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们比任何人都快地接受了物理说服的定义。
没办法,这个时候的盐还是石盐,就是直接从盐池下方挖出的矿物盐层,这东西是钾盐、石灰石、镁盐、硫酸盐以及食盐的混合体,本身毒性就已经很大了,而他们混进去的,是大量盐湖析出的“盐花”,也就是芒硝。
石盐夹杂着泥土和杂质,带着苦味,这已经是需要带回去重新提纯的盐了,结果这边人居然还敢把吃出会出问题的工业盐加进去?
以为玩家和那些外地商人一样,都是受气包么?
你们配吗?
在又一次要求换货遭到拒绝后,玩家们带着士卒,拿起棍棒,教导对方作用力与反作用力的不同效果,他们的士气和秩序森严,战斗力根本不是这些乡村土著可以比的。
一时间,场面一片混乱,到处是哭嚎求饶,连裴氏家族从地道里被请出来时都狼狈的像个土鳖。
这裴氏家主大怒质问玩家们可有君父家国,他们可是河东裴氏的旁支,裴家高门大族,主家大房裴舆是临海侯,还有三房裴宪为豫州刺史,裴家女儿更是如今权倾天下东海王的妻子,你们这是意图谋反吗?
玩家们呵呵了两声,上去就是举起拳头,准备物理说服。
还没打到,这位家主就变得温顺如羊,不但主动承认错误,并且愿意赔偿损失,求得原谅,还愿意把盐库打开,让玩家们想怎么拿就怎么拿。
“敬酒不吃吃罚酒。”玩家们刺了他两句,就去换盐了。
不过这盐库里还是最上等的泥盐——也就是湖水直接熬出来的盐,杂质超多,看到得人头痛。
在视频发出后,云玩家们很快翻阅资料,发现晋朝还没有过滤煮盐的法子,关中的缺盐会持续到五百年后的唐朝去。
总不能让他们在这开盐厂吧?这边这么乱,万一得了贡献奖,那是多少盐都换不回来的损失。
玩家们嘀咕了很久后,决定把盐过滤提纯法教给了裴家,希望下次来时能得到上好的纯盐。
于是接着家主们到大锅边,在对方以为要把他烹吃的恐惧中,以泥盐融水过滤,煮之——在亲眼见过石头盐在水煮之中化为纯洁的雪花盐时,裴氏的家主被惊呆了。
他当然知道这里的盐不好,只能贱卖给普通庶人,但未曾想到,世上还有如此解盐毒之法,而这些上党上,居然好不藏私,就告诉他了?
他们知不道,这代表着什么?
“君、君等为何如此……”一时间,羞愧与激动在心底翻腾,这裴氏家主,一时眼中竟然有了泪光。
这时,单谦之出来收拾现场,他温和道:“关中为盐所苦久矣,如今有解盐毒之法,还望君能煮水为盐,照拂子民,以解盐苦。如此,亦是我等功德。”
然后他主动解释起的他们过来是为了打通商路,不是为了结仇,先前的不愉快,因为城中无盐已久,士卒生怒,是他没能约束好生气的下属,希望贵主人原谅,莫要在意。
家主感动不以,不但答应会主动主盐去潞城换物,还请诸人多留些日子,他愿发动家中奴仆,为诸君煮盐,以报大恩。
单谦之当然谢过。
然后让玩家多去周围走走,向盐池庶民宣传下煮盐过滤去毒之法。
居然还有这种刷声望的好事,玩家们当然同意。
一时间,解城的庶民们也轰动了。
解池产盐不假,但盐毒甚重,卖不起价,吃这里盐的,不是胡人,就是贫寒无比的失地佃民,有些钱的,都吃青盐或是海盐,若是能去盐毒,不但每年能节约大笔钱,还能有新的进项。
如何能不感激?
于是的更多人在天寒地冻里加入了煮盐大军,一边是为了感激玩家们,一边是为了学习如何煮盐去毒。
……
十天后,玩家们踏上归途时,不但有了大量雪花盐,还带了一群准备去潞城做工的流民,浩浩荡荡,人数上千,还有庶民十里相送,成就感直接冲破次元,冲上了热搜。
随着地图的展开,“魏晋的世界”目前已经是很火的一档记录片节目,虽然很多人抗议称这根本称不上记录片,明明是综艺节目,但这并不能改变节目火了的事实。
至于节目里经常插播广告和各种品牌的LOGO这种事大家已经很淡定了。
当壶关的士人派出的商队来到时,就对店铺的各种现代化名字感觉特别茫然——连观众都抗议这潞城大街简直不像是古代小镇,而是做成古旧款的旅游商业街,各种品牌的衣铺食品比比皆是,就差在柜台上摆个二维码加POS机了。
但外观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是,潞城真的有货。
就连刘琨大韭菜都承认,加了弹簧后的牛车,和平时的牛车,根本就不是同一种车!
潞城也没有在价格上太过为难,相反,他们的价格低到让商队都有些疯狂。
他们的白纸在壶关要卖上二十钱一张,这里却只要五钱一张,四倍的差价啊!
于是一番暴卖,花光了从官事到民夫们身上的所有铜板。
上党商团对此乐见其成,因为水磨坊和高炉余热的利用,加上开垦荒荒地和纺织业废料,潞城纸业的成本基本都是人力成本,平均下来,一个熟练工人每天可以舀纸一千余张,工钱为每日十钱,其暴利程度,已经达到了近500倍。
远远超过“有300%以上的利润,资本敢犯任何罪行”的安全线。
陶瓷也是一样的道理,优秀的细瓷碗用得是高白泥,普通的只用一般的瓷器黏土,就在潞城就有,从地里挖出来只要运费而已,一车两百斤的土拉到坊里约三十钱,以一个普通的十五公分直径瓷碗为例,需要泥料约一斤,可做碗两百个,成品率约40%,扣除燃料和窑炉折旧每个约一钱,原材料本是钱,人工成本是每个一钱,平均下来,一个成品的瓷碗,总共成本要五钱多一点。
釉料用得是最普通便宜的长石釉,普通的瓷碗当然不要想如现代那样洁白无暇,但就算如此,也比现在的广泛使用的陶器要精致多了,更重要的是,中国自古便喜君子内敛之美,瓷器这种温润淡泊、天青雨过的气质,完全贴合了士族们的审美观。
相比之下,铜器过于锋、金器过于燥、木器过于粝、玉器又过少。
所以,这样的好东西,一个碗卖上百来钱,哪里过分了?
至于其它的东西,也是同样的道理。
现在这个时代,人力是最低廉的成本,倒不是说玩家们已经长出一副“大资本家的恶毒心肠”——血汗工厂主黄宗钦曾经想立过八小时工作制,但结果就是所有的工人跪在地上磕头请求,想要延长工作时间,过于多的空闲,反而让他们人心惶惶。
至于说涨工资——闹呢,魏瑾还要这些钱去搞基建、教育、军需呢。
壶关的商队主事走之前还看好了一大批货物,给了订金后,便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城里。
他甚至可以想像,这些东西一但大量流入洛阳,会得到多少利益,如果如顺洛阳的入鸿沟,流向江东之地,又能是什么结果,钱财够了,家主再想入朝打点关系,那又会是什么样子?
光是想想,就会觉得热血沸腾。
别说士人不爱财,士人的逼格就是靠烧钱维持的。
他们飞快地回去壶关,带来的商品数量让震惊了这个小县城,家有亲戚的,很快便挑了些上品之物,乎朋唤友,好好地秀了一把,冬天大家正好没事干,温酒赏雪是士人日常,如此一来,潞城瓷潞城纸的名声便像长了翅膀,飞一样的传出去。
甚至到新年一月底时,洛阳的高层们,也得到下面的贡献孝敬,那印有浅色荷花牡丹寒梅松竹的信纸,为士人钟爱,很快,大量订单飞一样地过来。
同样是307年一月底,去盐池的商队也拖家带口地回来,他们一路带回大量粮食和盐,并且在沿途打响了名声,带回了三支商队。
在这飞雪交加的冬日,战火的仿佛被隔绝在太行山外,山内的人们,自成一世,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
但这也只是仿佛。
温暖的书房里,魏瑾看着手中公文,她这小地盘还需要苟着,目前西晋朝廷建制还在,做为有地有产的人,暂时不能明着反抗,所以她一直很关心朝中动向。
太行山外依然战火连天,虽然去年击败了流民帅公师藩,但朝廷根本无力安置四散的流民,于是,他们很快又有了新首领,分成两股势力,在河南河北山东一带流窜,攻打郡县,杀死官吏,抢掠钱粮,造成更大的流民潮。
“朝廷都在干些什么?”她忍不住低咒。
纸上都是些浅淡字句,但她是从流民里逃出来的人,当然知道如今中原是如何的民不聊生。
“自然是权利之争,”单谦之低头画着图,微微扬起唇角,“新帝继位后,热心国事,不但招群臣东堂听政,还常于宴会之上与群臣讨论政务,研究典籍,有臣赞他大有中兴之像呢。”
“他也差远了,名君皆能忍得权臣,”魏瑾嗤道,“东海王就是立他当个图章,这么热心争权,如何讨得了好去。”
秦皇汉武,哪个不是忍了十多年、根基稳固才灭杀权臣,这新帝屁股刚刚沾上位子,就沉不住气,东海王能忍才有鬼了。
想到这,她问道:“东海王想怎么给他颜色?”
单谦之头也不抬地道:“东海王想立圣上的弟弟侄儿为太子。”
这打脸又快又准又狠,新帝才二十三岁,又不是没有儿子,这是公然告诉皇帝你再折腾我就废了你。
“真是狗咬狗。”魏瑾放下书信,见他画得认真,眉眼微挑,“你真同意了?”
每月二百气运值,这个假仙居然没有还价,看来这出价还是有还价空间的。
“自然,”单谦之淡定道,“若能有成绩,你记得加便是。”
说完,将一张彩绘给她,这是魏瑾给的第一个任务,她给网友魏晋风格时装需要加内容了,而她最近没空搞这些事情,又不能去网上雇人出设计。
“自然,吾从不吝啬。”魏瑾接过纸张,欣赏了一会,赞道,“甚是不错。”
四目相对间,竟然有些情意绵绵之感。
单谦之胸有成竹,让她试用时日,离不开吾时,便能起价了。
魏瑾也淡定自若,让她用些时日,多挑点毛病,便能降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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