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楼]
“时蓉,你做什么”时黎总算没了往日冷静,满眼愕然的看着从拐角冲出来的妹妹。
面对质问,时蓉眼神赤红,居高临下注视着倒在地上的时暮。
时暮咬咬牙,强撑着从地上站起,膝盖疼的厉害,几乎无法挪动步伐,她扶着墙壁,苍白的脸色更衬眼珠漆黑。
时蓉全身都在战栗,眼泪就在眼眶里打着转,她颤着声“时暮,你真不要脸,你就是故意羞辱我的对不对”
想到那天酒吧,她还对她动了心,愈发觉得羞耻无比,更多的是被人捉弄后的愤怒,她就奇怪,明明是偷偷跑出来的,为什么大哥会发现后来回了家,被母亲和奶奶一顿教训,他们骂她,骂她变成了时暮那种不知廉耻的女人,骂她不如也滚出家门。
奶奶不喜欢女孩子,之所以对她好,全靠着时暮衬托,后来时暮走了,奶奶又恢复了原来本性。
时蓉心心念念了那个男孩子那么久,怎么也想不到会是最讨厌的姐姐,当初有多感激时暮的出手相救,如今就有多痛恨她。
“时蓉”
“你别说话”时蓉哭着挥开时黎伸过来的手,嘶声哭泣,“你是我哥哥,从小到大跟在你身边的人是我你凭什么给她钱当初要离开时家的人是她,没人撵她没人对不起她你明明知道她会害死你,你为什么还要找她你这样做对得起谁”
时蓉越说越觉得委屈。
从小到大,她跟着哥哥一起长大,一起学习,提及时黎时,人们立马联想到同样优秀的时蓉,后来时家多出了一个女儿,乖戾嚣张,趾高气扬,转到一中后不是逃课就是打架,见哪个男学生好看,就带一群人围堵,学校关于时暮的不好传言也越来越多了,同班同学一听她是时暮妹妹,眼神愈发怪异,为了不和不良少女扯上关系,同学们连带着时蓉都疏远了。
她讨厌这个闯入者,无比讨厌,痛恨,恨到想让她立马消失。
时蓉呼吸急促的看着时暮,“你怎么就这么恶毒,你就是想害死哥哥,你和你身体里的那个玩意都是邪物,你是巫毒”
时黎捂上有些犯痛的胸口,蹙眉呵斥“够了,时蓉,你不要再说了。”
“我为什么不能说。”时蓉抬头看着时黎,“你们是双生子没错,这点我比不上,可是难道你忘了她能活到现在都是靠着你的命,你现在身体这么差,不能跑不能跳,一到变天就胸口疼,那一切都是她害的,你怎么还舔着脸过去你看看她稀罕吗”
“住口”时黎突然捏上了时蓉脖子,把她狠狠抵上了墙壁,向来沉默的少年在此刻充满危险。
时蓉呼吸一窒,瞪大的眼珠中充满震惊。她在时黎眼中,看到了曾经的时暮,姐姐总是用这种像蛇一样的恶意目光盯着她,就好像她是弱小的猎物。
“不准说了,我的事不用你管,你错了就错了,没必要借着为我好的名义伤害别人,我觉得羞耻。”时黎压抑着呼吸,缓缓松手。
时蓉嘴唇颤抖,眼睛里满是受伤。
时黎径直下了楼梯,冲时暮伸手“我带你去医务室。”
“她说的没错,我不稀罕。”时暮靠着墙,不动神色避开时黎张开的双臂。
双生子站的很近,又相离很远,这几公分的间隔是他们此生都无法跨越过去的鸿沟。
如果曾经的时黎愿意伸出手拥抱,把恐惧和疏远收敛,也许原来的时暮不会绝望,不会走向一条不归路。
时暮唇边扯出一抹笑,一双眼冷寂无比“如果你现在靠近我,我身体里的蛊虫会在三分钟内吸干你的精气,命大的话你可以活过今晚,不过以你的体质估计连眼睛都来不及闭上,就算是为你好,就当你同胞妹妹死了吧,见或不见,都当她死了。”
这话自然是吓唬时黎的,她体内的魅蛊由缠藤蛊压制,哪里会轻而易举吸食人的生命。
时暮挺直脊梁,绕开时黎下楼,背影寂寥又满是固执。
他微仰,淡漠望着时蓉,只一眼,便什么都不说的朝反方向离开。
时蓉抽抽鼻子,低头哭的委屈。
“时蓉,你的书怎么还没搬下去老师催呢。”身后传来了男同学催促的声音。
时蓉擦干净眼泪,转身出去拿书。
距离比赛开始还剩五分钟不到,刚下了一层,时暮腿疼的就有些受不了了。
她坐在台阶上,慢慢撩开了裤腿,膝盖红肿异常,小腿肚上有不同程度的擦伤,胳膊肘和腰也很疼,但远远没有膝盖的伤厉害。
时暮皱眉放下裤子,深吸口气抓着扶手站了起来。刚一出门,贝灵着急忙慌跑了过来,微喘着气“比赛快开始了,黄老师再找你呢。”
“哦。”时暮拖着腿,慢慢往她身前移动着。
贝灵没有看出什么不对,侧眸问“你刚才去哪里了呀”
时暮说“没去哪儿,四处转了转。”
“那快点吧,其他人都开始做准备了。”
“嗯。”不咸不淡应了声。时暮看看脚,试探性跺了跺,估计是疼麻木了,左腿没有了任何知觉,看着前方贝灵小跑的身影,抿抿唇,快步跟了上去。
场地外的观众席上坐了不少人,第一所参赛学校已经开始了比赛。
时暮在后台的休息椅上坐立难安,腰疼,手疼,腿部滚烫,一直皱着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贝灵没有觉察出什么不对,眼睛闪亮的不断鼓励着她,各种好词都放在了时暮身上,看的出来她真的非常期待这次比赛。
“一中一直瞧不起我们英南,这一次我们要让他们刮目相看,时暮,你说是吗”
“唔。”时暮眯起眼,有些没听清。
坐边儿上的老黄总算感觉到了不对,他来回打量着时暮,比起刚开始出来,现在时暮的脸色非常不好,他推了推时暮肩膀,关切询问,“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我没不舒服。”她条件反射的摸了摸自己的左膝。
那个细微的动作自然没有逃过前警察的眼,老黄一把拉开时暮的手,不顾她反抗的把裤子掀了起来,看到那露出的肿胀膝盖,贝灵呀的叫了出来。
她伤的很重,连带着小腿都肿了大半。
“操。”老黄直接爆了粗,“哪个兔崽子弄得,你告诉我是不是其他学校的人欺负你了”
贝灵红了眼圈,“你、你是不是从刚才就这样了,是不是很痛”
说着说着,她就哽咽了。
时暮拍拍女孩儿的小脑袋,看了眼暴怒的老黄,语气平和“我自己摔得,和别人没关系。”
也不是时暮死鸭子嘴硬,更不是当好人装圣母。她现在的性别是男,如果让人知道时蓉推的,不大会儿自己的身份跟着曝光,到时候麻烦的还是她。
“扯犊子,你自己能摔成这样”老黄明显不信,“快说,谁干的。”
她低头,紧紧抿着唇。
气氛陷入僵持。
老黄狠狠揉了把头发,“行,我就当你摔得,那我们现在去医院。”
时暮还是没动。
老黄急的直拍大腿“小祖宗,你不说谁干的就算了,怎么医院都不去了”
时暮说“等比赛完再去。”
老黄愣了下,“就你这还想比赛”
时暮拧开头,神色固执;“都走到这儿了,再退赛不是让人看我们笑话,我不能让人瞧不起我们。”
老黄一噎,有些感动“你、你是为了我面子咱不要面子了,走,我们去医院”
“不去。”时暮挣扎开,“第一名有十万块钱呢,就算第二名还有五万呢。”
“”
老黄“你他妈掉钱眼儿了”
那必须要掉钱眼儿啊,人都是要恰饭的。
很快轮到了英南附中,时暮深吸口气从椅子上坐起,低头整理了下衣服,挺直脊梁走到了台前。贝灵抹干净眼泪,换了张笑脸跟了上去。
在半满的观众席上,时暮一眼看到了坐在最前排的傅云深,少年单手撑着下巴,表情格外散漫,再旁的夏航一冲他们挥挥手,笑容温和。
音乐开始,时暮和贝灵并排站好。
其他学校选的广播体操都是走在时尚前端的,跳起来不是那么傻,只有他们选了第九套广播体操,当原地踏步那个声响响起来的时候,不少人都笑了。
时暮知道这比赛挺智障的,也知道两个人在这么大体育场上跳这个很傻,她敢说,广场舞都比这个好看。但傻归傻,原则性的东西不能丢,谁不是跳广播体操过来的,有什么好笑。
她做的认真,没有丝毫怠慢,就算膝盖火辣辣的疼,也没有在脸上流露出一丝痛楚,关键是,她长得太好看了,广播体操硬是跳出了芭蕾的感觉。不知不觉,场外笑的人少了,更有甚者开始拿手机偷拍时暮,傅云深后面就有一位。
拍照声过分刺耳,傅云深回头,表情冷峻“删除。”
那人白了他一眼,“有病。”
傅云深支撑起身子,高大的身影和阴沉的眉眼给人一种难言的压迫感,他一字一句“我让你删了。”
男生小心翼翼打量着他,确认是不好惹的人后,不不情不愿清除了照片。
傅云深重新坐下。
音乐缓缓停下,两人冲着评委席和观众深深一鞠躬后,转身向后台离开。
估计是刚才的运动牵扯到了膝盖伤口,再也使不出一点力气,勉强往前走了两步后,时暮在一阵唏嘘声中跌倒在了地上,她疼的咬牙,额头全是冷汗。
“时暮”贝灵惊呼声,刚要接近,就见一个黑影从观众席上一跃而下,他飞快接近,拦腰把人抱了起来,台上哇声一片。
傅云深微微喘息着,抱着时暮快步出了体育场。
外面阳光滚烫,他身上气息爽朗,时暮不禁环着少年脖颈,听到感情值叮叮不断上涨着,懵了几秒后,这才慢慢抬起了头。
折射下的光线刺眼,黑发少年薄唇紧抿,神色凝重,认识这么久,时暮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有这种表情。咬咬唇,心中突然腾升起难言的情愫。
出了校门,傅云深拦上出租车,抱着时暮进去后,直接说了医院二字。
时暮调整好坐姿,哑着嗓音“你什么都不问就带我去医院吗”
傅云深眼神睨过,她脸蛋儿本来就白,此刻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唇瓣干裂,看样子是难受的厉害,傅云深的五脏六腑也跟着难受起来。
他活了十七年,从没有像今天这样,为一个人抓心挠肺,担惊受怕,从她倒在地上那一刻,他的肢体先比大脑做出反应,如今才恍惚回神。
原来这就是担心的感觉。
原来
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傅云深看向窗外,在窗户的倒映之中,他看到自己的眼神仍带着迷惘和不安。
“傅云深”时暮小声唤着他。
傅云深张张嘴,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车子就在医院门口停下。
他喉结上下翻滚两番,把零钱递了过去“不用找了。”
然后抱着时暮下了车。
工作日的医院依旧人满为患,穿着校服又眉眼出色的傅云深很快吸引了众人注意,尤其他怀里还抱着时暮。
感受着那不断飘过来的视线,时暮不好意思的拍拍傅云深肩膀,“你把我放下来吧,我能走。”
“你好,请问有什么帮助吗”一位护士走了过来。
傅云深抱紧时暮,忙说“她受伤了。”
护士左右看着时暮,笑容温柔“请问是什么伤”
什么伤
傅云深一脸茫然,他太急了,压根没来得及问,半垂下眸“你哪儿受伤了”
护士没忍住,捂住嘴偷偷笑着。
时暮整张脸都快烧着了,尴尬道“我膝盖、膝盖摔伤了。”
护士了然点点头,和傅云深说“你先去挂号缴费,这位同学就交给我们了。”
傅云深不放心看了她一眼后,把人放在了担架上。
时暮接受着医生检查,傅云深跑上跑下交着各项手续费用,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主治大夫把x片递给傅云深后,低头填写病历单“软组织挫伤,不算太严重,好好休养两到三周,开的外用药每天喷上,洗澡的时候注意些,别进水感染了,你拿着这个去开药。”
傅云深接过单子,胡乱擦了把额头的汗水,“不用住院吗”
“不用,包扎好回去静养着,控制一下饮食,不要吃腥辣烟酒,到时候再过来复诊。”
傅云深认真听着,全部都记在了心里,道声谢后,转身去拿药。
看着少年再次远走的背影,护士弯腰在时暮耳边打趣“这个男生是不是你小男朋友呀他好关心你哦。”
时暮一怔,急忙摆手“姐姐你别乱说,我们是兄弟。”
护士小姐掩面笑着,眼神很是意味深长,时暮害怕越解释越乱,摸了摸鼻子乖乖让他们处理伤口。这时时暮才想起跑出来都没和老黄他们说一声,急忙掏出手机往过发了条信息。
结束完检查已经是中午一点多了,她膝盖缠着厚厚一层白纱,行走略显困难。
出了医院大厅,看着那不算长的台阶,傅云深缓缓在时暮面前蹲下。
时暮语气茫然“干嘛”
少年声音冷冷“背你。”
“不用,我自己能走。”
时暮话音刚落,就被强行拉上了那不算宽厚的后背。
傅云深臂膀有力,身上跑出了浅浅汗味,她嗅了嗅,莫名红了耳根子。
时暮上下唇微张,呢喃道“那我帮你拿药。”
说着,把傅云深手上的药袋子勾了过来,她拿着药,下巴慢慢搁在了少年肩头,他骨头很硬,硌的下巴很疼。
寂静中,时暮听到突兀一阵响动,响动是从傅云深肚子里传来的,微微愣了下后,视线落了过来。
少年抿唇,脸红了,不知是晒的,还是羞的。
时暮眨眨眼“你饿啦”
傅云深“好像。”
好像
他明明就是饿了。
时暮环顾一周,医院附近有不少餐厅,然而现在是高峰期,就算去了估计也没有位置,于是说“要不我给你做糖醋排骨”
“不用。”傅云深把人往上拖了拖,在马路前停下,来回张望着空车。
终于拦到一辆,傅云深小心把人放进去,坐在了她跟前,长呼口气说“回家我给你做。”
时暮咦了声,“你会做”
傅云深依旧冷着眉眼,“会,不会可以学。”
时暮依旧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还真是稀奇,不染烟火气的臭脚大佬竟然要学做饭,想到他围着围裙和厨房交缠的画面,时暮内心涌出几许愉悦,不由隐隐多了几分期待。
“成吧,你想做就做,保险起见,我们还是提前点一份外卖。”
听她这样说,傅云深不满鼓起了腮帮。
车子驶向的位置是傅云深家里,时暮皱皱眉,“能不能回我家我不想去你那儿。”
傅云深瞥向她“回你那儿我睡哪儿”
时暮;
傅云深冷笑声“不然你一个人照顾自己”
时暮“我又没残疾。”
他轻哼着别开头。
时暮依旧固执道“反正我不去你那儿。”
“成吧。”傅云深和司机说,“掉头,去东城23号胡同。”
正当时暮松了口气时,眼前少年笑的促狭“去你那儿,我和你睡。”
时暮“”
“好了,我们可以谈另外一件事了。”少年恢复了以往沉着的语气。
时暮战战兢兢抬起头,“什、什么事”
他笑着,眼神深沉了不少“你这伤怎么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