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一下,快步走到炉子前,摸了炉火。
还是温热的。
又揭开盖子一看,药炉里残存着黑黝黝的药渍。
用指尖刮了一点,凑到鼻尖仔细嗅了嗅。在这么危险的修真界活了百年,对药物进行基本地判断辨识她还是做得到的。
狗脊?
多用来治疗下肢无力、腰膝酸软,具有补肾强身之效。
金樱子。固精缩尿之用。
金羡鱼错愕地张大了嘴,忍不住扑哧笑得乐不可支。
看来她这一脚的确踹得够狠的。
谁能想到玉龙瑶还会在半夜偷偷煎药喂!不,恰恰是他这种人才会避着人在夜里煎药。
怪不得他一直没主动提议要入洞房,原来原因在此。
丢下药炉,金羡鱼眼睛眨也不眨,一口气拿了好几个馒头,又端了一碟辣椒酱。
玉龙瑶兄弟遇难这个发现让她食欲大开。将辣椒酱抹在白韧劲道的馒头上,又辣又咸,辣的人浑身冒汗,她吃得简直根本停不下来。
在她吃着馒头的时候,厨房的门忽然又被推开了,竟然是玉龙瑶。
他脱掉了常穿的黑色罩袍,白襦青袴,绑了个低马尾,看到她的时候惊讶极了。
“小鱼儿?是你?你没吃饱?”
金羡鱼看着药炉反问:“你受伤了?”
玉龙瑶:“……”
他面不改色地走过来,笑道:“介意吗?”
金羡鱼头也不抬,继续大快朵颐:“请便。”
玉龙瑶感到一阵奇妙,从前金羡鱼少有这般忽视他,他有时候甚至觉得她和他一样,不爱他。
她只是在回报他当初的恩情。渐渐地,就以为自己也爱了。
厨房里安静地只能听到金羡鱼细细的咀嚼声。她吃得痛快极了。
玉龙瑶看得也新奇极了,诧异得像是在观看什么难得一见的新鲜事物。
现实世界,金羡鱼的家境平庸,但家教还算不错,只不过在玉龙瑶面前却显得有点儿不够看。
他出生名门,这几千年来又只“秽土转生”自己的家人,可谓是锦衣玉食里浸着长大的,举手投足间都透出了点儿微不可察的优越。
她唇瓣被辣的泛红,嘴角一抹的红油,辣得出了点儿薄汗,头发丝都黏在了脖颈上。
不过她生得太美,这被辣得满头大汗的窘态,便少了点儿粗鲁,多了点儿随心自在。
她从来没这样毫不顾忌地在他面前吃过饭,女孩子在心上人面前总要点儿面子的。
更何况他们这百年的婚姻相敬如宾,边界感很强,不像寻常夫妻一样对对方的丑态早就视若无睹了。
今天的金羡鱼算是把玉龙瑶打了个措手不及,他难得有些不自在,惊讶的视线一直围着金羡鱼的脸打转。
金羡鱼顿了顿,她几乎可以想象出玉龙瑶的心理活动,哪怕他自己都没察觉。
他或许会觉得这辣椒太冲,是一种粗鄙的冲。
就像是在她那个世界的,人们总以为西餐是文质彬彬的,多油爆炒的中餐大排档有些上不得台面。
玉龙瑶忽然觉得这沉默有些不舒服,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笑了笑说,“你的识海很有趣。”
金羡鱼还是没抬头,敷衍道:“我也很好奇你的成长经历。”
这话一半真一半假。
她的确很好奇玉龙瑶是怎么养成这个性格的,照一般的小说套路,说不定他这种“病娇”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童年阴影需要她这个穿书者来治愈呢。
金羡鱼心不在焉地想。
“我的成长经历?”玉龙瑶双手合十,抵着下巴,作了个冥思苦想的模样。
顿了顿,玉龙瑶嗓音玉润一般地开始娓娓道来,对自己的童年毫不避讳,甚至是侃侃而谈。
父母双全,家境和谐,从小在蜜罐子里长大,简直和谐得不能再和谐了。
金羡鱼不是很了解玉父玉母,这二位去得早,玉龙瑶是他们最小的儿子,也是成亲最晚的,他兄弟姐妹们孙子、曾孙几乎都能打酱油了。
玉龙瑶还眨眨眼,拉长了语调,微笑说道:“父亲生日宴当天,我曾以元神附身于我兄弟、侄儿、侄孙、众宾身上。”
“父亲当时被我吓了一大跳。”
这话也是一半真一半假,他千年前的确这么干过,来宾全被他“秽土转生”。
……这是鬼故事吧。
金羡鱼目瞪口呆,尴尬得脚趾几乎都蜷缩了起来。
简直无法想象当时玉父是个什么感受。
又觉得企图走“治愈病娇”路线的自己简直就是个24k的纯傻叉。
“我想到了一个成语。”她喃喃地脱口而出。
“什么成语?”玉龙瑶适时地表达了兴趣。
金羡鱼露出个复杂的,说不上来的表情:“哄堂大孝,孝顺的孝。”
听她说完,玉龙瑶竟然沉默了半晌,然后他突然笑起来,足足笑了十几秒。
“我甚至有些后悔和谢仙君共享你了。”玉龙瑶微笑说。
说完这一句,他不再说话,只静静地望向金羡鱼。
直率的、蛮荒的、无矫饰、无保留的。在这粗鄙的,无懈可击的动作下,他好像隐隐看到了股脆弱感。
像是沙砾被贝肉包裹成的珍珠,莹润有光。
【玉龙瑶好感度-20,当前好感度-60】
金羡鱼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困惑地睁大眼,暗暗嘀咕:诶……这人真的好奇怪。
第46章
接下来金羡鱼不再说话,她以风卷残云般的速度迅速结束了这顿饭。
这一幕在百年前曾频繁上演。
她与玉龙瑶仿佛是世人眼中再标准、再完美不过的夫妻,一起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什么,然后突然间齐齐失声,没了话头。
之前谈得热火朝天好像也只是在寒暄和客套。
他们像约定好了一样,不再说话,各自忙各自的。
金羡鱼站起身正准备去洗碗。
玉龙瑶站起身,忽道:“我来吧。”
金羡鱼看了他一眼,也没和他客气。回到屋里后脑,她揉了揉肚子,飞快地又冲了个战斗澡。
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想通了之后,抛却了一桩心事,竟然一觉睡得极为踏实。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玉龙瑶也都将早饭准备好了,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除了不让她出门。
金羡鱼试探性地走到门口,果不其然被玉龙瑶驱使的鬼怪们礼貌地“请”了回去。
她自讨了个没趣,顺从地回到了屋里继续看话本,囫囵吞枣地翻完了两本,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个视线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一睁开眼看到了谢扶危,他安静极了,趺坐在她身侧,不知道静静地看了她多久。
她恍然记起,今天应该是谢扶危“侍寝”的日子。
金羡鱼一时踌躇,也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目光刚好瞥见了桌上还没看完的话本,就邀请他一起来看。
“要一起看吗?”
谢扶危眼睫微颤,“嗯”了一声。
“你自己搬凳子。”
谢扶危听从了。
话本上的字句像是无意义的符号,倒映在他水银般冷清的眸子里。
他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只隐约觉得金羡鱼的头发很香。
他凑近了点儿,又细细闻了闻,隐约中又闻到了些淡淡的芳香。
似乎是女孩子独有的味道。
为什么会这么香。
金羡鱼好像说了点儿什么,他没有听清。
谢扶危的身躯也像蛇一样冰冰凉凉的,金羡鱼被他抱着举起来,坐在大腿上,他银色的长发如蜿蜒的小河在她腿上流淌,沁凉得令人浑身舒爽。
他神情看起来很专注,她抬起头能看到他的下颔,苍白的脖颈间微微突起的喉结。
他看着纤细劲瘦,但胸膛却足够宽阔,金羡鱼干脆就把他当成了个大型的降温抱枕,一边看话本,一边无意识地搓揉摩挲几下。
就像大学的时候她总忍不住摸自己室友大腿一样。
一下又一下,摸得谢扶危冰冷的吐息有了隐约的波动,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几乎快要满溢出来。
她教会他满腔的缱绻柔情,和金羡鱼待在一起,他心底很柔软,像是空山鸟语,深潭的落花。
……谢扶危的手感只能说很不错。
金羡鱼心不在焉地想。
那张完美无缺憾的脸,恰到好处的低温,简直就像是个做工完美的充—气娃娃。
金羡鱼几乎是以赏玩的态度,以主体的身份凝视着他,把玩着他,抓起他沁凉的长发,握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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