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女帝的后宫日常!
“姑娘可是走错了门?”容颜秀丽的女子问。
“可能是吧。”我手抱一袋糖炒栗子,放了一颗进嘴里。
太傅姜冕从石桌旁起身,扯下身上披的长衣扔桌上,几步走下院台,脸上惊愕犹未消。这时,苏琯抱着一堆东西从我身后赶来。姜冕视线旁移,又是一脸惊愕。
苏琯勉强躬身为礼,主动解释:“姜太傅,陛下是寻你来的。”
姜冕克制了一下自己的神态,但依旧对我与苏琯两人的模样打量不止:“陛下一个人出的宫?就你们两人寻到这里来的?”
对第一个问题,苏琯也无解释权:“我是在路上遇着迷路的陛下的……”
姜冕大为震惊,三步并作两步,到我跟前,想伸手又碍着有外人在:“陛下怎会只身出宫,连个护卫也不带?遇到歹人了怎么办?迷路了怎么办?要是没有遇着熟人呢?你怎能这么乱来!披头散发成个什么样子,你的发带呢?”
我被喷得连栗子都忘了吃,呆立原地挨训。
提到发带,那发带就在苏琯头上闪闪发亮,姜冕一转目光,与苏琯发上遇个正着,顿时就失语。
苏琯深感压力,连忙解释:“陛下的发带给了我,陛下说绑着头发不舒服……”
姜冕眼睛冷冷地一闪:“陛下的发带为何要让给你,你没有发簪?”
苏琯垂头:“学生的发簪当钱物给了人……”
姜冕还要进一步审问,我挡到苏琯跟前,举起手里的板栗袋子:“苏琯给我买了卤煮吃,钱花完了,我又要吃糖炒栗子,他只好拿发簪换了这袋糖炒栗子。苏琯还没有吃饭呢!”
对我这番话理出个大概剧情脉络后,姜冕脸色更不好看了:“如此看来,这一路苏琯哄得陛下很开心?”
“是啊,苏琯待朕很真心,虽然他也训过朕几句,但朕不怪他。”
姜冕顿时怒火引爆:“苏琯!陛下迷路无依无靠,你竟敢训斥于她?!”
苏琯蒙受冤屈,但不自辩,垂首领罪:“学生无礼僭越,罪该万死。”
“羡之哥哥!”那名美貌女子款款走来,不敢置信地望着我,“难道,这是……元宝儿?”
“你认识我?”我疑惑侧头。
她竟又惊又喜,上到前来,出人意料地抬手捏了捏我的脸:“元宝儿不记得阿笙姐姐了?你小时还让阿笙姐姐做你的太子妃呢!”
近距离打量这位美人,肌肤赛雪,五官娇媚身段窈窕,确可做太子妃,然而……
“阿笙姐姐是太傅的什么人?”我直截了当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阿笙姐姐脸颊便嫣红一片,整个人顿如桃花上的朝露,红颜韶华,鲜艳得无可比拟。太傅姜冕忙出言将我们打断,对美人道:“阿笙,你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吃的。元宝儿走了这一路,肯定饿了。”
阿笙姐姐含羞带怯看他一眼,应声去了。
这眉目间的情致,便是傻子也看得懂。
一时间,气氛有些凝固。姜冕干咳一声:“元宝儿,你来寻太傅是做什么?”
我替苏琯卸下肩上的包袱,解开带子,露出里面沉重的奏本:“让太傅帮我批奏章!”
“……”不知怎么,太傅忽然失落了瞬间。
院子里,石桌上的棋枰被收起,取而代之的是层层叠叠的奏本,以及笔墨。姜冕坐在桌前,沉气凝神,拿起一本翻看。
苏琯寻了把扫帚扫落花,并非扫尽所有落花,而是依着姜冕的吩咐,将过厚的落花扫去一层,仍然留下薄薄的一层,依太傅的话说,就是不可坏了景致与情致。虽然太傅的吩咐矫情又难拿捏,但苏琯揣摩着扫了半个院子,也没见太傅挑刺。
我则背着手,将宅院里里外外闲逛了个遍。这宅子自然不可同皇叔的府邸规格相提并论,便是气势也不可同日而语。但胜在曲径通幽,民宅情韵,景物宜人。更有生气,更有人气。
期间潜去厨房衔了半张春饼,边吃边溜达,从后院到前院,中线上走了一遭。远远见太傅才看了一半的奏章不到,一手撑着头,一手翻着奏本,眉头微皱,仿佛看奏本是个苦差事,不过也确实是个苦差事,不然我岂会千里迢迢历经八十一难也要扔给他。
走到一株梨树下,趁着起风,我抬手接了几瓣落花,夹到春饼里作馅,卷好了再吃,味道果然不一样。
远处石桌旁干着苦差事的太傅转眼看过来,盯我半晌没说什么,又转回目光继续看奏本,看了片刻,再将视线从奏本上移开,向树下看来。然而我已不在树下。他目光左右移动,均不见我,再上下移动,终于……在上边将我寻到……
我爬上了树,踩上了枝桠,摘了上端新鲜干净的梨花,馋涎欲滴塞了一把进嘴里。
“元宝儿!”太傅拍案而起。
声波远攻十几丈外,我踩滑了枝桠,自繁花间直坠而下。扫落花的苏琯离得最近,忙扔了扫帚,冲将过来,张开双臂承接。我沉重的身躯砸向他,毫无悬念将他压倒在落花堆里。撼动花枝,带下一阵花雨将我们湮没。
姜冕快步奔来,声音一抖三颤:“元宝儿?”
花丘顶端蠕动了一下,我探出一只手,很快被一只大手攥住,用力一拽,将我从花丘里拽了出去,直直拉进怀里拥住。这天、地,又都是梨花香,香透骨子里。
苏琯在花堆里扑了个人形,慢慢爬起来,拂去身上梨花,揉了揉手臂,眼睛望着我与太傅。
我感到几道视线聚焦,从太傅紧箍的怀里昂起头,见不止苏琯,另有阿笙姐姐抱了一竹筛春饼站在阶上,也注视着我与太傅,眼里的光彩如风中之烛,一点点黯去。
太傅迟钝,未有觉察,仍紧搂着我没松手。我伏在他肩头,在他耳边提醒:“被你娘子看到了,快松手!”
太傅侧过头,看我念叨的模样,又气又急:“你胡乱编排什么?!”
我也转过头,跟他大眼瞪小眼:“你娘子生气了,不给我春饼吃怎么办?”
“你能不能一时片刻不寻思吃的?”姜冕将我后腰一拦,抱得更紧了,嘴唇凑到我耳边,语声低低诉在耳畔,“阿笙是我世妹。”
“太傅说什么?风太大,朕没听清。”
“……”太傅执意不说第二遍,也不会更大声。
趁着还没完全冲破众人底线,我在他怀里挣了挣:“太傅,朕没受伤,你可以放朕下来了,朕不会诬赖你御前看护不力的!”
这个台阶很是水到渠成,姜冕只能顺着下来,搭在腰上的手撤了回去,将箍了许久的我放了。而后站在梨花下、落英间,一手背到身后,面容不波不兴,又清高冷峻得不成体统。
苏琯这少年大概没见过过渡如此自然的一品太傅,连忙也跟着调整脸上神色,装作什么也不曾看见的模样。
美人在阶上被晾了太久,风中之烛快要熄灭,桃花朝露渐失光华。我扭头奔她而去,流着口水扑上,甜甜糯糯喊道:“师娘,我可以吃春饼吗?”
阿笙姐姐脸上凝固:“……”
后方一阵猛烈的咳嗽,太傅体力不支,一手撑到了树干上。
苏琯关切询问:“太傅,你没事吧?”
……
最后,我当然吃到了春饼。满满一竹筛春饼搁在石桌上,跟奏折山并列,四人围坐,我与太傅相对,左挨苏琯,右近阿笙。在毛巾上擦擦手,我率先挑起一张春饼,挟了青菜肉丝蘸酱,裹入春饼,卷起来,一扭身,送到左边苏琯面前。
苏琯把我手往回推:“陛下先吃。”
我反推回去,坚持:“你都饿了好久了,又帮我扛了这么多东西,还扫了整个院子,还给我当了一回肉垫子,你累你先吃。”
苏琯坚持推回来:“你饿你先吃。”
对面太傅面无表情看我们推来阻去,看得苏琯压力很大,便不好再推拒,接了我递上的春饼吃了一口。然而太傅目光中带来的压力并未消除,仿佛还更严重。可怜苏琯简直食难下咽,如鲠在喉。
我又依前次卷了一只春饼,太傅目光移过来看着这只内容丰富的春饼,似有所待,不防,我将这只饱满的春饼直接送进了自己嘴里,一口咬下半只,包满了两腮。
太傅仿佛遭遇山崩海啸,扭头抽了本奏折埋头唰唰批阅,以此自绝于食物。
阿笙姐姐将我们看在眼里,也不说什么,伸了纤纤素手卷了荤素搭配的春饼,递到姜冕嘴边:“羡之哥哥,吃了再批。”
太傅已然不欲搭理俗尘,嘴唇紧抿,看也不看那春饼,只在奏章上飞快书写。
我含着满嘴肉馅,对阿笙姐姐嘟囔道:“师娘,朕听说男人千万不能惯着,要妻振夫纲,要那个什么,训夫有道。”
阿笙姐姐对我无言以对。
苏琯被一口春饼呛住。
那个批阅奏折下笔如有神的勤奋人士手上使力,“啪”一声,笔断了。
众人一惊,只见太傅甩手扔了断笔,啪的合上奏本,蓦然起身,拿奏本指向我,阴沉沉道:“穆元宝儿,带上这堆奏折,到为师书房去,什么时候自己批完,什么时候出来!”
我扑到阿笙姐姐身上,哭道:“师娘,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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