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和礼部的日子不太舒坦,人人都提心吊胆,即便是对自己的才学颇有信心的官员,也不敢说文章一定能入得了圣上的眼。Δ笔趣阁Ww』W.biqUwU.Cc
都是在官场上打滚了多年的老人了,又有哪个会看不出,圣上这是在借题挥。
圣上要寻的不完全是才学上的不足。
官员清楚,学子们未必想得通其中关节,加上有心人鼓动,就闹着说前几次的春闱有舞弊、打压人才的事情。
这几日里,闹得沸沸扬扬的。
京城衙门都出动了几回,抓了几个领头的,偏偏就有许多一根筋的书生,自诩高洁,一定要继续闹下去。
云栖坐在茶楼上,底下大堂里书生们义愤填膺的声音过大,连楼上雅间里都一清二楚。
九溪听了几句,扑哧就笑了起来:“就他们那点儿水平,别说是进士了,我都没闹懂,他们是怎么成了举人的。”
云栖也听见了,摇头道:“你该说,揣摩不了圣上的意思,他们即便是中了进士,也没法步步高升。”
疏影低头喝茶,闻言才抬起头,淡淡道:“要是没有爷的指点,你们能明白圣上此番到底是为何?”
九溪摸了摸鼻子,当然是不懂的。
云栖机灵,笑道:“所以我们不是进士也不是举人,我们只是爷身边的小厮,只要弄明白爷在想什么就行了。”
这话说得再有道理不过,疏影无言以对。
九溪在一旁笑得快要趴在了桌上。
三人闹归闹,等听见外头脚步声,便赶紧都闭了嘴。
鸣柳推开了雅间的门,穆连潇快步进来。
桌上摆着一壶放凉的水,穆连潇对着壶口一饮而尽,而后才在椅子上坐下,目光从几个亲随身上略过。
云栖上前一步,低声道:“果真如爷所料,那位涂大人真的是去寻人了,最后寻到了施仕人头上,那个施仕人,爷不知还有没有印象?那年望梅园里乡君设宴,施仕人的妹妹来赴过宴。”
穆连潇原本对施仕人这个名字没有多少记忆了,提起望梅园的事情,才稍稍回忆起一些来。
姜城涂家出身的礼部郎中涂大人,是永安二十一年开恩科时中榜的,没等缺就进了礼部,可他并不是一个文采出众之人。
当时春闱时写的文章,穆连潇听杜怀礼说,水准相当一般。
可偏偏,这个人中榜了。
圣上要考察官员文章,涂大人着急了。
穆连潇猜他会病急乱投医,没想到真的叫他猜中了。
这几天,云栖一直使人盯着涂大人,总算是寻到了根据。
涂大人找了施仕人。
施仕人两榜不中,这些年一面在书院里给先生帮忙,一面抄些书籍换些银钱,他写的一手好字,在京中文房铺子里也是小有名气的。
虽不是进士,却也是实实在在的举人,能得举人老爷抄写的书籍给幼童开蒙,对不少有些闲钱的人家来说,也算是好兆头。
毕竟,进士老爷们几乎不可能做这种营生。
对施仕人来说,这也是没有办法里的办法。
施莲儿入了恩荣伯府,日子一点也不好过,别说是给施仕人添助力,很多从前的同窗,为了这一桩事儿,反倒是疏远了施仕人。
墙倒众人推,原本还能以同窗之谊与京中的公子们往来的施仕人,慢慢就不再受欢迎了。
涂大人寻施仕人的时候,说了不少好话。
他出银子,请施仕人帮着做一篇文章。
涂大人告诉施仕人,他之前就觉得奇怪,他和施仕人同在永安二十一年参加春闱,他看过施仕人的文章,在他的心中,施仕人就算不能殿试上获圣上青睐,中个进士应当是不在话下的。
可施仕人连续两年都未中。
现今看来,的确是有主考的问题。
涂大人说得好听,称此事神不知鬼不觉,施仕人出文章,他出银子,正好彼此得利。
再说来年开春又是春闱了,圣上今年狠狠抓了一把科举,来年说不定会亲自参阅考生的卷子,不如施仕人趁着这次机会,提前试一试他的水平能不能受到圣上喜爱。
“他们两个谈妥了?”穆连潇问云栖。
云栖点头:“谈妥了。”
穆连潇勾了勾唇角,涂大人既然自己挖坑往里头跳,那他也就不拦着了。
“去找施仕人,让他掂量掂量。”穆连潇吩咐道。
云栖应了。
施仕人哪里还需要掂量,事情已然败露,他没有靠山,白的都能说成黑的,何况他的确与涂大人勾结了。
云栖没把施仕人送到衙门里,让他继续替涂大人写文章,只是要写的是他在历山书院里写过、并和其他学子的文章一起被山长整理成册的文章,然后一字不差地交给涂大人。
低人一头,又无脱身之法,施仕人也就照办了。
涂大人拿了文章回去,亲手抄写了一份,交到了圣上口中老迈的尚书王大人手中,与其他礼部官员的文章一起,一并送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圣上正与穆连潇下棋。
黑白棋子交错,粗看旗鼓相当,圣上翻着手中棋子,叹道:“这一两年也不见你研究棋艺,却进步不少,再过两三年,朕就不是你的对手了。”
穆连潇浅浅笑了:“去岳家拜访的时候,经常与祖父、岳父大人下棋。”
“与杜公甫下棋?难怪了。”圣上哈哈大笑起来,“那只老狐狸的棋,不好应付,一个不小心,就被他占了大片河山。”
见内侍捧了文章进来,圣上便把棋子丢回棋篓里,起身走到大案边:“来看看文章,就从你岳父大人的看起吧。”
圣上说完,抽出了杜怀礼的折子。
篇幅不长,一展开就到了头,仔细品读,就觉得其中意味颇妙。
圣上看了一遍,赞了一声“好”,舍不得放下,又来回品读了两遍,道:“不愧是杜公甫教出来的,不说杜怀礼,杜怀让的文章也极好,还有你的舅爷,年纪轻轻,水平不差。
得一个好的先生,就是不一样。
要不是杜公甫伤了腿,年纪又大了,朕可不会让他歇在家里,去给朕管国子监也好。
看看现在这个祭酒,写出来的文章,朕才十岁的皇太孙都比他强多了!”
穆连潇垂眸站在一旁,唇角不自觉露了笑容。
夸的是他的岳家,就像是在夸他一样。
等回去之后告诉杜云萝,她一定也会高兴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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