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的事?”
高立负手而立,顶门之上,灵气如卷,串珠成线,映照出他阴柔面孔上的惊讶,按照这武刚所讲,这陈家人简直欺人太甚!
“千真万确。”
武刚重重点头,声音斩钉截铁。
“嗯。”
魏明见高立的目光投向自己,他略一沉吟,拢在袖中的手攥紧,面上一派激烈,道,“武兄所说不差,世家之害,肆无忌惮。”
“卑鄙!”
陈征正藏在洞窟口上所布置的禁制法阵里,一缕又一缕的火光垂落,凝若宝灯,悬于上面,如披了一件绚丽的火焰霞衣,他听到这一番话,又惊又怒。
他惊的是,刚赶来的三位师徒一脉的人气息沉凝,一看就不是简单之辈,有这样三人加入的话,自己一方就处于劣势。而他怒的是,武刚和魏明两个人简直满口胡言,颠倒黑白。
卑鄙无耻,令人作呕!
“知道了。”
高立眸光扫视全场,他隐隐察觉到此事儿不这么简单,不过他身为师徒一脉的人,又在小魔穴内,立场可想而知。
“陈氏子弟,”
正在此时,和陆绎高立一样被武刚的长啸引来的第三个人赶到了,他一身法衣,腰间系辟邪玉佩,文雅疏朗,突然开口,道,“洞窟之中可是陈玄?”
紧接着,钟穆清一笑,自问自答,道,“应该就是了。”
“陈玄。”
秀美如女子的陆绎听了,挑了挑好看的细眉,他顶门之上,莲鹤方壶高悬,垂下清清幽幽的宝光,自上而下,如披璎珞。
听到这个名字,他想起了在守名宫中所见的景象。
那少年来守名宫的时候,可是于梦婵亲自安置,原因很简单,对方身份不简单。其不但是五大姓之一的陈家的嫡脉,还是门中真传,一旦有了意外,陈家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该如何?”
陆绎露出犹豫之色,按常理讲,在小魔穴动手的话,只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不留下任何的把柄,即使陈家这样的五大姓世家暂时也只能暴跳如雷。可事情就怕万一,万一出了纰漏,让陈家抓到把柄,那恐怕就是雷霆之怒。
更何况,陆绎知道,自己背后的人正一心一意谋划前来镇压小魔穴十六年的事儿,真要是节外生枝,坏了这个大事,那才是真正糟糕透顶。
高立和陆绎目光一碰,明白了好友的所想,此事搀和进来,恐怕会有风险,虽然风险不大,但对于他们现在一心求稳来讲,任何风险都不应该冒。
“胆小如鼠!”
武刚是个聪明人,很快就发现了陆绎和高立的犹豫,不由得心里咒骂一句,暗怪自己白喊两个人师兄,却没想到两个人根本不顾师徒一脉的利益,临阵退缩!
只是武刚也是无奈,正如玄门世家都是世家,可实际上世家之间也有勾心斗角一样,师徒一脉都是师徒一脉,可也有亲疏远近。高立和陆绎两个人很近,他跟着两个人就远一点了。
关系远了,人家就不愿意太出力!
“这可不行。”
武刚很快想到,要是新来的三人不出力,只凭自己和魏明两个人,还是得现在的局面,攻不进这洞窟!
这样的话,不但原先为此小魔穴一行所有的准备都化为泡影,而且还深深地得罪了五大姓之一的陈家,以后出去后会有大麻烦的。
决不允许!
“杀。”
正巧这个时候,武刚感应到自手中的陶罐儿传来灼烧之感,好像自己内心对好不容易精心准备的小魔穴之行处处受挫所产生的焦躁愤怒一下子被点燃了,整个人有着无尽的恨意,对慢吞吞的魏明,对捷足先登的陈家人,对不肯帮自己的高立等人,等等等等,无所不恨。
“杀,杀。”
武刚眼冒血色,居然看上去孤掷一注,他不进反退,一个人撞入陈家在洞窟口上所布置的禁制里,刹那间,一缕又一缕的火光循着气机过来,洋洋洒洒的火芒蕴含毁灭的力量,稍一碰撞,就把他身上的法衣都烧出一个接一个的窟窿。
“杀,杀,杀。”
武刚烟熏火燎,衣冠散乱,只咬着牙,不停地吞吐灵气,看上去似乎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这,”
高立和陆绎看傻了眼,这武刚到底在陈家人面前受了多大的委屈,竟然这样不顾惜自身,也要拼个你死我活?
“两位师兄,”
魏明也不知道武刚为何如此发疯,不过他是个善于借势之人,马上面上浮现出悲愤之色,道,“陈家人欺人太甚,让武兄都这样子了,两位师兄难道还要坐视不理?”
高立和陆绎听了,对视一眼,再看在火焰中状若疯狂半点气度不见的武刚,眉头同时皱了起来,武刚如此,他们同是师徒一脉,还真不好袖手旁观了。
不然的话,他们两个人真眼睁睁看着武刚葬身于火海,出去后,恐怕也会被自家师长训斥。
“上。”
高立和陆绎咬了咬牙,形势如此,两个人不得不入场啊。
“武刚做得好啊。”
魏明见高立和陆绎改变了主意,踏步入大阵,心里喜悦,这武刚来一出舍身拼命,扯着师徒一脉的阵营大旗,让高立和陆绎不得不救,这一点机智和狠劲真让人佩服。
“看打。”
且说洞窟通道上的大阵里,陈征等人虽不知道这武刚发什么疯,居然敢一头扎进来,可一想到这个家伙刚才的颠倒黑白的无耻,他们就立刻有一种同仇敌忾,于是不断玉石大阵,一朵又一朵的火焰盛开在武刚周围,甚至在武刚脚下凝成火焰晕轮,把他束缚在里面。
“啊,”
武刚发出一声惨叫,他是明气三重修为,还没有凝结玄光之种,以少敌多不说,还在对方禁制中,岂能落了好?只是一下,他护身宝气就被破,两只手臂上裂纹如血。
“武兄,”
魏明见此,大喊一声。
“武刚。”
高立和陆绎跟在后面,看到武刚这样的惨状,也是神情变得严肃,面露杀气。
“啊,”
只是还没等三人赶到阵法中,助武刚一臂之力,突然间,又有一声惨叫从通道里响起,这一声惨叫比刚才武刚的叫声更为尖锐,更为凄厉,叫声中蕴含着巨大的痛苦。
“怎么回事?”
魏明等三人闻声看去,发现不知何时,武刚掷出了自己手中染血的陶罐儿,这陶罐儿一出,罐盖无风自开,从里面倾泻出滔滔的血色,倏尔一变,就覆盖四下,然后血色中,浮现出一个人影,其身披血衣,眉长如刀,凶戾非常,只是手一伸,就从大阵中抓出了一个明气层次的女子,将她身上的血气一吸而空。
这个陈家的女子,本来美丽丰腴,如今硬生生被抽空血气,成了一张人皮,何等残酷,这个过程中,她的叫声岂能不凄厉?
“血魄!”
在最后面的钟穆清看到陶罐上出的人影身上弥漫的惊人血气,一口倒出其根底,道,“血魄宗的人。”
东华洲修炼界鼎盛,有大名鼎鼎的十六派。在其中,玄门十派,比如溟沧派,少清派,玉霄派,元阳派,南华派,太昊派,骊山派,还真观,补天斋,等等等等;而魔宗也有六宗,冥泉宗、浑成教、九灵宗、元蜃门、血魄宗、骸阴派,等等等等。
血魄宗是魔门六宗之一,即使现在东华洲的局面是道长魔消,魔门限于手中没有足够的魔头,很多诡异强大的魔门神通无法修炼,可血魄宗的实力没有人能够轻忽。
而血魄宗这样的魔宗之人,在小魔穴这种地方更是如鱼得水,有地势之利,更是厉害。
“血魄、血魄宗。”
其他人听了,也是一惊,不过在场的人也很快平静下来。血魄宗是魔门六宗之一,血魄之名,很是厉害,要是其他修士听了,恐怕闻风丧胆,可他们溟沧派的弟子,何惧之有?
要知道,玄门十派中也有强弱之分,溟沧派、少清派和玉霄派是公认的三大宗,不但都传承万年,一直高居玄门十派之首,而且宗门中每代都有飞升真人,不是其他宗派能比的。
溟沧派的弟子碰到血魄宗的弟子,更是无所顾忌,要降妖除魔!
“敢出来,就找死。”
众人盯着浮在半空中的陶罐儿,这血魄宗的妖人不知道用了何等瞒天过海的法子藏在这法器里,让人都察觉不到,可如今显形了,必死无疑。
“啊,”
就在众人,师徒一脉的人也好,洞窟中陈家人也罢,准备先联手降妖除魔,再解决溟沧派内部的争斗的时候,又一声惨叫传来,陶罐上的凶戾之人手一伸,把武刚抓了过来,吞噬其精血。
和刚才的女子一样,武刚这个明气三重的溟沧派弟子,只是稍微抵挡了一下,就被从陶罐中出来的人把一身精血吞噬地干干净净,只剩下最后一张皮。
“怎么回事?”
魏明后背直冒寒气,这从陶罐中出来的血魄宗的弟子怎么如此凶戾,即使这武刚刚才为破阵出力不少,又在阵中受了伤,远不是全盛时候,可以自己对其了解,就这样,也不是一般明气修士能匹敌的,但落在这个突兀出现的陶罐人手里,简直杀鸡一般。
魏明惊惧之后,又是一阵庆幸。
自己和武刚同行之时,可是非常羡慕武刚手中这能吞噬阴魔幻魔的神秘陶罐,甚至还动过小心思想据为己有。如果自己真正成功的了话,恐怕现在现场这张人皮就要换成自己的了。
“不对啊。”
魏明突然又想起一事,他记得自己问过武刚他手中陶罐的来历,对方分明是说陶罐是在一个近乎千年的废墟古穴中无意间寻到的,被埋藏这么久的陶罐里会藏有人?
“不对劲。”
陆绎看向陶罐上空的人,不知为何,有一种毛骨悚然。他向来灵觉异于常人,凭这个帮自己多次逢凶化吉,正是这样,他比同境界的人更能感应到陶罐上的人影的凶戾。乍一看,好像一片血海,所到之处,所有一切尽数被收入血海中,成为血海的一部分。
霸道,强势,凶戾,无法无天。
这样的法门绝对不是血魄宗的一般法门,也不是明气层次所能修炼的法门!
“你是什么人?”
陆绎头悬莲鹤方壶,大片大片的清光落下来,徘徊在左右,挡住扑面而来的血腥气,他高声断喝,希望一探对方的来历。
陶罐上的人影扫了陆绎一眼,他在吞噬了两位明气层次的修士的血气后,血魄凝实不少,脚下的陶罐更是开始弥漫出惊人的血煞之光,陶罐底中的两个字透体而出,凶戾大盛,他根本不回陆绎的话,只是道,“溟沧派的人,嘿嘿。”
这笑声一起,蕴含着大凶,还有一种深仇大恨。
“茹荒。”
魏明离得最近,正好看到陶罐底部透出来的两个大字,于是随口念出,面上有茫然。他对这两个字很陌生,可不知为何,刚刚念出口,就觉得眼前一片血色,身体内的血液甚至都控制不住,蠢蠢欲动,仿佛随时脱体而出,投入到半空中的陶罐里。
魏明心惊肉跳,连忙运转法门,镇压体内的血液。
“茹荒。”
高立和陆绎也没有印象,可一念诵,就觉得大凶大戾,有一种大难临头。
“茹荒!”
倒是场中入门最晚的钟穆清听了后,想了一会,面色大变,他向来的飘逸都不见了,声音变得尖锐,道,“血魄宗的茹荒真人早已陨落,怎么会出现?”
很多年前,茹荒真人在东华洲可是鼎鼎有名魔道大能、此人行事肆无忌惮,任意杀戮玄门修士,已弄到天怒人怨的地步,甚至连血魄宗都不得不将他逐出师门。
不过这人也是一个奇才,当时已练到血魄与自身神魂相合,且聚散如意的境界,只要不将他所有血魄一齐灭杀,便杀不了他。
后来却不知道什么原因,他被东华洲六位真人高手联手布下大阵围攻,这才将其彻底除去。
难道对方死灰复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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