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吻了她的脸,在她侧过脸来时自然地吻到了唇。
百花夹竹桃浓郁的香气从窗缝里钻入,沙发旁边一盏昏黄的立灯。
苏倾首次被这样温柔地、小心地触碰,所有的惊惶似乎被这样的爱意顺平了,她的脊背慢慢放松地贴紧了沙发,眯起了眼睛。
而y似乎并不想要她这样安适,他跪在沙发上贴得更紧,姿态渐渐趋于掠夺,他清淡的眼睛里浮现了平日不显的浓烈的独占欲。他无师自通地轻碰她的唇,仿佛她是块蜜糖,这个跟他日夜相处的女孩就这样被他抱在怀里,使得他的心跳得近乎失控。
苏倾似乎被这样的情境蛊惑了,作为ai人工智能的简称她是不用呼吸的,但她此刻觉得自己像一个人类一样喘不过气来,憋得面红耳赤憋气憋的
一种晕头转向的感觉使她揪紧了他胸口的衬衣因为很紧张,y的手贴着她的衣角掠过,用力拥抱了她瘦弱的脊背。
苏倾的数据库早已完备,她明白人类做一切事情的程序,就像明白人类吃饭张开嘴的吃饭和睡觉闭上眼睛的睡觉的原理。但她的脑袋还是一团浆糊她没有想过y会这样亲吻她,就像她看到的人类男人对女人的吻。
但她全然信任着他,即使被他这样对待,她并不觉得被冒犯,一种奇异的、平静的柔情盈满了她的心。
她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会包容他,绝不离弃他,就像当年她背着y淌着泥水走回家一样。
因此当他贴近她,抱紧她的时候,她也尽力拥抱了他,她感受到他微热的体温、剧烈的心跳和一触即发的冲动。
下个瞬间,她感觉到y的掌心贴着他颈后的中央控制区,那片刻,她有一种疑似漏电是真的漏电,电源的电,伏特记的那种电的错觉,觉得她刚充满的电量沿着他的手掌流走了。
苏倾慌乱地伸出一只手臂,求救般地说“我好像没电了”
y怔了片刻,将她的手用力圈回怀里,随后紧紧抱着她,停止了先前的一切荒唐的冲动。
少年将头埋在她颈窝里,他打湿的头发沾湿了女孩的面颊。苏倾抱着他,将下巴轻轻搁在他发顶。这是一个看上去有些不敬的姿态,却有着十分相依为命的意味。他的睫毛颤着,喘息长而沉,磨钝刀般的艰难的克制,终于慢慢平静。
“你有电。”
好半天,他才静静地回答,把她的裙子放下来,目光慢慢地划过她的脸,垂下睫慢慢地、肯定地说,“再等等吧。”
随后他将默默看他的苏倾打横抱起来,乘室内电梯到二楼的时候,小机器人挣扎想从他怀里跳下来“你说不许我进你的房间。”
“我什么时候说过。”y皱着眉头,按住她的腰,没什么底气地小声反驳。
苏倾说“我来的第一天,你说所有的房间随便我睡,除了你的房间。”
“我没说过。”他将她塞进松软的被子里,胡乱盖好,好像是用被子小心地掩藏了一箱宝贝。他背对着她脱掉了上衣,苏倾将眼前的被子用手扒拉下来,露出一张脸,恰跟转过来的y四目相对。
他停顿了一下,耳尖迅速飞上一层薄红,按压电子表屏幕,屋里所有的灯瞬间黑了。
只剩一点浅淡的蓝色还在流转着,是添加了荧光剂的温度计圆环。
片刻后,灯又恢复原样亮起。
少年低头扫着她“好看吗”
裸露的脊背染着一层沁凉,不知是冷还是紧张。他想,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晚不如早。
苏倾毫不避讳,目光流转,挺高兴地说“好看。”
“”她从来都有一说一的。
灯具系统被再度一键熄灭。他把被子抻了抻,拉过个小角盖在肚子上。夜晚静得能听得见百虫窸窣。
苏倾的眼睛在黑夜里睁得大大的,看着天花板上硕大的正圆形天窗盖,隐隐被月光描了个轮廓。她在床头念过半夜的睡前故事,不过没在这里过过夜。
身旁的y距离她有两人远,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但她却能感觉到这个房间里铺天盖地的,属于他的气息,跟实验室和她栖身的小储藏间都不同。
她翻了个身趴着,手肘撑在床上,依靠强大的夜视功能注视他的脸,轻轻地问“你睡不着”
y默了片刻,依旧闭着眼睛“你不想让我走”
苏倾眨了眨眼睛“你的问题和我的问题没有逻辑关系。”
“想,还是不想”他置若罔闻地继续。
“不想。”
她的眼睛微微睁大,自己也被这完全没有经过核验就抛出去的答案吓了一跳。
黑暗里一片静默。
可是她看见他在静默中闭着眼睛,若有若无地笑了。
那笑容变得明显起来之前,他拉过被子翻了个身,教她看不到了。
“那就是你了。”他背对着她说,“明天早上天气预报温柔些。”
苏倾花了一晚上思考“那就是你了”的意义。y同她在一起的时候说中文,中文这样博大精深,无头无尾的,前言不搭后语的拼接,那最磅礴的部分总是被含蓄地略省,留在听者胸膛里随便拼凑,想拼成什么都可以。
早上起来,她忘记了天气预报,因为她还没有明白其中的转变,直到y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起来之后,捧着她的脸颊自然而宠爱地亲了亲,然后轻盈地跳下床洗漱了。
她坐在乱七八糟的被子里,手指慢慢地捏紧了柔软的背角,脸颊一片绯红。
十分钟后,少年收拾停妥,脸上淌着晶莹的水珠,斜倚在门口看她笑话,半晌,抬腕摁了几下电子手表。
苏倾的蓝牙装置自动收入了一本漫画,名字叫做如何做一个女朋友。
可是打开之后她认为它完全文不对题,它应该叫做一百种献吻和索吻的方式。
她慢吞吞地回到了厨房,在厨房里她勉强可以压抑住自己梦游一样的程序错乱,还可以想起今天是y搬走的日子,熟练地将琉璃溏心蛋煎得恰到好处。
餐厅沐浴在一片金色的阳光中,她一直趴在桌上,怔怔地看着y吃饭,他蓬勃生长的睫毛,高挺鼻梁和年轻的侧脸。
我好高兴。有个声音在她胸腔里嗡嗡地说着。
尽管她纤白的脸上是一片弱不禁风的平静,眼睛里甚至有几分不安,可是她的数据库里在这片刻短暂地开满花朵。
“就是你了。”
在她录像一般清晰的记忆里,无数的日夜的影响喷薄而出,将她环抱着。
不是小西,不是任何别的女孩,她想,是我,是我。
直到y抬起眼看她,卡壳的程序才从她嘴里磕磕绊绊地发出“今、今天晴转多云”
y低下头自顾自地笑了。
最后是他站在门口临走的时候,y将那只红色的行李包单肩挂在肩上,肩膀懒散地倚在门框上,他抬起下巴定定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苏倾也立在客厅里看着他,阳光落在她微显栗色的发辫上,一层温柔朦胧的釉色,连她的眼睛也是安静朦胧的。
y冲着她挑衅似地点点下唇。
她回顾了一下如何做一个女朋友,轻盈地跑过去,踮起脚尖亲吻了他。y架起她的腰,将她半抱了起来,结束了这个一触即分的吻。抱起来是因为女生矮,该动作没有任何别的含义
真奇妙,她的背贴住门框时心想,他背着一个包,还能抱得动我。
这一个月,苏倾喜欢待在室外,凉爽多雨的天气,丛丛芦苇常常弯着腰,白须上挂着沉甸甸的露水。她戴着柔软的阳帽,穿梭比她还高的植物丛中修剪树木,穿梭在草叶中的小腿被露水打湿。
即使y不在,她也会给自己做早餐,自己吃饭、清洗食槽,随后做别墅的大清扫。空了就去地下室取一本书,夜晚躺在床上睡觉。一切比她想象中更加有条不紊。
不过她通常是将书拿到客厅来看,累了便将书倒扣在自己的肚子上或是脸上,正如y所说,一个人待在地下室的时候,那里有些令人害怕。
苏倾在修剪长成一团乱麻荆棘刺的时候很用力,她咬着唇,手臂伸展,指甲压得发白,余光看到了一双走近的腿,随后剪刀被人夺过去,少年轻松地“咔嚓”“咔嚓”将它们剪成了碎段。
“是这样吗”他单手揣在兜里,懒散地回头问,头发剪得更短更精神了,似乎瘦了一些。
“不是的。”她用手别了别被风吹起挡住脸的碎发,小声地说,“你把它们剪碎了。”
y板着脸注视她认真的眼神半晌,终于没忍住“嗤”地笑了,搂着她细弱的脊背,将她按进怀里,轻轻拍了拍。
“你怎么回来了”这轻轻的拍竟使得她心里泛出一丝奇异的酸楚来,她偎着y的肩头,慢慢地眨了眨眼睛,“实验顺利吗”
“月假。”他放下剪刀,懒得撒手,放肆地将她扛回了客厅,随意地说,“第一个月的课我几乎听不懂。”
国高和国立大学中间,是一个很大的坎,y意识到他和父母之间的差距,这些差距让初入大学的他和秋原几乎夜夜通宵。
“妈的,烟不许抽,连夜宵也不许吃。”当时,秋原伸开双臂瘫在桌面大的电子屏幕上,活像一摊软泥,“大学真不是人呆的。我想你姐姐的蛋挞。”
那个时候他也想起了苏倾,不过同秋原想的不是一回事。
他想起她躺在他身边的时候乖巧巧的模样,两人都平躺着隔着一个人的距离,他不动她也不敢动翻身之类的动作的动,因为天气暖和,她的手臂压着被子角搁在肚子上。他伸手搂她的时候能感觉到她升高的体温。
而她不肯枕他的手臂,一骨碌坐起来在月光泼洒下看着他,漆黑的眼珠像一对乌葡萄“这个姿势不利于血液循环。”
“那怎么办。”苏倾想了想,“我下载一些书帮你补习吧。”
“等着吧。”他勾着她的辫子玩,“下个月我能考第一名。”
苏倾抱膝坐在沙发上,裙摆包裹脚面,这个姿势使她像是一朵铃兰成精。
她十分自然地打了个响指给他点烟,y的手臂垫在她脖子后,松松散散地揽着她,闲着的手指在她软绵绵的脸蛋上戳了又戳,好像把她当成了什么有趣的玩具。
少年抽定一根烟,手指在她脖颈后轻轻一按,打开控制槽,“有礼物送给你。”
她感觉自己的芯片被他用两根指头夹出来,随后换了个冰凉的新的芯片进去,随后关闭控制槽。
那芯片装进去的瞬间,她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异的感知,就从他手指搁置的后颈上倾泻而出,像水波圈圈荡开,被羽毛挠过的痒,又有一点轻微的麻。
她吓得几乎跳起来,又被他轻轻按坐下来。
“别怕。”y低头看着她,目光里带着深沉的怜惜,“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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