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波顿领的情况相当糟糕,主要原因是这地方野蛮生长太多年——隔壁的瓦伦丁兴起后波顿领人口、经济流失严重，正经的伯爵领,总人口加起来居然还比不上一些子爵领。
更糟的是波顿领有十几年处于群龙无首状态……哪家大贵族愿意穿新鞋踩狗SHI？是蹲王都不好玩呢，还是蹲自家庄园里美美地过点安逸日子不好？
萝拉上任两年,在有钱有人的情况下没有对当地敢于叫板、挑衅她的小贵族下狠手,一定程度上也是因为确实本地已经没有多少贵族的关系……
但萝拉仍然是想要经营好波顿领的,菲利普家离开经营三十年的瓦伦丁、已自断原本根基,若是连自个儿的伯爵领都发展不起来，那么即使她保有克洛宁第一女伯爵的名头,菲利普家也注定玩儿完。
在明悟了顽疾不消则波顿领必亡的道理后,萝拉这才能那么快下定决心……她本来就是这样的想法，只是举棋不定罢了。
蹲在艾萨克骑士领的日子里,萝拉没有一天轻忽过对波顿领的关注。当家族骑士鲁伯特的信件递上来时,她知道,到了她去面对正面战场的时候了。
“克利夫兰伯爵，艾德温家族？”
艾萨克读出鲁伯特写来的信中两个特意点出的名字,面露惊讶之色：“就是这两家吗？”
萝拉轻轻点头：“马丁镇的镇长,二十年来向艾德温家族供奉了数万金币,确保他的镇长之位不失。塔尔城的城主太明显，而马丁镇的镇长总是容易被人们忽略……至少此前便被我忽略。”
“克利夫兰家的庄园与波顿领交接，波顿领缺失伯爵领主这些年来，克利夫兰家的庄园不知不觉中侵吞了波顿领西南面大片良田。”说到这儿，萝拉声音里带上了杀气，“先是想办法将那附近的村庄整村掳掠,或作为农奴圈走、或丢到矿山自生自灭。没有人看顾，那些良田自然抛荒。最后再圈走荒地，便顺理成章。”
艾萨克重重地啧了一声，这操作可真是……用阿云老师的说法，够骚！
“等等……这么说来，你岂不是很危险？”艾萨克猛然警醒，他还会不清楚萝拉对波顿领的整顿力度吗，萝拉将波顿领牢牢抓到手中，岂不等于砍了别人的财源？
萝拉笑了笑：“别人到我的盘子里抢食吃，总没有身为主人的我退让的道理。”
艾萨克：“……”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老师来骑士领这些日子里，这个小学姐感觉越来越霸气侧漏的样子。
“嗯……我想你还是得多加小心些。”犹豫了下，艾萨克还是劝道，“哈里斯和猫族的施法者离开后，你身边的人就少了一些。”
“我明白。菲利普家这一代，有野心者众，真有才能的却没有几个。”萝拉向后靠到椅背上，支起手肘托出下巴，神色微冷，“我打算送一批人到草原上游历学习，好歹见见外面的世面，回来后也好发挥作用，至少不要辱没了菲利普这个姓氏。”
艾萨克多花了几秒思索才理解萝拉的意思，不由得有些汗颜。
他本意为劝告萝拉多加小心戒备，而萝拉却考虑得比他还深一层：外部的敌人好防，内贼才是真正难防。倒不如将不稳定份子暂且送远点，内部抱紧成团，不给外贼下手时机。
能被老师看中的人，果然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学姐弟俩谈了一番、敲定合作细节——萝拉的波顿领虽在隔壁瓦伦丁的光环压制下颇为狼狈，却也不是全无优点：地理上，若从陆路进西大陆，波顿领便是颇为合适的陆上交通枢纽。
西大陆最好的土地都在矮人王国手中，但西大陆却也不仅仅是仅有矮人族……与南大陆接壤的广袤森林中，也居住着不少森林部族。艾萨克肩负着为草原部落推广产品的任务，自然要将陆地商路尽可能开拓到够得着的地方。
另一边，萧云也正叮嘱半人马赛尔。
“这些克洛宁贵族购买的农机，就是咱们半人马快递的第一单业务。”骑士领第三区仓库，萧云拍了拍拆卸成零件状的农机商品，“运输，组装，后续维修，都是咱们半人马快递的业务内容。这些玩意儿反正皮实耐操得很，前三年使用不出大问题，就算咱们完成任务。”
半人马赛尔和他的族人们严肃点头。
半人马丑归丑、暴躁归暴躁，智力倒是没什么问题，雪狼族都能学会的拖拉机、农机简单维护维修他们也学得会。
这次出来，赛尔将族人中不是太老或太小、也没有缺胳膊断腿的族人都带出来了……呃，也就两百多点三百不到。没办法，给虎族祸祸了那么老些年，还能有这么一批有生力量保存下来就已经颇为不易。
“赛尔，你的算数学得最好，账目上你多用用心，经常检查不要出错，毕竟卖这东西咱们是几家分账，你们半人马占一股，波普子爵这个地头蛇也要占一股。想要合作关系维持得长久，账目上就越不能出错。”
“我明白的，阿云。”赛尔神色郑重地。
在火炎部住这几年，赛尔也不是没有想过半人马的前途在哪……若他们人口多点，还能和猫族、蛇族一样跟着雪狼族慢慢种田发展；或者是像灰矮人和地精那样有特殊技能，也能混得不错。
可惜他们一没有生产技能点，二又人口凋零、全族老弱病残一块算上还凑不出五百人，雪狼族真像对待猫族蛇族那样给他们圈快地儿慢慢种田，那真心是时间越长，越被其他种族甩在后面——就凭他们这点子人口，想在原料提供这一块儿跟猫族、蛇族竞争，怎么可能！
半人马也是有自尊心的，怎么可能甘心把自个儿玩成毫无存在感的小透明！
在火炎部接受教育越久，赛尔心里便越清楚：任何种族或者团体，都是需要被他人需要的，都必须成为某个领域内必不可缺的一环，这个种族和团体的未来才能得到保证。
萧云抬手拍拍赛尔的马身肩膀（人身肩膀太高够不着），笑道：“克洛宁国土面积也就两个省……也就草原西南边陲这块这么大，穿个来回不算太费力。当然，他们这儿没有草原上平坦，但人群聚居地也是尽量往平地走，没有往深山老林钻的道理。”
“人族的马车过得去的地方，你们就过得去。你们过得去的地方，咱们的商品就过得去。咱们的商品能卖到哪，全看咱们这个半人马快递够不够给力。”
“既然说是快递，那就不能太慢。从瓦伦丁到最远的克洛宁西南边境，来回一趟不能超过一个月，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赛尔及数名半人马战士齐声喝道。
“好！有魄力！那咱们现在就去见客户！”萧云一拍巴掌，领头就走。
半人马战士们整齐地转身、跟上……
来骑士领快半个月，为避免吓到人，半人马们一直蹲在靠近港口的第三区仓库附近过日子，这次是首次公然亮相——才刚走出仓库区，便把在第三区打工的工人们吓得四处奔逃。
“怪物啊啊啊啊！！”
“救命啊妈妈！”
铁锹铲子沙筐之类的工具丢了一地，工人们最慢的都撒腿跑到百米之外，原本热火朝天的工地上只剩下来不及阻止的监工……
原艾萨克团里的冒险者·现工地监工抽着嘴角看过来：“……”
萧云半人马们：“……”
“嗯，没事，早前咱们雪狼族也差不多是这个待遇。”萧云神色镇定地对赛尔道。
赛尔：“……”
半人马的人身体毛浓密，女性还有胸，跟着火炎部过日子后，萧云自然不能让他们果奔，都给配套了与雪狼族同款、伊芙琳亲自打版的森林精灵款式太阳布套装，虽然马脸还是挺丑，但至少靠着衣装加了不少分……
奈何人身+马身的外形还是太过惊悚……
嘴上说着没事的萧云，默默领着半人马们绕了小路。
一路吓跑无数绕小路的无辜民众后，数名半人马战士终于艰难地来到一区的酒店……
酒店门童、侍者们很给面子地没有惨叫，就是跑得极快，萧云手都还没抬起来，这帮家伙便跑得连影子都看不见。
“嗯……往好的地方想想，回头送货时那些山贼路匪都还没靠近呢就给吓跑，也能省不少事。”
萧云颇为乐观地对赛尔道。
赛尔半人马战士们：“……”
进入酒店大堂，迎面走来一名雪狼族战士、一对贵族夫妇及他们的仆人护卫。
父权为主的地方就少不了酒局饭局，成为战球明星的雪狼族战士们也免不了被以各种手段各种渠道请去陪坐酒局饭局。
萧云很放心地让他们去，一点都不担心他们出事……雪狼人并不喜欢会麻痹神经的饮料，再说了，给小明星灌酒和给泰森、强森灌酒是两码事。
“阿云，赛尔！”这名陪了好几轮饭局酒局的雪狼族战士就丁点儿木有自己被萧云卖了的自觉，只觉得到处蹭吃很嗨皮，打招呼的时候精神头就很足。
赛尔回以微笑，便见那对贵族夫妇皆以不输给猫族战士的灵活身法秒速躲到雪狼族战士身后……
进入内厅，素质颇好的、坐在客座里闲谈的贵族绅士、贵女们安静地向半人马战士们行注目礼，没有尖叫，没有逃窜，就是神色惊恐得像是看见老虎跑到他们卧室里遛弯一样。
穿过内厅进入酒店庭院，萧云沉默片刻，对赛尔道：“你说牛头人要是来人类王国做客，会不会连城门都进不去？”
赛尔战士们：“……”
这么一想，半人马们感觉居然好了一点点……论丑半人马没输过，但要比凶残恐怖的话，貌似还是牛头人更胜一筹。
“半人马快递”的首笔业务对象中最重要的有两家，一是莫里斯王子，一是公爵之子。
最大的客户·莫里斯王子没有封地，砸下重金买的三十几套农机是打算带回王都做二道贩子……反正其他人也不敢跟他抢。
萧云领着赛尔来见大客户，等在自己下榻处的莫里斯王子骤然看见十几个丑得特别有特色的半人马，神色略微呆滞一瞬后……便极力镇定下来。除了眼神儿不往半人马们所在的位置飘，看上去就很淡定。
倒是陪坐的波普子爵脸色有点儿发白、面部肌肉有点儿僵硬——虽然萧云提前带他面见过赛尔，但这种违背人类审美的种族还是有点儿挑战子爵阁下的接受力底线。
三方会谈、将事前敲定的交接细节略提一番，在波普子爵的接受力到达极限前萧云乖觉地带着半人马战士们走人、继续下一家。
一帮体型又大、丑得又惊悚的异族消失，莫里斯王子面色潮红、两眼放光，居然对波普子爵道：“那些丑八怪卖不卖？”
波普子爵“噗”地一声、当场把喝下去定神的茶水喷了。
“王子殿下，这个真的不行……”
另一栋“小别墅”中，公爵之子神色镇定地坐到一半，告罪起身离席、将交接细节核定任务交给管家，然后便木有再回来……
再下一家，一对来波顿领欣赏戏剧顺便采买了几套农机的伯爵夫妇，在赛尔低头进屋的下一个瞬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消失在房间中。
好不容易做完客户拜会工作，回到第三区僻静无人的仓库区，赛尔一脸怀疑人生地：“阿云，我们真的能在克洛宁发展起来吗……？”
“当然。咱们见了这么多家，虽然主人家大半逃跑了没会面，但也没有哪家提出中止运送合同的嘛！”萧云依然是一副底气十足的样子，振振有词地，“这说明什么？说明客户对咱们半人马快递的业务能力非常有信心、相信咱们能将他们的贵重物品送达到家门口，这就足够了嘛！”
“咱们是跟他们做生意，靠的是啥，是业务能力~！靠实力吃饭，有没有颜值并不要紧！”
“咱们半人马的战士往客户面前一站，这业务能力简直就是刻在脸上的纹身，这不就很妥~！”
“只受客户欢迎却没有半点儿鸡毛能力，那叫啥，那叫小白脸！咱是什么人，能去吃那碗软饭？”
“所以说，颜值并不重要~！”
赛尔瞪起死鱼眼：“……”
所以你也觉得我们颜值负分是吗……
两天后。
哈里斯、小蕊等人回到骑士领，发现骑士领第一区正门处特别空旷，完全看不到往日如潮的人流。
“出事了？”蛇族猫族众人心中一紧，连忙加快脚步……
第一区正门处、进入大街的地方有一片提供给附近农夫乡民的菜场，正是每日清晨、菜场生意最好的时候，今天却看不见菜贩也没有购买新鲜菜蔬的商户工人，只有一列车队在装货。
“赛尔！”小蕊招呼一声，小跑上前，“你们什么时候来的，这是在装啥？”左右打量，“今天怎么没有人，只有你们？上次我们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呢。”
刚露出惊喜表情的赛尔痛苦捂胸口，好一招友军之击。
“……我们和阿云一块来的，帮忙送货。”顿了顿，赛尔沉痛地，“因为我们在这装车，所以没有其他人。”
“诶？为啥？”小蕊纯洁地眨巴着圆眼睛。
赛尔木有解释，哈里斯蛇族们呆呆地看着这头蠢黑豹。
“这么说你们要留在这儿，不回草原了？”又一头花豹遗憾地，“我们才来你们就要走啊，那你们啥时候才回草原？”
“不是不回，阿云说我们在这儿负责送货，咱们的商品会更好卖。不太忙的时候我们也会轮换回去。”赛尔就很感激猫族不拿特殊眼光看他们，以前在火炎部时没觉得，出来了才晓得人情冷暖……
“也好，你们半人马送货倒是挺合适的。”小蕊笑呵呵地抬手拍拍赛尔强健的马身，“要走远路的话得钉钢蹄吧，换了蹄片没有？”
“换了，丘陵新区刚出的最好的合金钢蹄。”赛尔抬起前蹄让小蕊看他蹄上钉的蹄片，“我们带了备用的出来，磨平了自己也能换。阿云给我们考虑得很充分，放心吧。”
猫族们有些舍不得就此与半人马分开，主动留下来帮忙装车；蛇族看这情况也不好自己走人，也跟着帮忙。
“哈里斯，小蕊，你们回来了？”萧云过来看装车情况，便见一帮大猫长蛇跟半人马混做一团。
“阿云！”小蕊把货箱一放、开心地朝萧云扑来。
跟屁虫·艾萨克两眼发出精光、瞬间专注度提升100%。
萧云笑呵呵地伸出双臂，抱住这个长得像小帅哥的黑皮妞。
艾萨克神色瞬间严肃度100%，背后仿佛冒出阴云……
“在波顿领玩得怎么样？”萧云一点没发现弟子的阴郁，一巴掌呼开也准备扑过来的花豹。
对于雄性生物，不管哪个种族，萧云向来都很公平……
艾萨克瞬间神色复杂。
“玩……！！”猫族们情绪瞬间激动度100%。
“才不是去玩的呢！”小蕊激动地。
“就是啊，一点都不好玩！”花豹高声道。
萧云奇怪地看向哈里斯：“怎么回事，哈里斯，鲁伯特没招待好你们？”
“招待……！！”蛇族们脸皮也开始抽搐。
“怎么说呢……”哈里斯一脸的一言难尽，“这半年来，感觉大家都把一辈子能看到的所有不愉快的事情集中起来经历了一遍的样子……”
“哦——”萧云看了看苦大仇深的猫族，又看了眼同样苦大仇深的蛇族，呵呵一笑，强行给大伙儿灌馊味鸡汤，“看来大家这趟都学到了很多东西，这是好事。真正的勇士，不就是敢于面对鲜血淋漓的人生，还能振作起来、对明天满怀希望嘛~”
半人马猫族蛇族：“……”
这话听得心里好复杂……
萧云抬手拍拍哈里斯的肩膀，笑眯眯地：“辛苦你们了，好好休息两天咱们一块儿回家。路上大家再辛苦点，把所见所闻写成日记格式作文，为咱们的社会课教材充充量。”
前半截哈里斯听得还很放松，后半截，哈里斯的脸色就变了……
“不会我们也要写吧？”小蕊紧张地。
萧云偏头看向她，微笑，一字一句地：“每个人都写。难得有机会深入接触人族社会，当然要把这种宝贵经验和大家分享，咱们可不能自私哦。”
小蕊瞬间失意体前屈，其他的猫族、蛇族们也露出了气愤又不能说的表情……哪里难得、难得宝贵！让给别人可不可以！！
格雷戈长老很想问自己能不能例外，但想了想雪狼族一直以来的风格，闭紧了嘴巴。
“嗯，差点忘了。”萧云看向一副看热闹态度的半人马们，“你们送货路上别忘记保持学习精神，尤其是日记，每天起码写两百字。”
半人马们：“？！”
——人生已经如此艰难，为什么还要伤害我们！！
萧云就很淡定，完全无视大伙儿抗拒的神色……
管你蛇族猫族还是半人马，学习咱们的知识、使用咱们的文字、在咱们的知识体系里付出过也收获过（没付出光收获容易出白眼狼，不管哪方面都是），过个百年两百年，只要雪狼族自家没把自家玩残，你们就依然是咱们的自己人……咳咳。
半人马战士们带上同一条路线上能送达的货物、精确到乡村的地图（吟游诗人协会提供）、一路上的干粮调料等消耗品（得做好半路上难以补给的准备）、特制简易式帐篷，披上专门为他们量身定做的轻型护甲、背好长弓箭袋，打出快递商标旗，出发前往目的地。
长长的车队消失在道路尽头，关门闭户的商家从窗子、门缝里看不见这帮人马怪物的身影，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店门……
约半小时后，推迟了两小时的菜场早市便热闹起来……
猫族们没有亲眼看见这一幕、暂时领会不到半人马一族心里有多苦，给半人马帮忙装好车后，他们万分震惊地发现了为啥雪狼族没有来帮忙——随便遇到一个雪狼族战士，都起码被几十个人类包围着、寸步难行！
尤其是路过大剧院广场时，起码被百多人层层包围住的小花，远远地看见他们后艰难地挥手打了声招呼、便被激动的人群淹没……
蛇族猫族们：“……？？”
明明大家都是兽人族，你们却悄悄偷跑、刷了人族声望？！
“也不是所有人都受欢迎的啦，你们看我这么走来走去有人给我过眼神没有？”萧云双手一摊，“青草也一样，走在街上别人盯着她看，发现不是战球明星选手就没人理她，比我还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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