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由远及近,沈甄向后退了两步,整个人退到了梧桐树后面,只见两个胡姬连忙迎了上去,娇滴滴地喊了一声,“大人。”
陆宴低低地“嗯”了一声。
果然,邱少青一见陆宴身边这两个胡姬,眼前顿时一亮,双眼不受控地瞥向寒风中的蛮腰。
就在这时,胡姬踮起脚,陆宴倾身配合,也不知是说了甚,反正隔得老远的沈甄是没听见,但两个男人却一齐露了笑意。
陆宴那双眼笑起来一向勾人,晃的沈甄眼睛疼。
邱少青幽幽道:“陆大人这艳福真真是不浅。”
陆宴淡淡道:“陆某备了好酒给邱大人。”
邱少青大笑,“邱某之幸。”
佳人美酒,不由让人想入非非。
树梢上明明还挂着积雪,棠月的汗却都要下来了,“姑娘,世子爷这是公事,绝不是……”棠月当着沈甄的面,还是无法将养外室这三个字说出口。
“我知道的。”沈甄顿了顿,转移了话锋道:“澜月阁可有人住?”
棠月摇头道:“没有,世子爷不许别人碰澜月阁。”
沈甄点了点头,道:“你去侧门同我的婢女说一声,就说我这有点事,叫她多等我一会儿。”
棠月道:“奴婢这就去。”
棠月走后,沈甄抄近路去了澜月阁,推开内室的门,熟悉感铺面而来。
黄花梨木的架子床、剔红短榻、铁梨四屉橱、夔龙纹方桌,红漆木镂空圆凳。
这里,什么都没变,还是之前的样子。
沈甄走过去坐下,缓缓地拿出了袖中的玉佩,这是给他的生辰礼。
她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忽然高高扬起,想砸在地上,但终是轻轻放下……
红了眼眶。
她整个人,和这动作一样。
只愤怒了那么一下,便迅速冷静下来。
不得不说,环境对人的影响是极为深刻的,沈甄若是在沈府得知他的风韵事,兴许她还真能发次脾气,可眼下是在澄苑,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似乎都在提醒她,元庆十六的她,曾道尽途穷,若无那人,便不会有今日的沈家。
旋即,小姑娘自己默默劝了自己两句。
“圣人赐婚,这辈子,你都是他的夫人了。”
“女子不得善妒,他身居高位,来往交际无数,在别苑养一两个歌姬招待同僚,亦有可能为了是公事。”
“夫妻要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要……”
可劝两句之后,她转念又想到了方才他对那两个胡姬含笑的眼睛,不禁咬牙切齿道:“可恶、负心汉、浪子。”
她深吸了一口气,拿出张帕子擦了擦眼角,将玉佩放到了枕边,起了身子。
与此同时,另一边,主院。
陆宴和邱少青坐于榻上,胡姬分别跪在二人身边倒酒,陆宴身边的胡姬柔声道:“奴给二位大人跳支舞吧。”
陆宴侧头,淡淡大:“去吧。”
胡姬颔首,立马起身,对邱少青身边的胡姬道:“妹妹给我打个鼓。”
鼓声一起,胡姬将纤纤玉手举高,一边要摇晃着腰肢,一边往下蹲,看着邱少青眼睛都热了。
须臾,邱少青幽幽道:“陆大人府上的歌姬,真是‘才貌双全’。”
陆宴笑道:“哪儿的话,鸿胪寺掌大大小小的宴会无数,邱少青见过的伶人胡姬,该是比我多多了。”
陆宴犹记得,他中的箭,就是鸿胪寺送来助兴的六十六名伶人中的一个射的。
话音一落,邱少青道:“得,陆大人您还真别说,最近鸿胪寺来了六十六名伶人,舞姿确实不错,但论起姿容,不及陆大人府上的十之一二。”
陆宴不动声色地饮了一口酒,道:“六十六名?可是为了年底万国来朝?”
邱少青眼神闪躲,下意识摸了摸嘴唇,随意道:“还不知选不选得上她们。”
见他有意避开此事,陆宴也并未继续追问。
胡姬舞毕,转身回了邱少青身边,胡姬与邱少青贴的极近,双锋简直快要夹住男人的手臂,细细的嗓音格外动听,“奴来喂大人酒如何?”
邱少青看了一眼陆宴,见他眸色如常,并未有一丝不满,邱少青也就不客气了,手放在胡姬的腰上,摸了一把。
陆宴正抬起酒杯准备饮伤上一口,心口便开始隐隐作痛,他抬手揉了揉,哪知疼的更重了。
这熟悉的疼法,不禁让他蹙起了眉头。
不是在沈府好好的?
怎么了又?
主院院外,棠月来回踌躇,杨侍卫嘱咐过今日不得去主院打扰,可眼下这状况,她怎么着都得过去说一声才是。
棠月颔首走过去。在雪地上踩出一串脚印,小声道:“杨侍卫。”
杨宗拽过她,低声道:“不是叫你们别来此处打扰吗?”
棠月摇了摇头,极小声道:“实在是不得不来。”
杨宗道:“到底怎么了?”
棠月皱眉道:“方才夫人过来了……”
夫人,还有谁能称为夫人。
杨宗面露惊慌,道:“夫人、夫人今日来这儿了?”
“好似是为了大人送生成礼。”棠月捏了捏手心,皱眉道:“杨侍卫,夫人刚刚看到了两位胡姬了。”
杨宗听懂了棠月话中的意思,顿觉不妙,忙道:“我这就进去通报。”
说罢,杨宗转身,快走几步叩了叩门,“主子,国公府来人,长公主有急事找您。”
陆宴目光一顿。
他知道,若非要紧事,杨宗不会在此刻开口。
陆宴对邱少青一笑,“邱大人随意,陆某得先出去下。”
邱少青心神都被胡姬勾搭跑了,忙笑道:“国公府的事,自然是要紧。”
陆宴走出去,阖上门,一边揉着胸口,一边对杨宗道:“怎么回事?”
杨宗低声耳语了一番。
陆宴转了转手上的扳指,须臾,对杨宗道:“看着里面。”
男人大步流星地朝澜月阁走去。
然,推开门时,内室已是空空如也,陆宴上前,看到了枕边的玉佩,他攥紧,随后朝侧门追了过去。
人背起来,真是喝凉水都塞牙。他想。
陆宴到底是拦住了那辆缓缓行进的马车,他一把掀开幔帐,与沈甄四目相对,低声道:“跟我回去,我有话对你说。”
“改日吧。”她不能跟他发脾气,难道还不能摆个脸色了?
可陆宴怎可能让她这么走了,还改日,就沈家的那个墙,改日也见不到。
四周飘起了尴尬的风,清溪十分有眼色地下了马车。
沈甄看着他道:“大人,暮鼓要敲了,我再不回去便宵禁了。”
陆宴知道今非昔比,自己不能随意把她扣下,便弯腰进了马车,坐到了沈甄身边。
在他追出来的那一瞬间,他想到了前世她离开长安的那一幕。
他握了下拳,伸手揽住了小姑娘的腰,沈甄没躲,却低声道:“陆大人,我真得走了。”
瞧这称呼,加了个姓,生分多了。
陆宴置若罔闻,拿着手里的玉佩低声道:“这是给我的?”
沈甄冷冷道:“嗯,今日是你的生辰。”
陆宴立马将自己身上的玉佩摘下,换成了她送自己的,这样的动作,讨好的意味十足。要知道,他毫不犹豫摘下来的那块,可是御赐。
说实在的,这人的性子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沈甄不是,陆宴亦不是。你让他抱着沈甄说,“心肝我错了”、“我满心都是卿卿,万容不下旁人”、“苍天可知我心意”这样的肉麻话,估计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说不出。
他摸了摸小姑娘纤细的腰身,沈甄越推他,他抱的越紧,暗暗折腾了好半晌,男人鼻尖的呼吸磨得沈甄耳朵的都开始发痒,才道:“夫人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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