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赵秀云为公司忙碌的时候,方海也有事情要做,他从年初就计划着今年国庆是夫妻俩结婚二十年的日子,想着要好好庆祝一下,为此甚至很努力的在攒私房钱。
但他的收入就那么多,每个月到手都是转手就交给媳妇,只能从自己的生活费里抠下来,一直到六月为止,才攒出五十块钱,眼看没法像样的庆祝,命运给他送了点钱——暑假的时候公安学校开了进修班,多地都有公安来沪培训,他既上课又带训,有额外的奖金可以拿。
给得也不少,两个月下来有三百块钱。
要换以前,这也能买不少好东西,但现在黄金一克都要五十几,方海是琢磨着项链戒指全打上,好歹也要小六百,这一下子就有点不够看,都想着要不要从工资里动点手脚的时候,老天爷又眷顾了他一下。
他的第一本书《刑侦方法》被公安部列在教科书目录里,印刷的第一批有一万多册,全部售罄。
按照约定,每本书他可以分得一毛五,扣税之后到手就是一千多,这还只是开始。
拿到这笔钱,方海的心一下子大起来,觉得除开首饰外,还可以给媳妇买一块好手表——旧的那个就是结婚那年自己给她买的,已经旧得不像样,除开表蒙子不是锈的,哪儿都锈。
但夫妻俩感情好,这个表就变得有纪念意义起来,哪怕现在手表不像以前是大件,媳妇也戴在手上。
这跟她现在的身份其实不太相衬,说好听是艰苦朴素,难听就是不体面。
方海心里是这么想的,上百货大楼转一圈,空手出来。
说真的,他挑东西委实不在行,看哪个吧,都觉得不错,但拿不准媳妇觉得怎么样,只好把两个女儿拉出来当参谋。
论买东西,禾儿是一流,知道爸爸的计划后兴致勃勃说:“我都不知道,要不我们再添一点,咱买个更好的。”
当然,也有些震惊说:“爸,你居然还记得要纪念结婚二十年?”
现在可没人时兴过这个,听都没听说过。
说真的,要不是当年不让算黄道吉日,挑的是国庆的好日子,方海恐怕也未必能记得这么清楚。
但他现在致力于让女儿们看看,一个好男人该做到哪一步,挺着腰板说:“可不,都得记得才行。”
禾儿觉得爸爸的身影又高大几分,说:“那给我妈买个很好的手表吧。”
苗苗也跟着附和,姐妹俩现在可都比爸爸有钱。
方海只挥挥手说:“那怎么行,得我自己的钱买的才有意义。”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禾儿现在是有对象的人了,想想说:“我妈一定很高兴。”
代入自己,别提多美了。
能有孩子这句话,方海可算是松一口气。
他就是有些忐忑,怕自己办得不好,毕竟人这辈子能有几个二十年。
而且更要紧的是,他起先是有几款看中的手表,禾儿看一眼,着实是一言难尽,说:“爸,你想毁了这个庆祝仪式。”
方海虽然觉得自己眼光不大行,但还是要挣扎一下说:“也没这么糟糕的吧。”
连向来不那么仔细打扮的苗苗,都不赞同地摇摇头说:“我也觉得不好看。”
方海败下阵来,说:“那你们觉得哪个?”
两个小姑娘嘀嘀咕咕半天,最后挑中的是款欧米茄的女表,红棕色的表带,表盘小小一个,很是精巧,细指针亮着金属的光,有一种高级感。
价格也不菲,就要一千块钱。
买了手表,方海索性连首饰的款式都让孩子挑,反正肯定都比他定的好。
禾儿记得妈妈手上有一个细细的手镯,说:”手镯不换新的吗?“
方海觉得那是自己送的第一个,也很有意义的,说:“不换,你妈还挺喜欢的。”
毕竟黄金的东西,再过十年八年也不会坏。
姐妹俩帮爸爸挑选完毕,转过身就开始密谋,决定也要送父母一份大礼物。
这个暂且不提,就只说父女三个是如何度日如年,总算盼来国庆。
每年这个时候,市里大小活动都不少,方海照例是要带学生带队上街维持治安的,但他今年一反常态,大早起来说:“市民广场有升旗仪式,咱们去看吧。”
赵秀云眼睛都没睁开,翻个身有些惊讶道:“你今天不用出勤吗?”
说完头蒙被子,有点赖着不想起来的意思。
方海看手表,说:“咱们结婚那天,你还记得几点出门的吗?”
赵秀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说:“结婚?”
她迷迷糊糊想,老家的规矩是一大早要出门,不是六点就是八点,觉得念起来意头好。以前也没什么化妆,她换上身新的红衣服就坐在床沿等——哪怕是这身衣服,也是十里八乡难得的,很多人家都是借着穿。
只这一句,她有些福至心灵道:“今天也是国庆啊。”
“也”了一年又一年。
赵秀云掐手指算,说:“今年是二十年吗?”
方海报复性捏她的鼻子说:“你可真是什么都马上知道。”
赵秀云发出意义不明的鼻音,说:“要做什么吗?”
今天要做的事情可多了,方海揉着她的脸说:“起来吧,保密。”
赵秀云惊喜地瞪大眼,圆溜溜地转着说:“马上起来。”
她掀开被子,琢磨着今天要穿什么,方海已经拿出一件红裙子说:“穿这个。”
还真是安排得妥妥当当,赵秀云极少穿这么亮的颜色,对镜一照,说:“你姑娘买的。”
禾儿买的衣服会放大女性的美,腰是腰,胸是胸,穿在妈妈身上永远有一种勾人的风情。
反正方海是被勾得挪不开眼,待看到她撩头发,扎起一个高马尾,连细长脖颈都叫人克制不住,想咬一口,有些自暴自弃道:“你估计是妖精转世。”
赵秀云好笑道:“那估计都是老妖婆了。”
都快四十了。
方海摸摸自己的脸,不夸张地说:“人家一看,都觉得咱们能差十岁。“
出去谁不说他好福气。
赵秀云掐他一把,说:“叫你不涂脸。”
老偷懒,还风吹日晒的,不过有上年纪的韵味,不像小年轻毛毛躁躁的样子。
方海就觉得那味道太香,一边换上西装一边说:“媳妇,给我扎个领带呗。”
还挺会使唤人,赵秀云把他拽过来,夫妻俩凑得近,都能听见心跳声。
她有些好笑道:“你在紧张什么?”
方海觉得哪里都紧张,说:“你闭上眼吧。”
赵秀云眨巴眼,还是老老实实闭上,好像能听见不少窸窸窣窣的声音,自己也咽口水说:“好了吗?”
方海半夜起来过一回,把藏在抽屉的礼物拿出来,给媳妇都戴上。
几乎是冰凉的金属一触碰肌肤,赵秀云就猜中是什么,但还是佯装不知,问道:“是什么呀?送我的吗?”
方海都觉得她在哄自己,索性说:“你猜啊。”
赵秀云觉得装猜不出来吧,就太像傻子,眼睛腾地睁开,爱惜地摸着手腕说:“什么时候买的。”
方海可得交代好“私房钱”,一五一十跟她讲清楚,说:“全花光了啊。”
一分不剩。
赵秀云嗔他一眼说:“自己挣的,也不给自己花点。”
方海自觉挣得不算多,但一腔心思全在一个人身上,说:“给你花我就高兴了。”
赵秀云不是不动容,夫妻俩边说话边出房门,两个孩子听见动静,都从房间探出头说:“今天要好好玩哦。”
看来是都知道。
赵秀云“嗯”一声,嘴角扬得高高的。
方海偷偷跟女儿们使眼色,父女三个今天要做的当然不止这些。
不过赵秀云尚且不知,她是抱金于闹市,在天蒙蒙亮里行走,摸着手腕,生怕哪里蹿出一个抢劫犯来,毕竟最近这种新闻可不少,尤其是抢耳环项链的。
方海光明正大牵她的手说:“要是我在也能遇上事,那我就白活了。”
他掌心的温度,不由自主叫人信服。
赵秀云也觉得很有安全感,说:“嗯,我不怕。”
但还是有几分好奇说:“今天是要做什么?”
方海其实没有什么安排,两个人看完升旗,又去吃早饭,都穿得很正经,选的也是平安饭店的西式早餐。
吃完又随便逛逛,好像今天就是个普通的日子。
庆国庆,大街小巷都是国旗,赵秀云都觉得自己这一身红不显眼,饶有兴致地转悠着。
她只是不喜欢剧烈运动,但是满大街走走还是愿意的,哪怕每天都走同一条路,都觉得有不同风景,还爱支着耳朵听路人说话。
方海就陪着她走,庆幸今天不算热,偶尔有阵风吹过,隐隐约约带秋意。
走得累了,两个人才去吃午饭。
午饭吃完,其实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方海神神秘秘说:“孩子们给咱准备了一份大礼。”
赵秀云先是嗔道:“又瞎花钱。”
但心里说不高兴是假话,露出几分期待说:“是什么?”
方海只觉得她容颜姣好如当年,说:“拍个婚纱照吧。”
她穿婚纱,一定会特别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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