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勒的先锋军忙乎了一天,只找到了几个零散的、跑不动的老人。
——早在发现石勒有进攻企图后,苍秀儿就派人去通知阳平郡周边的县城乡里做好准备。
其实不用她说,本地乡民豪强们在这里生活多年,早就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法则,虽然还有不少粮食在地里没有收割,但大多数人都会忍痛割爱,带着老小躲到深山老林之中,他们以宗族为单位,会在林中修建一些山洞、木屋等小形聚集点,同时会随时派人下山打探消息,等风平浪静之后再出来。
如果有大的坞堡,会坚持抵抗,抵抗不过,也会通过坞中的藏兵洞、藏粮洞之类的东西暂时躲避。
与此同时,孔苌又组织了一波大规模的攻城,但人民又岂是钢铁的对手,如雨的箭矢顷刻间投射而下,把敢去靠近的统统打了回去。
把物料承包出去,然后用流水线组装的箭矢,无论是成本还是数量,那都勘称工业世界对农业的碾压,当年诸葛丞相为了十万只箭都要来个草船,来抵抗数十万曹操大军,但苍秀儿敢说,放到现在,这只是她一天的用量罢了。
这也是她敢于守城的原因,要是这样都能十天内被攻破,那还玩什么游戏啊,领贡献奖得了。
孔苌对此甚是愤怒,将信息飞快送给了主上所在的后军。
古代大军都是不一次开拔的,那样的粮草线会承担不住,所以是前军先去,准备好了粮草和营地,后军再来汇合。
孔苌这支部队只有八千多人,元城的守军出来,肯定是可以一战的,这也是张宾计划中的一环,只要元城守军出城,被前敌深入,那离得不远的后军就可以飞速汇合,一起围歼了这些守军,到时再攻元城,便轻而易举。
可惜苍秀儿太能苟,张宾的计划第一环就遇到了麻烦。
鱼不上勾,就很麻烦。
不过这也难不倒张宾这位高级谋士,他目光随意地掠过了赵昊,对石勒道:“元平城东边,有乐平、发干两县,虽是小城,但亦有城民数千,只要攻占此两地,掳尽其民,驱至元城外,必能耗尽城中士气。”
赵昊握紧拳头,大惊道:“主上不可。”
石勒微微眯眼,平静道:“哦,说说看,有何不可?”
在这个时代,并没有什么对平民要仁义的说法,别说胡人,便是晋朝的大将在先前也干过以平民为军粮的事情,石勒当然更不会有什么负担,对他来说,如何拿下元城,随后占据邺城,以此为根基发展才更重要。
赵昊吭哧了几声,才绞尽脑汁道:“君为舟,民为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他说完后,非常忐忑,因为把名句诗词当成自己的是会被封号。
石勒没听懂,但张宾已经笑道:“此言出自《荀子*王制》,意思是的国主像舟一样,行在水上,民众像水一样,簇拥君主,水可以载着舟而行,同样也可以让舟覆人亡。”
石勒冷淡一笑,看赵昊的目光就带上三分轻蔑:“只是如此么?”
赵昊满头大汗,急道:“主人既要以及邺城为基,应当视此地庶民为子嗣,方可长治久安,您可以想想其它的办法……”
石勒淡然道:“赵卿未免想得太远,如今他等既非我治下,便是吾敌,当以仇寇视之,待我拿下阳平一郡,再视为子嗣,亦然不迟。”
赵昊一时间急得抓耳挠腮,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几座大山那种指鹿为马舌灿莲花的本事:“主公,此事有伤天和,有损阴德,三思啊……”
石勒挥手道:“吾意已决!郭敖!”
身边一名军汉立刻出列:“末将在!”
“速速领兵一万,三天之内,拿下发干城。”石勒悍然道。
“末将遵命!”
赵昊一时间心底发凉,却只能低下头,不敢多说一个字。
等席会散去,赵昊飞快离开。
张宾这才露出一丝微笑。:“渤海女手下将领,皆仁义爱民,苍秀此女亦如是,若得得消息,必不会坐视,定会派兵救援发干。”
发干是个小县城,在元城东边,只有二十多里的距离,大军一天可至,更重要的是,其中没有什么名将人物,光是看到他们的大军,就足够让他们惊恐投降。
“她若不发兵,吾便尽起城中庶民,驱为役使,”石勒对此计非常满意,“吾便看看,这女子,将会如今选择。”
张宾微微皱眉道:“那赵昊说的亦有道理,此计有伤天和,不用为上。”
石勒断然道:“吾之军卒,亦是性命,岂有利他人而损己之理,右侯不必多说,吾已有决断。”
张宾微微一叹,没有再说,他倒也没有什么负担,便是不用赵昊去引蛇出洞,主上也定会驱使百姓前去攻城,他只是多试试罢了,慈不掌兵,那苍秀儿,也不知可知此理。
石勒倒是多说一句:“既然那赵昊果然是异人,且还心向北方,这两年我亦待他不薄,这是何理?”
渤海女治下异人无数,虽然大多数庸碌无为如赵昊之流,但却有许多倾世之才,若能为他所用,他自信不出五年,便能推平天下,岂会如渤海女那般无能,坐拥天下之财,鲜卑之军,□□年时间,却只是占了四州之地,简直浪费。
他本已为早就收服了赵昊,但如今他的选择,简直让他杀意沸腾。
张宾沉默了一下,才道:“于我所知,北方异人盘踞于渤海女手下,皆是为祈愿,曰天下安宁。曰幼有所养。曰老有所终。”
此话一出,仿佛被人生生扇了一耳光,石勒神色瞬间阴沉下来。
张宾张开口,想说话,但想到自己与主上军队的所作所为,再想到当初路过上党的所见所闻,只能闭口不言。
能怎么说呢,这不是说说而已,而是她真的做到了。
……
另外一边,赵昊飞快下线,私信联系苍秀儿。
但秀儿现在游戏里,根本没有回信,他又心急地联系其他大山,但问题就出在这里,苍秀儿独自在元城,周围没有其它玩家,游戏里根本通知不到,而两边的时间比又不一样,真要等上几个小时下线,黄花菜都凉了。
赵昊只能在网上求助,云玩家们一听石勒的操作,那叫一个义愤填膺,纷纷出谋划策,排除其中那些杀石勒自立为王之类不靠谱的,他选择了一些比较简单且实用的办法。
飞快用产于上党的草纸糊了一个风筝,找时间溜出去,在上边用英语写上消息,放到天上,然后让风筝落到城里。
这时,游戏里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
天已经快黑了,骑兵天黑是不能出动的,坑坑哇哇的土路会让马摔跤,人和马都很危险。
而派步卒去支援,这也是不可能的,步卒人少了,那就是送人头。
苍秀儿看着那只被人送过来的风筝,拳头缓缓握紧。
这些年,在游戏里,她什么没看过,但如此赤/裸地以人命来要挟她,这已经超过了她的底线。
“不能出兵救援,”王虎很冷静地分析,“我们人数远少于石勒大军,如果出兵,那么元城将危。”
邵君这些年看得多了,只是叹息道:“这是没办法的,乱世之中,求得自保已是不易。”
他们家守卫乡里,但也只能的护得住家园一带,远一点的地方,除了坐视,又能如何呢?
苍秀儿当然也明白这些,但她更明白,如果不去救援,那么要不了两天,那小县城里的无辜百姓,都会被赶到她之城下,由她派人亲手射杀,到时,她又要如何自处?
这种毒计,远比真刀真枪的战斗,更让人难以接受。
她反复地看着地图,就想想到一个破局之法。
但她手上就那么一点兵力,固守有余,救援却是真的不足。
而有能力的徐策还在渤海郡,根本来不及。
苍秀儿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回房下线,征求广大玩家的意见。
云玩家们当然是没什么好的办法,什么投毒斩首,各出奇策,但能用的,基本上没有。
这时,徐策冒泡了。
这位已经有着古代做战经验的将领非常认真地指出一点:“战场之上,勇者为胜,方为哀兵之理,如今救援临县已经来不及了,你能做的,就是先攻,将时间拖长,我有一个计划,成功率不高,你可以自己选择是要当一天的英雄,还是一辈子的常人……”
苍秀儿看完计划,深吸了一口气,重新上线。
她很快招来王虎和邵君,说出计划。
王虎和邵君对视一眼,数息之后,王虎出例:“我先去吧。”
苍秀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路小心。”
王虎重重抱拳。
……
夜晚,一只数百人的骑兵悄然从东门而出,在月光下,消失在夜色里。
石勒的探子立刻得到消息。
大将孔苌听闻只有数百人,没有失望,在他看来,这只是元城那女人的探路之举,接下来肯定会更多骑兵冒险出动。
他改变阵形,派出数千人埋伏在东门外,只要再开城门,必然会冲入城去,将那女人擒住。
而就在同时,王虎带的骑兵已经下马,趁着夜色悄悄牵马绕行到孔苌军的后方。
这些马匹身上挂着厚厚的包袱,而王虎与手下的鲜卑骑士们也非常小心。
他们前方,是孔苌重兵把守的粮草所在,他们这点人,是不可能冲进去的。
但凡事总有意外。
“记得,马跑到中间时,一定要滚下马。”王虎转发着昨行前,王二的告诫。
十几匹已经上马的骑士纷纷点头。
“开始吧。”王虎给了手下一个眼神。
几个士卒们吹亮火折,点燃包袱上长长的引线。
“杀!”王虎翻身上马,猛然挥鞭,十数匹战马骤然受惊,奋蹄向方戒备深严的大营冲去。
“杀!”身后的骑士们追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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