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拥有缩小能力的替身使者,霍尔马吉欧终于感受到了来自渺小的力量。
那六个体型远远小于寻常替身的子弹骑士,现在正肆无忌惮地在他的胸腔内翻江搅海。
纵使没有子弹,它们也仍旧是能给主人带回胜利荣耀的骑士。
而这份荣耀,也终将给敌人带去痛苦和死亡。
“呃——”
霍尔马吉欧马上就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呻吟。
他的呼吸在这一瞬间停滞,胸腔内涌起一股难以描述的痛苦。
他能感受到自己那脆弱的肺壁正在被六个小人疯狂撕扯,这些维系着他生命的血肉组织就像是纸张一样被轻易撕裂。
肺部的血肉很快就被撕开好几个大口,而那六个小小的“钻头”却还是一刻不停地在他体内钻动。
而它们的钻动是有目的的,有方向的。
“该死...我的...心脏!”
霍尔马吉欧竭力地想要做些什么。
但那六个小人却是早有预谋地撕开了他的肺部,一眨眼就来到了那位于左右两肺之间的心房。
虽然性感手枪的破坏力极低,但心脏却不是那种能轻易承受伤害的地方。
这是人体血液循环的中枢,是人类生命系统的动力之源。
所以,在那六个小家伙开始对着那颗心脏动手动脚的那一刹那,霍尔马吉欧马上就出现了类似急性心肌梗死的症状:
心脏剧烈绞痛,血压急剧下降。
手脚麻痹失控,意识趋向模糊。
霍尔马吉欧本就身受重伤持续失血许久,四肢冰凉麻木,血压状况很糟。
现在再被猛击心脏,他就更是在这一击之下彻底地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他休克了。
不,情况要比休克更严重,这是猝死。
就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霍尔马吉欧的生命之火就像是一只被人拔了插头的电灯泡,瞬间变得黯淡无光。
他重重地倒在了米斯达的面前,倒在了那满是污秽的下水道里。
可能是因为死得太过突然,也可能是因为心脏受损、休克猝死的痛苦过大...
他的一双眼睛始终保持着生前的模样,直到断气都在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敌人。
“终于...结束了。”
望着霍尔马吉欧那死不瞑目的眼,米斯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毫无疑问,他是胜利者。
只可惜这场胜利来得太惨烈了一些。
现在的米斯达就躺在霍尔马吉欧的尸体旁边。
尽管他的身体很结实耐揍,但这种近乎腰斩的伤势对他而言也绝对是无法承受的伤痛。
如果不能及时得到救治,他就真的要像他哄骗敌人时说的那样,和霍尔马吉欧在这下水道里同归于尽了。
想到这里,米斯达马上憋出自己最后的一丝力气,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李青说的没错啊...”
“穿衣服不能太花里胡哨。”
似乎是在苦中作乐,亦或是为了让自己保持,米斯达在艰难地自言自语:
“还好我穿的是我三天前从那不勒斯一路穿来的普通衬衫,还有个上衣口袋能装东西。”
“要是真像那些流氓一样换上一身流里流气的紧身衣,我今天可就死定了。”
只剩上半身完好无损的米斯达如此感叹着。
幸好手机跟着他的上衣口袋一起幸存了下来,不然他恐怕连打电话呼救都做不到。
现在可以通过手机及时向队友呼救,而火车站离这一点不远,他自然也有很大的机会能活下来。
“不过...”
“没有帮上李青,自己反倒成了需要救助的伤员。”
米斯达一边艰难地摁键拨号,一边看着旁边霍尔马吉欧写满不甘的脸。
那张脸上的眼睛仍旧圆圆地瞪着。
隐隐约约地,就好像是在对他说:
“光是上街寻找冰块...好像也...”
“不这么轻松啊...”
米斯达轻轻一叹。
时间稍稍往前。
威尼斯火车站附近,与福葛、米斯达都不相同的另一个方向。
一家早餐厅刚刚开业,店里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喂喂,把你们这里的冰块都给我用袋子装上!”
“都别愣着了!难道没听清楚吗?”
“都给我拿出那种尿急时脱裤子的速度,一刻不停地行动起来!”
加上头发身高可能接近2米的波鲁那雷夫,就这样毫无自觉地亮着自己那身虬结雄壮的肌肉,像从天上落下的五指山一般,突兀地横在了那些餐厅员工的面前。
波鲁那雷夫同样是寻冰小组中的一员,他单独负责一个方向上的探访。
这项任务还是他主动争取来的。
因为波鲁那雷夫这些年憋得太痛苦了。
在昨天晚上之前,他一直都被困在那小小的轮椅上,在一个又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躲躲藏藏。
曾经身手灵活动作敏捷的剑术大师,在那如此漫长的时间里,竟是连上下楼梯都需要请人帮忙。
这不仅可悲,而且让人绝望。
在经历过那样的痛苦之后,重新得到健全身体的波鲁那雷夫最厌恶的便是呆着不动。
他已经在轮椅上枯坐太久,现在的他只想尽情奔跑。
所以,波鲁那雷夫自告奋勇地接下了这个外出寻找冰块的任务。
他就这样尽情地活动着自己那如获新生的身体,自由地在威尼斯的古老街道上穿梭奔跑。
很快,波鲁那雷夫在附近找到了一家刚刚开门的早餐厅。
餐厅里的确有冰块储备,而餐厅里的员工也异常配合。
没办法不配合。
波鲁那雷夫本就身材魁梧气势惊人,再加上打扮潮流发型前卫,脸上带着伤疤,身上露着肌肉,一看就很不好惹。
要是不赶快把这个凶神恶煞的家伙打发走,估计也没什么客人敢进店吃饭了。
所以,店员们很快就手忙脚乱地给波鲁那雷夫装了一大袋冰块,然后又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送了上来:
“先、生...您要的冰块。”
他们紧张得就像是人质在跟绑匪交流。
但“绑匪”的回应却友善得令人意外:
“好,谢谢了。”
波鲁那雷夫接过冰块,非常绅士地说了声谢谢。
光是这样还不够...
他竟是还习惯性地从口袋掏出了一个钱包,然后从里面抽出了几张大面值的钞票:
“这些钱你们收好,冰块算是我买的。”
“多的就当是我给的小费吧。”
是的,他给钱了。
作为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法国绅士,波鲁那雷夫虽然长得有些凶悍吓人,但骨子里却是一个非常守规矩讲礼貌的优秀男人。
拿东西不给钱的事他能避免就会尽量避免,能少惹麻烦就少惹麻烦。
这算是他的某种原则,当然,或许也是他这些年里谨小慎微养成的习惯。
但不管怎么说,和那些放荡不羁、特立独行、远离金钱铜臭、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黑道侠客不一样,波鲁那雷夫身上的确带着钱包。
而且这钱包里装的钱还不少——
作为曾经生活都不太能够自理的残疾人,波鲁那雷夫比谁都明白身上带足钞票的重要。
所以,现在波鲁那雷夫随便从里面抽出几张面值大的钞票,就足以让那些餐厅员工瞬间忘掉自己脆弱心灵遭受的创伤。
“客人您慢走!”
“欢迎再次光临!”
等波鲁那雷夫走出大门的时候,店员们对他的称呼都变了。
金钱果然有着不亚于替身的奇妙力量。
不过是几张画着数字的纸,那些原本恨不得赶快把波鲁那雷夫打发出去的餐厅员工,一转眼就在店门口搞出了长亭相送的戏码。
就这样,在一众店员的深情目送之中,波鲁那雷夫的高大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他怀里抱着那袋冰块,手里攥着钱包,竭尽全力地向车站的方向奔跑。
很快,波鲁那雷夫跑到了一座长桥上面。
威尼斯是水城,岛内河道纵横,走到哪都能见到船只桥梁。
这些桥梁或大或小,小的可能就短短几米供行人穿梭,精致得可以用艺术品来称呼。
长的就像现在波鲁那雷夫脚下的这座一样横跨在河道两岸,前后长度数十米,桥面宽阔可供汽车渡河。
现在天色尚早,桥上倒是没什么汽车,只是有零零星星散步渡河的居民和游客。
“过了这座桥,前面不远就是火车站了。”
望着那已经清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火车站,波鲁那雷夫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他沿着来时的路线跑上桥面,却是隐隐地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汽车引擎的轰鸣:
“有车从我身后过来,而且开得很快。”
“是要去火车站坐车的旅客吗?还是说...是有敌人在身后追我?”
虽然只是再寻常不过的汽车,而且很大概率只是过路的旅客,但波鲁那雷夫还是下意识地提高了警惕。
他经历的战斗实在太多,如此丰富的作战经验,让他几乎锤炼出了一种第六感的直觉。
这或许只是他的过分小心,但小心一点总不会吃亏:
“银色战车!”
波鲁那雷夫当机立断地唤出了自己的替身。
银色的铠甲剑士持剑立于身侧,与此同时,波鲁那雷夫果决地在桥面上停下脚步,回过头去远远地看向了那辆汽车。
他想目送着这辆汽车从自己身前超过再继续前进,而不是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一个身份难以判定的陌生人。
而很不幸,也可以说是幸运,波鲁那雷夫的不妙预感好像没有弄错——对方似乎真的是敌人。
那辆从身后追来的汽车一直开得很快,像是急着在追赶什么。
但是,见到波鲁那雷夫在桥面上停下来之后,那司机竟是马上随之踩下了刹车。
那汽车就这样一路驶上桥面,又来了个潇洒利落的甩尾急刹,最终来势汹汹地横停在了波鲁那雷夫的身前。
“果然是冲我来的!”
波鲁那雷夫的目光瞬间变得深沉。
那种轻松而温和的气质瞬间从眼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在无尽黑暗中磨练出的谨慎。
他也不贸然上前攻击,只是在银色战车的护佑下一步一步上前接近,小心翼翼地窥视着车厢里的敌人。
可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情况就变得诡异起来:
“人呢?”
“本来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呢...怎么会不见了?!”
波鲁那雷夫惊讶地发现,驾驶座上竟然空空如也。
那个原本能清晰看到轮廓的司机,在汽车停到自己面前之后,竟然就这样如人间蒸发一般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是障眼法,还是有什么空间能力?”
波鲁那雷夫心中愈发警惕。
银色战车护佑身侧,帮他监视背后和身旁的空间。
而他则是死死地盯着面前停着的、已经空无一人的汽车,努力地想要从面前这诡异的一幕中寻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然后...波鲁那雷夫成功了。
但不是波鲁那雷夫找到的,而是敌人自己现身的:
“你在找我是吗?”
“不用找了,我就在这里——”
“就在你面前,在这面镜子里。”
一个陌生男人的身影,在那镜面一般的汽车玻璃上悄然浮现。
这可不是什么人映在镜子里的倒影。
只是单纯地,镜子里多了一个男人。
现在波鲁那雷夫从镜子里看到的不仅仅只有自己的倒影,而是那个和自己相对而立的男人。
而波鲁那雷夫身边,现实的世界里,却没有任何那个男人出现的痕迹。
那个男人就仿佛完全生活在镜子的世界,现在正神色悠然地矗立在那镜面之中,目光炯炯地看着面前的波鲁那雷夫。
“镜子里...有人?!”
波鲁那雷夫讶异地瞪大了眼睛。
一种荒缪的熟悉感,从心底蓦然涌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