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重山(九)(1 / 1)

y的第一支纸烟来自于初中同学秋原,地点在教学楼的男卫生间。

那个穿黑色骷髅头t恤,剃着小平头、戴金属耳环的日本男孩看着他呛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哈哈大笑,他的笑很别致,用y的话讲“像是驴喘气”。

“你见过驴”秋原反驳他。

y哼笑一声,随即肩膀被秋原亲昵地、用力撞了一下,险些撞掉了指间的烟。

“别动。”他压低声音,皱眉看着手指间闪动的火星。

“滋味怎么样”秋原揣着口袋笑,十分得意地说,“我知道一家地下工厂,专卖烟草,价格很可观。”

y背过身去,不听他说话。

卫生间的瓷砖被机器人擦拭得光滑洁净,反映出窗外沉丽的秋天,稍带橘调的深蓝色的天空。

“要么要么”秋原抬起下巴小声追问。

门口有教员经过了,他警惕地抬起眼,不过那老师很快走了过去,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再次懒洋洋地眯起来。

这个时代,教员对于学生的管理是过分宽松的,除非他们自杀,或自残,做出有害生命的行为。

y低着头继续。

少年的侧脸线条流畅,下颌棱角是冷厉的刚硬,一点禁忌的火光映在他侧脸上,青春和颓靡在此刻杂糅成一种奇异的绮丽。

手上被塞进一只打火机。

他转着看了看,稍微勾起嘴角,冷艳得像只猫。

“好啊。”y叼着烟说。

人们永远无法理解新一代的少年们的叛逆。

在电子烟已经完全普及的今天,他们仍然迷恋着伤害身体而寻求同等快感的方法。

在学习压力最大的时候,天台或者卫生间窗边,这群计算机竞赛的长胜者、联合政府实验室的预备队员、优异的高中男生们,他们常常成群地聚在一起,像几百年前的小混混们一样吞云吐雾。

苏倾y的窗台边发现了一只被用作烟灰缸的玻璃培养皿。

紫色窗帘被风吹拂着摆动,她把培养皿拿去清洁的时候,迎面碰上了背着书包上楼来的少年。

y的耳机里放着音乐,想着什么事情,心不在焉地同她擦肩而过。

他如今已经超过了一米八,单肩背着书包的时候,比水蓝裙子的女孩足足高一头。

水龙头扭开的瞬间。

“那个不用洗。”

苏倾回头,y倚在门框上,嘴里毫不避讳地叼着一支烟,侧着眼闲闲看着她。

她在这双一眨不眨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兴奋的挑衅,尽管他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紧张使得那只烟的端头随着他的呼吸而微微颤抖。

“尼古丁对身体有害。”苏倾看了他好半天,终于慢慢地说。

依旧是一板一眼的、管教孩子的口气。

y满不在乎地笑笑,当着她的面点烟,吸了一大口,转头吐在窗外,一扭头,却发现一双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苏倾的眼睛很漂亮,盯着这双眼睛看的时候,总能发现新的可观赏的地方,比如扇形双眼皮眼尾将挑未挑的那点弧度,还有蝶翅样浓密的睫毛。

他垂下眼去,胸腔里心跳得有些异样“干嘛那样看着我。”

苏倾又盯着他看了他一会儿,由衷地说“你抽烟的样子很好看。”

y的手一抖,心跳猛跳一拍。

他有些着恼地看过去,却撞进一双干净好奇的眼睛里。像是稚童被没见过的什么美景迷住了一样。

y不动声色地惊奇着,一种突如其来的掌控感的刺激,来得比烟草猛烈十倍。

他疑惑而飘飘然地想我也可以迷住她么

“我可以用手指点烟。”苏倾忽然凑过来说,她将中指和拇指并起,“啪”地打了个清脆的响指,一簇火苗从她指尖升起,随即很快熄灭了。

y甚至还没看清怎么回事,慌忙从嘴里抽出烟来“等一下”

苏倾将手藏在背后,满脸得意地仰头冲他笑着。

“再来一遍。”他几乎央求道。

女孩已经转过去抱起了扫地机器人,熟稔地帮它调整了清扫程序,随即放下它,下楼往厨房去了“每天只帮你点一根。”

她的声音伴随着清脆的脚步声“前提是你每天最多两根。”

y站在房间门口,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从二楼看下去,她进了厨房门,挂上小熊围裙,随即用力推上玻璃门,关门之前还仰头远远地瞧了他一眼,眼里沁着小女孩式的挑衅的笑意。

y“”

吃饭的时候,y对她讲起了手相的事。

“我妈妈说过,指纹是有分类的,一种是叫做斗,一种叫做簸箕。”他看着自己张开的五指,那修长的手指波浪样灵活地抖动了一下,“根据斗和簸箕的不同,可以预测你以后的命运,穷或富,卖豆腐还是开当铺。”

“是吗”苏倾一向对这些她不知道的东西很好奇,很兴奋地主动将手递过去,“快教教我怎么看。”

y低着头无声地笑了笑,捉住她的手指仔细寻觅了一下,在她右手食指指尖上方,找到了一处很小的出火口,那根指头里应该安有两个电火花塞,因为太小了,之前检查时成了漏网之鱼。

他一掀眼皮,在那只手上拍了一下,示意她抽回去“好了,你以后卖豆腐。”

“为什么”苏倾非常惊讶,她死死盯着自己的手指,好像透过它看见了她穿着五六十年前的破布衣服,推着一个豆腐摊子沿街叫卖的情形。

她坐立不安道“那你呢”

“我我穷啊。”y装模作样地瞥了眼自己的手指。

“那我们怎么办。”苏倾即刻变得忧心忡忡,她怔怔地盯着面前的白米饭,甚至连饭也吃不下去了。

“我靠你养着有什么不好。”y笑着喝了一口汤,又懒洋洋地瞭她一眼,“嗯豆腐西施。”

y在学校跟男孩子们聚集的次数明显变少了。

“他怎么了”大家围坐在天台边缘,边吹风边抽烟。

“别理他。”秋原膝上铺着平板电脑,还在头也不抬低打着代码,“他把烟都留着回家抽。”

“这么好。”众人惊异道。有人羡慕地说“我妈妈要知道,可不得揭了我的皮。原来y的家长这么开明吗”

大家都说不知道。y对家里的事情讳莫如深,也从来不提起他的家人,似乎很神秘的样子。

“等着吧。”秋原用力按下了回车,坏笑道,“总有一天我们得到他家里去看看。”

男孩子们很兴奋地纷纷附和。

这一边,在这座建在河边的木质小别墅里。

男孩正坐在落地窗台上抽烟,长腿曲起搭在地板上,随意看着窗外的成片的树顶。

他勒令苏倾不许再用那个点烟的方法,因为出火口的老化,经常喷火可能会灼伤她的皮肤细胞。但当苏倾兴之所至,主动俯下身给他点烟的时候,他又完全拒绝不了。

在那样的情形下,没有人能拒绝她。

她眼里坐在他身边,像观赏一件艺术品一样新奇地观赏着他,眼瞳像是琉璃珠子。

甚至他舍不得抽完那根烟,也舍不得火星灼完它,长时间地盯着那团火星发呆。

“咦,你怎么不吸呀。”她拿培养皿接住了掉下来的烟蒂,疑惑地嘟囔,“都烧光了。”

y回过神,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来,被苏倾一把摸去了。

“没收了。”她揣进自己口袋,还威胁地轻轻拍了拍。

她管控y抽烟的方式,就是不停地收缴这少年的打火机。

事实上,她的目的也没有那么纯粹。

她很喜欢收集这种原始的齿轮打火机,收集了满满一盒,有时她将那盒子放在膝上,一个一个摸出来点着玩。有的火机掀盖时会发出音乐,或亮起彩灯,她玩得乐不可支。

y不止一次看见她悄悄这样玩着,他并不点破,只是有时候会在交易时提出令秋原为难的要求。

“要那种会响会亮的。”

“你是吃打火机吗”秋原惊异地问,“这个月你已经丢掉第三个了。”

y接着说“动静越大越好。”

“你怎么不去买玩具小火车呢”秋原冲着他的背景大喊。

然而隔天他还是淘来了有趣的古董货,这个火机带着一个塑料的、粗制滥造的彩球桶,按动电钮时会令塑料外壳里的小彩球乱跳。

这个古董货,现在躺在苏倾口袋里。

“不试试吗”y的头倚靠在玻璃上,随意地看向一边。

苏倾将打火机拿出来,轻轻晃了晃,见到小彩球跳动,她露出了惊奇的笑。

“不是这样。”y懒洋洋地说,“过来,我教你。”

苏倾俯下身去,两只辫子在空中画着弧线。

他的手几乎包裹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微凉,手心有些湿。

随后他的拇指轻轻压在她的拇指上,用力按动了一下。

火苗燃起的瞬间,底下的小彩球喷发式地跳动起来。

“喔”苏倾脸上的神色亮起,几乎看直了眼睛。

y几乎是同时将手放开,那只手像被什么东西追赶了一样,不动声色地飞快地撤回了背后。

他的心跳得意外地剧烈,几乎要撞出胸膛。

苏倾还站着没有走开,一下一下地锨动电钮,好半天才想起来这赃物是自己没收来的。她的脸上迅速生了大片红晕。

她面部也增加了传感装置,自从加了这个功能之后,她感到脸上每一天都在发烧。

她请求y将它去掉,可他不,有时候她感觉到他甚至以看到她脸红为乐。

她将火机飞快地装进口袋里,转身准备走了。

临走时,她鬼使神差地扭头看了那小孩一眼。

就是这一眼

y倚靠在窗边,短发桀骜地翘着,他的脸侧是大片透明的玻璃,玻璃外则是笼罩在夕阳下斑斓如水彩画的城市一角,摇晃的芦苇和波光粼粼的河面。

他含着一点迷离的神色,将嘴里的烟取出来夹在指间,挑衅而引诱地冲她笑着“你不想尝尝”

苏倾气鼓鼓地站了片刻,随即慢慢地朝他走去。

她俯下身,用一双羞耻而略微期待的眼睛看看他,随即将迷茫的目光慢慢移到了那闪烁的火星上。

这么多人前赴后继地投入尼古丁的怀抱,它真的有这么好到底到底是什么味道。

事实上,她早就好奇了。

“坐低一点。”y不怀好意地拽了一把她的麻花辫。

两个人面对面盘腿坐在落地窗边,好像要进行什么秘密的宗教仪式。

“别浪费了。”她制止了他取烟的动作,指指他手里,“你这个不是还没抽完吗”

才刚燃了几秒钟而已。

“你说什么”y的动作猛然停住了。

在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之前,他已经将那根烟递了出去,只是手抖得厉害。

随后他眼睁睁地看着苏倾将那根从他嘴里取出来的抽了一半的纸烟,懵懂地含进那榴红色的双唇间。

苏倾睫毛颤着,有些紧张地用力吸了一口。

y看见她的表情瞬间凝滞了。

烟雾涌入的片刻,她的主机闪烁了一下,随即空白一片,脑门上忽然闪烁出红色的硕大的“arn”

“火灾警报”录制好的电子音从她嘴里发出,她立刻站起来,无头苍蝇一般乱撞着,显然程序已经失控了。她的身体里有另一个设定好的声音在说话,“火灾警报请尽快排查。”

“苏倾”y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吓了一跳,连忙跳起来跟了上去。

乱转了一会儿之后,苏倾的身体飞速朝门口走去。

“正在搜索就近水源,已检测成功。”

“你等等。”y迅速追上去,拉住她的手臂,将她拖进了洗手间,关上了门。

苏倾黑色的眼里满是惊恐,求救地看着他,然而她现在已经不能说话了她的嘴和身体完全处于应急模式,脑门上的红色警告仍然在闪烁着“火灾警告火灾警告”

y心急如焚,一把抓下蓬蓬头,“哗”的水柱喷出,照着她的脸喷了上去。

他几乎将她当成了一个立式雕塑,上下拿水均匀地浇着她,一面浇一面将她拽到了浴缸前。

“跨进去。”他盯着那警告的字样,急促地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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