“你怎么过来了?”他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是夹着一丝浅浅的无奈,和比以往更多的暖意。
“来看看我未来师兄啊。”温令瑶眉眼弯弯望着他,欢快得像里面藏着只小鹿在蹦跶,“快恭喜我,我考上了。”
“知道。老师刚给我打过电话,说……”
听见他忽然顿住的嗓音,温令瑶眉梢微动:“说什么呀?”
男人目光很远,却也很专注:“说给我收了个,漂亮的小师妹。”
温令瑶没忍住笑出声来,过了一会儿,又俏生生望着他问:“那我可以跟师兄要一个开学礼物吗?”
沈司衡合上面前的杂志,淡声道:“你开学不是还早?”
说完他站起身,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停留几秒,便走进了酒店大厅。
电话没挂,被他放在三角钢琴上,温令瑶远远看见他和那几个留学生说了几句什么,但没听清,然后他坐上琴凳,手指娴熟地滑动,手机里传来一串极速跳跃的音符。
几秒后,流畅的音乐声从他指间流泻出来,肖邦3号练习曲,E大调的曲子,低沉内敛的旋律和他很搭。
衬衫是他平时很少会穿的暗紫红色,因为皮肤太白,与布料相接的地方仿佛被色泽晕染,产生一种渐变的错觉。再加上领口散开了两颗扣子,衣袖也捋到肘弯处,在黑白琴键上方游刃有余地辗转跃动,带着几分洒脱随性,和若有似无的妖冶和不羁。
这样的沈司衡在她眼里有些陌生,却更加让人难以自拔。
但她没听完这首曲子。
秦宇突然打电话来,说高架上发生连环车祸,急诊需要人帮忙,温令瑶立马打车回医院。
路上,她给他发微信:
【礼物我很满意[可爱.jpg]】
【人也是。】
后面还跟了个比心的表情,粉红色桃心在屏幕上怦怦跳动。
不知道是不是被这颗心闪到了眼睛,对面正在输入中很久,消息才发过来:【嗯,满意就好。】
看似平常的字眼里,她隐约嗅出了一丝故作镇定的味道,唇角都仿佛酿了蜜糖:【师兄照顾好自己哦,我改天再来看你。】
沈司衡:【别来了。】
【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温令瑶捧着手机,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缓慢地敲:【有你在,就是好地方呀。】
敲完后,她手指在发送键上方顿了顿。
这撩得也太明显了……
温令瑶抿了抿唇,还是闭着眼睛按下发送键。
然后把手机装进包里,不敢看他的回信。
这次车祸十分严重,是由高峰期两辆车追尾而引起的。前面变道的车辆没打转向灯,后面那辆的司机又是疲劳驾驶,等反应过来时车子已经撞上去了。不远处的后方正好是一个下坡拐弯,有一小段视觉死角,不少司机也都没减速。车子一辆接一辆地撞,场面一时间混乱血腥,那名疲劳驾驶的司机被后来车辆撞飞,当场身亡,后续也有不少伤者陆续送到医院急诊。
温令瑶赶到的时候,急诊大厅地面上都是没来得及处理的血渍,还不停有新的担架床从救护车上被推下来,送进抢救室。
她立马去换了工作服,加入抢救。
从手术室出来时已经是半夜了,温令瑶靠着墙壁舒了口气,拿出几个小时没空看的手机。
除了各种app的无聊推送,就是沈司衡发来的微信:
【嗯?我还有这种特异功能?】
温令瑶忍不住弯了弯唇,一身疲惫都瞬间消散了,回过去一只猫咪嘿嘿嘿傻笑的表情包。
对方很快回复:【忙完了?情况如何?】
温令瑶一愣:【你没睡?】
这都快三点了呀。
沈司衡:【在等医院的消息。】
温令瑶目光微颤,半晌,无奈地舒了口气。
她明白这种感觉。
夏天在老家的小山村里,外面洪水吞噬,同胞在失去家园甚至生命,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通过电视和网络得知所有滞后消息的时候,也是这么焦灼又焦虑。
她敲下两个字,觉得手疼,于是换成发语音:“死亡三个,还有二十几个没脱离危险,你们神外今天好像也收了几个,不过你别担心啦,有乔萧他们在,没问题的。你再担心也不可能从酒店飞出来啊。”
沈司衡:【嗯,你现在休息么?】
温令瑶边走边说:“我去急诊问问具体情况,看一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都熬到这个点了,休不休息都一样。”
话音刚落,她手机突然响起来。
是科室来的电话:“温医生,有人在走廊里晕倒了!林主任他们都在忙,你快过来!”
“好。”她赶紧转头去找电梯。
微信里沈司衡的消息亮了一下:【还是休息一下吧。】
【如果没事。】
“休息不了啦。”她摁下电梯上行,遗憾地说,“科室有情况,我现在得回去。”
沈司衡:【好吧。】
【加油。】
温令瑶靠在电梯里给他回复:【我会加油的!】
【代替师兄去拯救地球啦!】
【你别担心,早点睡。】
沈司衡:【嗯,交给师妹了。】
【微笑.jpg】
温令瑶:【下次能不能换个表情?】
发完这句电梯门打开,她便收了手机冲出去。
抢救室里,几名护士焦急地围着个年轻男人,看见温令瑶过来,立马让出一个口:“温医生!”
“怎么回事?”温令瑶接过有人递来的听诊器。
“患者突然晕倒休克,我们检查过了,除了头部没有别的外伤。”
“可是一早就做了CT,确定只是普通淤青啊。”
温令瑶把听诊器放在他胸口,蹙了蹙眉:“是8床家属?”
“是的,他妻子还在手术室呢,他硬说自己没事儿要在外面等,结果就……”
温令瑶突然想起来什么,把听诊器拿开:“赶紧再去做个腹腔B超,叫秦宇放下手里的活过来。”
护士被她严肃的脸色吓到,连连点头:“好的。”
人刚被推走,秦宇就赶过来了。
温令瑶劈头盖脸问:“之前是你下的诊断吗?”
秦宇拿过单子一看,点头:“对,是我。”
“你怎么就——”温令瑶一脸痛心疾首,想到最坏的可能,有些语无伦次,“他老婆现在人还在手术室,你让他做完CT就到处乱跑,你脑子是不是也坏掉了?”
“是他自己说他哪儿都没撞到,就脑袋磕了一下,当时那么多患者,我哪想那么多?”秦宇眉心紧蹙,“难不成你怀疑是——”
“结果没出,但我确定99%是腹腔内出血。”温令瑶严肃道,“初期病灶CT里看不出来,就算片子正常,他自己说没事,你也应该让他在急诊室留观的,秦医生,你太大意了,他们坐的是同一辆车,他说哪儿都没撞到你信吗?”
“对不起都怪我,忙晕了。”秦宇懊恼地拍了下额头,“去准备手术,你跟我来。”
电梯里一片寂静,只有上行时轻微的机器噪音,温令瑶靠着墙壁舒了口气,说:“如果是大出血,我们就做好心理准备吧。”
“我不希望这个死亡人数加一,是从咱们科传出去的。”秦宇摇了摇头,拍她肩膀,“加油。”
“你就别盲目乐观了。”温令瑶烦躁地拽开他手,一点都没被安慰到。
万幸的是手术室还空一间,他们准备得差不多时也接到影像科电话,的确是腹腔内出血,并且出血量已经很大。
“尽力吧秦医生。”温令瑶站在手术床旁边闭了闭眼,“我也不希望再有死亡人数加一。”
情况比他们想象中要可怕得多,即便温令瑶早有心理准备,开腹时洪水般涌出来的血还是让她心口猛一下揪起来。
“不行,我什么都看不清,根本找不到出血点。”秦宇明显有点急了。
被血染透的纱布一块又一块地被扔出来,患者腹腔依旧血流如注,秦宇紧拧的眉心一秒都没有舒开过,护士不停地给他擦汗。
“秦医生,别慌。”温令瑶嗓音淡淡地安抚他,“我压迫腹主动脉,你继续探查。”
“好。”
比起肉眼能看见的伤口,这种无形中在人体内爆发的出血死亡率高,死亡速度也更快,常常令人措手不及。
这种情况每年都会死很多人,发现得早还有希望,救不救得活看造化,也有人还没等上手术台,就已经死了。
这名男士还算是幸运。
在秦宇和温令瑶的不懈努力下,惊险地捡回一条命,暂时留在ICU观察。
外面天已经亮了,接近七点,有同事在准备查房。
经历了一整夜的抢救和手术,元气大伤的温令瑶躺在值班室硬邦邦的单人床上,脑子里晃来晃去的,全都是那些血淋淋的人类脏器,手指几乎没有了感觉。
虽然幸运存活的居多,但那几名抢救无效的伤者还是让人心情沉重。
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医生都这样,本以为早就看惯了生死,也不停地给自己心理暗示,但当真正无法救活一个人的时候,还是会挫败和悲伤。
当紧绷了一整夜的弹簧终于松懈,这种悲伤就如潮水般侵袭大脑,超出可以承受的极限,仿佛要从眼眶里涌出来。
温令瑶闭上眼,试图放空大脑,没多久便有了困意。直到模糊中听见手机铃响。
她连看都没看,凭感觉按下接听,开了免提放在旁边。
空气里传来一道磁沉悦耳的男声:“还好吗?”
“嗯。”她把手机又拿过来,放在胸口,继续闭眼躺着。
沈司衡静默两秒:“我听说——”
“目前死亡人数六,比昨晚多三个。”温令瑶淡淡地打断他,“希望不要再有了。”
“你别太难过。”男人语气低沉柔和,手机在她胸口发颤。
温令瑶感受着胸口颤动的频率,像有一双温暖的手,在她头顶安抚地轻拍,心情奇迹般轻松了一些:“嗯。”
但还是有点不开心。
沈司衡也感觉到她不开心,沉默片刻,才说:“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温令瑶惊诧地睁开眼:“你还会讲笑话?”
“讲得不好。”沈司衡淡淡道,“你不想听也可以不听。”
当然要听。
温令瑶翻了个身,关掉免提,把手机枕到耳朵下面:“你讲吧。”
这样他的声音便离她更近,也没有一丝泄露地钻入她耳膜:“跟我一起隔离的英国留学生,其实本来有六个人一起,回来就只剩了四个。”
温令瑶及时反馈发问:“为什么呀?”
“因为他们在芬兰转机的时候,发现有两个学生出发时的核酸检测结果填错了,选的是阳性。”男人依旧是那副低沉严肃的嗓音,“所以被连夜遣送回英国。”
温令瑶“噗嗤”了一声:“沈教授。”
男人尾音懒懒地扬起来:“嗯?”
“为什么这么好笑的事情,被你讲出来就一点儿都不好笑了呢?”
男人嗓音微顿,然后道:“我说了,讲得不好,是你自己要听的。”
“明明是你非要给我讲。”温令瑶这会儿反而笑起来,“我以为沈教授自己拿得出手的东西,差也差不到哪儿去,看来人无完人嘛。”
“我看你现在心情不错。”沈司衡轻笑了一声,“虽然讲得不好,应该还有点用。”
“一点点吧。”温令瑶忍不住唇角上扬的弧度。
其实当他打电话来的那刻,她就知道自己的小情绪能被治好了。
“一点点也好。”沈司衡似乎很满意。
耳朵里都是男人低沉的气声,惹得她心口痒痒的,却只有一把小刷子在心房的外面隔靴搔痒,半点用都没有。
只想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温令瑶用手指捏着枕头边缘,嗓音软软地对他说:“要是能有个爱的抱抱,那我一定就全好了。”
对面呼吸一顿。
“如果是沈教授这样的帅哥,那我还能继续大战八百回合。”
“温令瑶。”他低声唤她名字。
温令瑶发出一声笑:“嗯?”
“去吃早饭吧。”男人郑重而严肃地说,“你低血糖,产生幻觉了。”
“……”
这段时间,医院里变得很忙很忙,正常收治的病人加上那晚连环车祸的伤者,住院部实在没处可收,连走廊都加了床。
温令瑶也被单独排了班,和正式医生一样,顶着压力独立上岗,接近两周没休息过一个整天。
又一次在傍晚被临时通知夜班同事进了手术室,要她帮忙替一个夜班,温令瑶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告诉向薇自己不得不第五次鸽她晚餐的事实。
趁现在白班的同事还没走,她提早去食堂吃了个饭,回来时,看见陈姐和两个护士在护士站解决晚餐,人手一个馒头。
陈姐翻着墙上的日历卡:“哎呀我的妈,1床那个总算要出院了。”
“今天有几个出院的?”
“三个吧,有一个好像还没写出院病历。”陈姐往值班室里叫了一声,“魏医生,在吗?”
小护士边洗手边看了她一眼:“魏医生刚走了呀,说今天老婆不在,要去接孩子。”
“哪个?我写一下呗。”温令瑶手插在兜里走过去,敲了敲吧台。
小护士把病历找出来给她:“温医生你不回去?”
“不回去啊,陪你们夜班。”温令瑶边看病历边耸了耸肩。
“你又被抓壮丁啦?”陈姐望着她笑了一声,“赶紧让院里给你办正式手续,加班加绩效的啊,现在这样累死累活一个月也才那点儿钱,多不值当。”
“这不还没饿死吗。”温令瑶毫不在意道,“现在这么忙,也不是谈待遇的时候。”
陈姐:“不忙你就更没法儿谈了。”
温令瑶叹了一声:“等等再说吧。”
写完病历递给护士小姐姐,正好听见有人摁了呼唤铃。她把笔一扔,快步朝病房走去。
又是一整夜的兵荒马乱,三台急诊手术,早上九点才从手术室出来。
温令瑶换了衣服,打算去门口面馆吃碗面再回家,结果刚到门诊楼下,就接到沈司衡打来的电话。
满身疲惫在看见他名字时得到短暂的纾解,她把手机放到耳朵边,嗓音都亮了一些:“喂?”
“在干嘛呢?”他问。
温令瑶转了转眼睛,说:“刚下班,要去吃早饭,你呢?”
最近忙得都没有每天联系他,说好的去看他,也实在没抽出空闲,温令瑶莫名有点心虚,绝口不提这事。
好在沈司衡似乎也选择性失忆,并没有提起:“值夜班了?”
温令瑶没精打采地从阶梯上走下来,边走边打哈欠:“嗯。”
“那可怎么办。”男人携着浅浅无奈的嗓音飘过来,“本来想叫上苏锦和乔萧他们几个,出去聚聚……”
温令瑶心底猛一跳,脚步也瞬间停下。
出去聚聚?
冥冥之中仿佛感觉到什么,她下意识一抬眼,目光尽头是一辆熟悉的黑色奔驰大G,干净而霸气的车身旁边,男人穿着白衬衫和卡其色裤子,外面罩一件墨蓝色风衣,款式随意,是她很少见到他穿的色系和搭配,整个人看上去很显年轻。
加上他出差的时间,如果不算那次在酒店门口遥遥相见,她已经一个多月没见过他了。
能站在他面前,欣赏他近在咫尺的容貌,能看见他眼中自己的影子,能闻到,能感受,能触碰那样的见到他,而不是隔着手机屏幕,或者冷冰冰的警戒线。
那一瞬间她什么都管不了了。积累了长达一个月的思念,在看到那人毫无阻隔地与她置身同一片阳光下的那刻,如洪水般淹没大脑,将所有理智都狠狠地摧毁。
在眼泪奔涌而出的前一秒,她拔腿狂奔向他。
沈司衡看着女孩像一只小鸟那样飞进怀里,撞得他胸口一疼,唇角却不自觉弯起来,手搭上她的肩,力道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好了,没事了。”他低声安抚道。
这段时间被关着的是他,最难熬的其实是外面的人。
妹妹每天好几通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爸妈也从不停止关心他的身体状况,甚至想花点钱把他弄出去,换个好点的地方。就连沈司澜那个逼王弟弟,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频繁地过问他死了没。
温令瑶听见他声音的时候,才猛地头脑清醒,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触了电似的从他怀里跳出来。
她无比做作地摸着头发,看起来笨拙又牵强:“那个,我是代表大家欢迎你。”
男人唇角衔着浅淡的弧度,笑而不语。
温令瑶始终能感觉到他落在脸上的视线,硬着头皮继续解释:“陈姐说了,你是我们的大英雄,等你回来,每个人都要抱你一下。”
“是吗?”沈司衡轻飘飘的嗓音落下来,带着令人心慌的笑意。
“……”其实那是她瞎掰的。
不过她赌他,没那么厚的脸皮去问。
“刚才被你撞得胸口疼。”
“……”
“再来几下,我可吃不消。”
“……”温令瑶脸颊发热,“对不起啊。”
男人轻描淡写地回答:“没关系。”
沈司衡毫不介意的态度,反而让她觉得更窘迫。
温令瑶垂了垂眸,强自镇定道:“你来医院是有事情吧?那我就先去吃早饭了。”
说完也不等他回应,转身就往面馆的方向踏出一步。
然而第二步还没跟上,一抹熟悉的檀香味倏地逼近,刚才被她侵犯过的胸膛顷刻间又挡在面前。
男人手臂撑在车门上,拦住她去路。另一只手还在兜里没拿出来,胳膊微屈,连肘弯的弧度都透着随意的性感,让人脸颊生热。
他微微俯身,脖颈和下巴都离她很近。温令瑶吸了吸鼻子,又闻到那种香味,似乎是从他皮肤里散发出来的,无法形容,却让人心醉的体香。
“还有正经事没做,干嘛急着走?”他嗓音懒懒地落在头顶。
温令瑶脑袋里嗡地一下,仿佛山崩海啸扑面而来。
什么正经事?他们之间有什么正经事要在这里做?
恍惚间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又不太确定。
难道这个男人要跟她秋后算账吗?
就因为他出差和隔离期间,自己偶尔控制不住想撩他,心血来潮的口嗨?
是她大意了……以为这个男人光风霁月,人性淡泊,是不会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的。
温令瑶咬了咬唇,连忙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他唇角始终勾着:“不是故意抱我?”
“不是……”被他体温和气味霸道地圈禁起来,她脑子里一团乱,有些语无伦次,“也不是故意的,还有之前也不是……”
人果然就是欺软怕硬的生物。
沈司衡一旦支棱起来,她就觉得自己底气无了。
没别的,就冲他长得高,还有那么健硕的胸肌和八块腹肌,仿佛一只手就能给她拎起来。打不过,气势上必然也压不过,只能认怂。
“不是吗?”男人轻笑一声,“我看撩完不负责这种事,你才是很有经验。”
这话有点熟悉,温令瑶想起聚餐那天晚上他送她到楼下,她也曾扬眉吐气地这样怼他。视线一抬,正好落在他喉结上,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她收拾了一下心情,仰起头与他对视,语气正经道:“就几句话而已,难不成你想要我负责?”
沈司衡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眉梢动了动。
温令瑶见他神色有了松动,就好像对战中发现了敌方破绽,趁势攻击:“其实也不是不行,我可以勉强负责。”
“勉强”这两个字,让男人眉心收紧。
话音刚落,温令瑶额头突然被敲了下。跟那天清晨一样的触感和力道,男人指骨冰凉,又疼又舒服,那瞬间有种像磕了药一样的兴奋。
正抬手摸摸额头,男人微凉的嗓音从头顶落下来:“你想得美。”
温令瑶啧了声,嘀咕道:“是你自己不要的。”
“……”
“以后不要求我。”
紧接着一阵叮铃哐啷的清脆声响,温令瑶一抬眸,看见男人指尖勾着个钥匙扣,明晃晃的在她眼前闪光。埃菲尔铁塔的纪念品,比在照片里看起来更精致,更让人心动。
沈司衡微抬着下巴,表情似笑非笑。
“……”行吧。
换我求你。
温令瑶正在心底酝酿着措辞,怎么能优雅而不失礼貌地获得这个本该属于她的礼物,突然从不远处传来几声破音的大喊:
“老板!”
“老板你回来了!”
……
在那几人跑过来之前,沈司衡已经把钥匙扣放进她手中。
冰凉的钥匙扣,和短暂触碰时他手指灼人的温度,让她不自觉晃了晃神。
“老板我想死你了呜呜呜……”沈嘉驰瞬间化身小哭包,和翟小明一起扑过来,占领他胸前最暧昧的位置。
沈司衡抬手揉着两个男孩毛茸茸的头发,力道轻柔带着安抚,说话却毫不留情:“眼泪鼻涕都蹭我身上,你们这不是想死我,是想我死吧。”
乔萧忍不住“噗嗤”一声,拎着沈嘉驰和翟小明的领子把人拽回去:“行了,娘们唧唧的,说得好像你们以前没骂过老板变态。”
沈司衡勾了勾唇,不甚在意。
他知道自己以前是够变态,被骂也不冤。
“那叫爱的抱怨。”沈嘉驰红着眼睛为自己和小伙伴正名。
翟小明连连附和:“就是。”
一行人总算有个正常的,苏锦走上前:“还好您没事,大家都担心死了。”
“只是例行隔离,一般都没事的。”沈司衡说,“我不在,辛苦你们了。”
苏锦摇摇头:“应该的。”
“不辛苦不辛苦!”沈嘉驰忙不迭凑上来,“老板不是说要请我们吃饭吗?什么时候去?我今天可以——”
“今天不行。”沈司衡淡淡地回。
沈嘉驰失望地嘟了嘟嘴:“为什么啊?”
乔萧薅了一头他的卷毛:“你小子就是听说有饭吃才来的吧?”
“怎么可能?”沈嘉驰拒不承认。
“你们温老师才下夜班,要休息。”沈司衡看了车门旁的女人一眼,掩住眸底的光,“改天吧。”
这帮孩子闹是闹腾了些,却很懂事,没有再缠着两人。
温令瑶上车后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早饭,肚子里空空的,突然储物箱被打开,男人从里面拿出一个纸袋递给她,淡声道:“吃吧。”
袋子虽然被放在储物盒里,但还是染上了车内香薰的味道。好在三明治包得很严实,并没有被波及,火腿香浓郁,一下刺激了她的味蕾。
温令瑶说了声谢谢,便忍不住打开来吃。
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问:“是你买的还是做的?”
“买的。”男人很快回答她。
温令瑶“哦”了一声。
他看过来,嗓音里夹着若有似无的揶揄:“怎么,好像有点失望?”
温令瑶没有回答,的确是有那么点。
三明治很好吃,但起初以为是他亲手做的那种好吃,和得知他其实是买的那种好吃之间,还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分明就是同样的味道,她觉得自己简直中毒太深,不可理喻。
“这是临时想起来买的。”沈司衡唇角微勾着收回目光,嗓音里淡淡的笑意却丝毫没减,“喜欢我的手艺,下次可以提前说。”
温令瑶脑子一热,反驳道:“谁喜欢你的……手艺啊。”
“哦,不喜欢?”他笑了笑,“那就算了。”
温令瑶嘟哝了声:“没诚意。”
沈司衡静默了一会儿,轻飘飘的嗓音里带着刺扎过来:“对于一个撩完不负责的人,我已经算很有诚意了。”
“……”没想到这茬还没过去,温令瑶哽了哽,“是你自己不要负责的。”
“你说负责我就得要吗?”他重复之前的话:“想得美。”
分明含着耍赖的成分,语气却严肃正经得让人不好意思觉得是耍赖。
这种不停搞人心态,可又让人欲罢不能的男人,温令瑶是第一次遇见。虽然和她生命有过暧昧交集的男人,满打满算似乎也就他一个。
她忽然有种极不靠谱的错觉,自己好像进了一个坑,还是她自己挖好藏好,等着捕捉小白兔的那个坑。
而她一直以为的小白兔,其实是只长着狐狸心的大灰狼。
车子停在楼门口的时候,温令瑶还在无限纠结和动摇当中,分析着沈司衡这个男人,究竟是真的小白兔,还是披着小白兔皮的狐狸狼。
突然,驾驶座上的男人倾身朝她靠过来。
温令瑶被一道黑影晃得回神,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人圈在一双手臂和胸膛之间。可能是车内空间足够宽敞,手臂也足够长,他从驾驶座倾身过来的姿势并不费劲,反而很优雅。一只手解完她的安全带便搭上副驾驶椅背,另一只在她那侧的车门把手上,轻轻一拉。
温令瑶抬起眸,看见他唇角微勾,表情浅淡,却恍惚像一只得逞的狐狸。
沈司衡的目光在她稍稍变色的耳廓掠过之后,骤然转深,本来打算放她走,却临时改了主意。他依旧用这样不远不近的姿势困着她,但也不做什么,仿佛只是到这里忽然累了,不想动。
直到女孩终于受不住这样的姿势,耳廓红得滴血,连说话嗓音都比平时娇软细嫩一些:“我要下车了。”
“嗯。”他目不转睛地垂眸看她,先松开椅背上的手,捕捉到女孩眼中的焦急慌乱,才又松开车门上的手。
温令瑶暗自松了口气,几乎是用全身的力气去推车门,却因为门已经被他事先打开,用出去的劲无处接收,差点由于惯性跌下车。
沈司衡及时拉住她左臂,语气含着轻笑:“当心。”
温令瑶咬了咬唇,飞快跳下车,跑进单元楼里。
相比于那次的扬眉吐气,这次简直算落荒而逃。
沈司衡手搭在方向盘上,侧头看她转瞬消失的背影,不禁满眼兴味地笑了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宝子们,明天我要上夹子啦,所以16号的更新在晚上十一点哦,依旧是万字,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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