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女帝的后宫日常!
伴着熄灭的大火浓烟,侯府迎来了新一天的早晨。
我穿了一身男装,独自一人在寂静的厅里用早餐,旁边站着宫里来的内侍,特地给我打包带来了一堆奏折——因今日早朝我缺席同时太傅也缺席,百官无奈只能递交奏折且省却不少口水战。
我一边喝着粥,一边随手翻看奏章。翻了半本便不想翻,太无趣了!而且深看也不定看得懂。
“陛下,老奴等您批完奏折再回宫去。”仿佛看出我存有敷衍心态,内侍强调了他的责任。
我拖延着喝粥的时间,蹙眉思索对策。
正一筹莫展之际,皇叔来了,还带了一个娇弱身影。皇叔沉着脸,一挥手,厅门嘭地关上,一甩袖,阿宝被弹压得屈膝跪伏。
“侯爷?”内侍被吓一跳。
我赶紧搁下粥碗,看向地上跪的阿宝。仪容端庄却在此时顿显狼狈的少女,脸上一片坚毅之色,不知有几分是在强撑。
皇叔背着手,眼中晦暗:“昨夜纵火的,正是她。”
地上的阿宝不吭声,几次想爬起来都被身边笼罩的内力压回去。最后她也放弃抵抗了,不屈地跪在地上。
“身为郡主,侯府里那么多好玩的,为什么非要玩火呢?”我对她意味深长道。
“难道她想行刺陛下?”内侍惊问。
阿宝昂起头颅,愤恨的目光射向我:“凭什么她是陛下?我明明同她是一样的!”
内侍看清阿宝脸容,更惊:“为什么她同陛下容貌一样?”
“许你荣华,你不甘,本已是僭越之身,还妄求更多。如此贪得无厌,皆因你一张以作筹码的脸?”皇叔慢慢蹲下身,自袖中取出一瓶药水,拔去瓶塞,阴沉的嗓音继续道,“是不是非得毁掉你这张面皮,你才肯看清自己怎样卑贱?”
阿宝脸色雪白,惊恐地避开药瓶:“我不要!”
“活在别人的面皮下,你竟是一点不觉心虚,那便让你看看,你从前究竟是什么样子,无需再自欺欺人。”皇叔冷酷地无动于衷,手中药水渐渐靠近阿宝的脸。
“皇叔!”我跑下去,紧张地看着药瓶,“这个,是毁容的?”
“准确的说,是洗容。”皇叔冷冰冰道。
“洗去她现在的容貌,那她还怎么做郡主?”我握住皇叔手腕,这一手下去,也许就不可挽回了。
“对!我是郡主!你亲口当堂承认下的郡主!”阿宝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更进一步威胁,“还有你同阿夜的事,你不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才宁愿承认自己私生女的么,你敢对我下手的话……”
皇叔拿开我的手,将我抱离开,俊美不老的脸上有温柔与残酷交织的容光。他一言不发,另一只握有药瓶的手向后一泼,将药瓶扔去地上,同时响起阿宝撕心裂肺的惨然之声。
“穆却邪!你同穆夜行有染!兄妹*!鲜廉寡耻!残暴不仁!如今又叔侄*!报应不爽!老天都诅咒你!”
阿宝双手捂脸,血液从十指间渗出,她痛苦地翻滚,整个身躯颤抖着蜷起,咒骂不绝。
那咒骂声如同咒语,缭绕在脑际,我既被眼前景象惊住,又被这咒语慑住,大脑呈现一片空白。
皇叔或许高估了自己的定力,神情起了波动,举袖挡到了我面前,掌风推开厅门,低沉的嗓音狠狠道:“来人!郡主失心疯,欲行刺陛下,现遣送京师千里外本侯的封地叶县,由叶县三千驻军看守残生,永世不得自由!”
两名护卫入得厅内,拖起地上翻滚的阿宝,无情地拽走,徒留地板上挣扎的血迹和泪滴……
我被一杯清茶灌醒,才意识到身处一间没有血腥味也没有咒语的房间,檀香袅袅,凝神静气。而我正坐在桌边,手旁是翻开的奏折。仿佛一切都只是我打了个盹儿,我依旧在桌边敷衍了事地翻开奏章。
一抬眼,对面是静静喝茶的皇叔,不时给墨池里研几下墨。
我打量着对面静心喝茶研墨的人,肌肤有光泽,脸上有神光,眉峰如山势,鼻梁似山岳,饮茶时喉间微动,研墨时五指并不粗粝,浑身透着儒将的气息,但又让人无法忽视其爆发时的力量,仿佛所有能量都沉潜在寻常雅致中,是个矛盾又和谐的主体,就如同温柔与残酷兼具的那个瞬间。
“陛下为何不看奏章?”他垂着眼看杯中浮叶,不抬眼也能洞悉一切。
“我觉得皇叔更值得研读,比奏章有内涵。”我端正着容色对答。
“但愿陛下能读出不一样的内涵。”他将杯中茶印尽,喉头滑动了一下。
内侍不在身边,我亲手将奏章都整理到一起,装进布袋子里,就要背上肩头离开。才下了凳子,就听对面道:“童尚书府里来消息,施县令已醒转,对于大理寺卿的调查无动于衷,只问大理寺死牢里那名冒充郡主的要犯下落。”
我走到门边停下。
后面又道:“京兆尹探听到姜冕落府之地,就在南门外梨花巷。”
我推开房门,一步迈了出去。
后方墨石敲落墨池,发出空灵的一声脆响。
穿过院落,没有人阻拦我,也没有人给我带路,内侍不见,我带出宫的侍卫也没影。显然都是人为干预消失的人口。目的在于困住我么?我岂不能自力更生?!
我扛着一袋子奏章出了侯府大门,手搭凉棚望了望路线,寻到街头卖油郎的担子前,问道:“大哥,请问南门外梨花巷怎么走?”
卖油郎瞅了瞅我肩上的包袱,挑起担子笑道:“正巧,我也要去梨花巷。”
热心的卖油郎给我带起了路,烈日当空人群熙攘,我跟在卖油郎身边,随他穿过十几条街巷,人迹渐少,拐角处,卖油郎搁下担子,一把拉住我,坏笑道:“大热的天,给你带了这么远的路,包袱里的东西给我,就当引路费了!”
我护住包袱,试图从他手里挣脱:“东西不值钱,就是一堆纸……”
“不值钱还护得这么紧?一堆纸难道是一堆银票?”卖油郎被自己脑补得兴奋了,拼命抢我的包袱。
我反手抽出担子上灌油的大铁勺,拍去他脑门:“谁会带这么多沉甸甸的银票出门,蠢死了!你给我放手!”
卖油郎顶着一脑门油迹,夺过大铁勺扔地上,大怒:“你才蠢死!女扮男装以为谁看不出来?清早出侯府的姑娘,还会没钱?侯爷看上的小姐,估计能值不少钱,不如我给你卖去卿月楼……”就要一巴掌呼我脑门上。
我一矮身,躲过去,看准他身体前扑的方向和步子,挪脚踢过去地上的大铁勺。卖油郎不防地上有陷阱,一脚踩进勺子里,立身不稳,扑到地上,撞翻了担子。
我深吸口气,扛起包袱,转身跑了。
然而身后嗖嗖几道风声,以及传来卖油郎的呼救声。我跑出去后又转回,趴在拐角处上看,见四个护卫正在群殴卖油郎。护卫们统一劲装,非宫廷护卫,倒是跟拖走阿宝的两个护卫一般的衣着。
这般群殴法,怕是一时半刻就能把人打残。
我重新来了一遍跑回的脚步声,在即将过转角处时喊道:“那个卖油郎……我跟你说……”
跑过转角处时,果然四名护卫身影不见,只有卖油郎哀声惨嚎:“说、说什么?!”
我喘着粗气:“天子脚下,你敢胡作非为,光天化日抢劫钱财,还想拐卖少女,这是违法的你懂不懂?要拉去见官的,你知不知道?”
说完我就转身走了。
身后传来激烈的挣扎:“不不!放开我!我不去见官,会坐牢的!”
……
沿着街路,越走越累,尤其扛着沉甸甸的包袱,还不辨方向。再找人问路又怕被骗,何况眼下路处偏僻,连个官署也遇不着。
我垂头丧气无目的前行,甚为绝望。莫非这就是得罪太傅、太医和皇叔的下场?
然而就在我绝望之时,一个动听的声音诧异道:“陛、陛下?”
是幻听,还是天籁之音?我抬头,见迎面走来一人,翩翩白衣,抱着几卷书画,那眉清目秀不正是苏琯?
我简直有抹泪的冲动。他见我如此激动,忙上前来接过我的包袱,掏了手绢递给我擦汗:“陛下怎会独自一人在这偏僻之所?”
有美少年关切问询,我便毫无障碍落下泪来:“朕……朕微服出宫不行吗?”
苏琯抿着嘴,对我如此微服出宫便不再细问,拉了我到树根下坐着歇息,拿过我手里的手绢给我又擦泪又擦汗。我又毫无障碍地蹭到他肩头,伏肩大哭。从前很疏离的美少年,对朕的眼泪竟无抵抗之力,没有拒绝我在他肩头蹭泪的举止,还下意识在我背上拍了拍。
“陛下要去哪里,可要苏琯带路?”
我无节操地抱住美少年哭泣:“太傅离宫了,奏折太多,朕看不过来,要去找太傅,迷路了,还饿了嘤嘤嘤……”
苏琯迟疑着道:“那我带陛下先去吃饭,然后去找太傅?”
我收泪,从他肩头抬起脸,点头:“好,朕要吃卤煮,你买给朕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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