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萝歇了午觉起来,一面用点心一面与锦蕊说话。
十一月末时每日里都急着盼着,等真的入了腊月里,杜云萝整个人又都踏实了下来。
左不过就这么几日了。
锦蕊笑盈盈道:“刚才大太太使人送了些庄子里新鲜送来的蛋子和果蔬。
大太太这些时日里忙碌,也就顾不上打马吊了。
底下人都说笑呢,夫人和大奶奶都挺着大肚子,等过年时,大太太可寻不到人凑桌了。”
杜云萝擦了擦手,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外头一阵脚步声。
她的眼睛霎时亮了起来。
如今行动不便,不能一有什么动静就迎出去,杜云萝只能慢慢站起身来。
帘子撩起,露出穆连潇的身影,杜云萝的笑容愈发深了。
锦蕊催着厨房里备热水姜汤,杜云萝上下仔细打量穆连潇。
两人隔着半间屋子站着。
杜云萝没有上前,穆连潇风尘仆仆的,她便是要帮忙,他也不肯叫她脏了手。
穆连潇的目光落在了杜云萝的肚子上。
这些日子未见,那肚子隆得越发高了,原本娇俏小巧的人,叫这肚子一衬,显得有些臃肿。
穆连潇冲杜云萝笑了笑:“别站着了,怪沉的。”
杜云萝扑哧,低头抚了抚肚子,是挺沉的。
穆连潇梳洗了一番,整个人精神多了。
在榻子边坐下,伸手把杜云萝搂在怀中,穆连潇俯首在她脖颈处深深吸了一口气。
熟悉的胭脂香气让他踏实了下来。
杜云萝不舍得推开他,反手抱住了穆连潇的腰身,低声唤他:“世子?”
穆连潇应了一声,许久才松开,手上用力,让杜云萝坐在了他的腿上。
如此一来,杜云萝的重量就越发明显了。
她比之前重了许多。
穆连潇并不觉得沉,他还抱得动她,在杜云萝的耳垂上轻轻啄了一口,他道:“云萝,想你了。”
杜云萝笑了,她又何尝不想他?
“我原以为,你前两日就能回来了。”杜云萝柔声道。
“原是该回来了,”穆连潇刚一开口,覆在杜云萝肚子上的手就感受到一股劲道,他的心思一下子全转了过去,眉梢眼中全是惊喜,“云萝!”
杜云萝知道,是肚子里的小东西不甘寂寞,刚才不轻不重踢了他的父亲一脚。
力道不算重,杜云萝也不觉得痛,可这对于穆连潇来说,是第一次这般清晰地感觉到了孩子,他的声音都不由的微微发颤。
“你回来了,他高兴呗。”杜云萝莞尔。
穆连潇挑眉,几分得意几分喜悦:“是个聪明的。”
说起了孩子,两人都忘了之前的话题。
杜云萝絮絮说着这阵子身体的变化,说这孩子力气不小,有几次猛得一踢,让她直不起腰来,又说小东西贪吃,她现在下午和睡前都要加一顿点心,还是觉得饿得慌。
穆连潇听得格外仔细,杜云萝软软糯糯的声音甜极了,落在心头,像抹了蜜似的。
说完了自己的肚子,又说起了颜氏,说到了临谷的杜云茹给她寄来的信。
杜云茹夫妇已经定了要来宣城过年,临谷离宣城不远,即便是大冬天马车走得慢,也就四五日工夫。
他们在府衙封印之后出发,能在除夕之前入城,在宣城里住上十来日,再回临谷去。
“大伯娘高兴,说是好久没热热闹闹过年了。”提起杨氏,杜云萝拍了拍脑袋,唤了锦蕊,让她使人去府衙里报个信,也免得家里惦记着。
杜云萝靠在穆连潇的怀中,半抬着头看他。
樱唇嗫嗫,穆连潇的眸子沉沉,低下头去吻她。
唇齿相交,杜云萝的气息叫他全席卷了去,一时有些透不过来,刚要伸手推他,就听见外头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是鞭炮声。
突如其来,吓了杜云萝一跳。
穆连潇箍着她,一面顺着她的脊背一下下安抚,一面吩咐外间伺候的人出去瞧瞧。
没一会儿,锦蕊便进来回话。
“就前头胡同口那一家子,今日里搬进来,就放了鞭炮。”锦蕊道。
穆连潇挑眉。
杜云萝解释与他听:“就咱们胡同的第一家,我生辰那日搬的家具。
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来头,桌椅大案,连拔步床都是整个搬来了,我瞧了一眼,做工精细极了,是有钱人家。
这都半个多月,我当他们已经住进来了,原来是今日才搬呀。
果真讲究。”
这种先搬了家具,隔上半月一月住进来的,多是看重风水的人家。
什么时辰做什么,事事都算得明明白白。
不似杜云萝和穆连潇,匆匆到了岭东,匆匆定了院子,匆匆就入住了。
鞭炮响了许久才歇,又隔了半个时辰,那家使了个婆子过来。
洪金宝家的去瞧了。
那婆子模样端正,举止大方,是南方口音。
她送来了一套绣功出众的掌上屏风。
“夫人,那婆子说,主家是江南的商贾,因着是腊月里搬家,也就不宴请左右邻居了,等过年时再下帖子,周全礼数。”洪金宝家的道。
杜云萝颔首,让洪金宝家的把礼物收到了库房里。
腊八一早,院子里摆了香案烛台,简单祭了祖,也算是全了规矩。
厨房里熬了一整夜的腊八粥,杜云萝让人送去了府衙。
坐在桌前用了些粥,穆连潇晓得杜云萝喜欢桂圆花生,就全挑出来拨到她碗中。
杜云萝咯咯笑他:“都给了我,你吃的哪里还算是腊八粥?”
穆连潇笑了。
“世子,”杜云萝支着下巴看他,“我是头一年不在京中过腊月呢。”
穆连潇放下勺子,叹道:“我是第二回。”
杜云萝的心思一颤。
头一回,就是永安十三年,穆连潇从北疆迎灵回京。
她就是随口一说,不想却触动到了穆连潇,杜云萝抿了抿唇,一时惴惴。
倒是穆连潇笑了,道:“无妨。我就是在想,京中今日开祠堂祭祖,二哥也应该回到京城了。”
杜云萝缓缓颔首。
穆连诚会回京,穆连喻应当还是在北疆过年。
二房做事细致,岭东情况未明,他们不会在吴老太君的眼皮子底下胡乱生事。
定远侯府的这个年,不管底下是怎样的暗涌,明面上,还是太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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