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女帝的后宫日常!
“陛下几日不见我,是想我了不成?”脸皮厚度不可测的姜冕反问我道。
“朕比较担心你图谋不轨去了。”我冷眼以对,绝不会让他得意张狂。
“陛下身边新宠不断,江山代有新人出。比不得人家,我自然要退避得好,免得扰了陛下清听。”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不知是以退为进还是急流勇退或者欲擒故纵,鉴于他以往表现,我无法乐观。
“太傅有这个觉悟还挺出人意料。”我索性顺着他回道。
“陛下若无事的话,那臣就回去了。”好像他真有急事似的,没待多大会儿就要告退。
“朕就要举行殿试了,太傅对自家侄儿就没什么想要照顾的?”放着近水楼台走后门的大好良机居然不用,我不得不提示他一下,“所谓举贤不避亲……”
“姜尧考中与非全凭他自己,与臣无关,陛下自行考察,不必顾忌臣。”
于是太傅就一派清廉忠臣模样走出了殿,留我一头雾水。明明都被朝野上下批为佞臣奸臣了,突然就捡起了节操,这画风转变得我都适应不过来。
我愣愣地站了会儿,回到案边拿起士子们的答卷继续看,看得颇有些心不在焉。还是觉得太傅有阴谋,大大的阴谋,居然背着我搞阴谋,待我发现,定叫他死得好看。
一股熟悉的苦中带甜的药草味漫入鼻端,牵回我心神。目光从答卷上挪开,一眼瞧见搁在案上的一只碗,以及站在案边的柳牧云。
见我注意到了药碗,他便要退离。
“等等。”我唤住他。
“陛下?”他停步等待,面色平静。
“朕近来不时晕倒,是什么缘故?”暂时抛下以前的纠葛,并不代表我对太医令就没有隔阂,然而近来不时栽倒地上,却是不得不问。他究竟给我喝的什么药?
“回梦汤的正常现象,陛下会在梦境中记起一些从前的片段,我嘱咐过眉儿,陛下身边需时时有人看护。”面对我的警惕,他神色黯然,终究不再多说什么。
“朕要喝到什么时候?”这种身体状况不在预料的感觉太不好了。
“要不了太久。”他抬头望向我,迟疑半晌,又补充,“待陛下彻底恢复记忆,臣便辞去太医令。”
我回望他:“然后呢?”
“云游天下,也可能寻个地方归隐行医。”
“随你。”我低头继续看答卷。
他视线在我身上落了片刻,才慢慢走了出去。待他去远,我望向殿门外,望向时空之外,远处的一草一木间,仿佛穿梭过一个圆胖胖的小身影,小身影后面跟随着寸步不离的男子修长身影,飘荡着草木香。
殿试之日,九百经由会试的贡士齐聚朝殿,与公卿们同场,一套繁琐礼仪后,颁发策题,要求日落后答完交卷。
贡士们各自据案而坐,根本不敢左右四顾朝堂模样,更不敢直视天子。百官则肆意围观国家将来的栋梁们,我则在龙椅上肆意打量年轻的贡士们。会试时,一个个都被关在小黑屋答题,见不到人,殿试则不同,大家都敞亮展示。着实令我大饱眼福。
朝堂上,太傅对我在龙椅上大流口水的模样视若无睹,令我愈加肆无忌惮。
年轻的贡士们埋头审题,有些皱眉,有些惘然,有些淡然自若,有些轻蔑一笑。
殿试题正是:论如何多快好省地从门阀世族仓库中充实国库。
天子用意昭然若揭,抛掉赋役的表皮手段,直接谈钱。
这才能直观体现我的胸襟。
也不怕这些贡士里有门阀子弟,会对当今天子赤/裸/裸打劫连个遮羞布都不挂的作风不齿,更不怕他们回家对族中长辈投诉天子饿狼习性,若有人因此反抗,倒正好成全我杀鸡儆猴。
日落时分收卷,贡士出朝殿,读卷官评卷,选中十人进呈宫中。我翻阅十份评卷,苏琯、姜尧均位列其中,除此外,另八份也都是优秀文章,引经据典与文辞兼备,对打劫门阀世族各有奇谋。而这几位贡士佼佼者的出身却是世族与寒门各半,为平衡士庶两阶层大有裨益。
殿试需钦定御批一甲第一、二、三名,即状元、榜眼、探花,及另七人名次。其余二三甲名次则由读卷官依次排定。
我抽出苏琯与姜尧评卷,这两人恰好一庶族一士族,再从余下八份里挑出一庶族,题名秦桓的寒门子弟。三人位列一甲。至于排名顺序,我却是思索良久。三人各有见地,难分高下。
几日后,填榜官填写榜文,以黄纸为表里二层,金榜题名,盖玉玺,张挂于城门外,昭告天下。
上京一片哗然。
新科状元领诸进士入宫拜谢皇恩,数百人浩浩荡荡先后入朝殿。朝中文武无不张望,尤其注意领头一人及其身后两人,这三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代表了天子意旨与朝廷方向。
三少年意气风发,不卑不亢,容颜俊秀,举止端庄。
殿中央,于万众瞩目中,领头一人率先牵衣跪拜,朗声道:“新科进士一甲状元苏琯拜谢陛下隆恩!”
左后方一人接着跪拜:“新科进士一甲榜眼秦桓拜谢陛下隆恩!”
右后方一人接着跪拜:“新科进士一甲探花姜尧拜谢陛下隆恩!”
再之后是二甲进士齐拜,最后是三甲进士齐拜。
眼看着朝廷新纳如此多有志少年,官位不再由世家垄断,着实令人心花怒放。我端坐龙椅,对殿堂内跪拜进士们道:“诸位新科进士,皆是天子门生,朕代表朝廷祝贺各位。今后,无论是为朝官、京官,或是地方官,都请勿忘初心,为民请命,为国担当。尔等皆是国之栋梁,为进士只是仕途开端,此后还需勤勉,无论将来官至何位,三公九卿也好,寻常阶位也好,都是朕的左膀右臂,还请助朕推行新政,若朕有不当之处,诸位定要劝诫阻止。朕今日承诺,绝不因议政而动用国法,更不夺人性命。朝殿外立石碑,上刻: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
老一辈朝官们解读这段话的信息,面色各异,主要是忐忑,因为这意味着天子要开始折腾了。新科进士们则受到极大鼓舞,感觉仕途一片开阔,三公九卿不过是能者居之。既然能从天下千万考生中杀出,也能碾压这老迈腐朽的朝堂。
我要从门阀世族手里抢钱抢地,当然得倚靠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轻人,唯有他们才不畏艰险,不惧现有秩序,他们的仕途注定要在碾压世家的尸骨上拓展一条通天大道。虽然这些年轻人中不乏门阀出身者,但在天下大势前,螳臂当车只会粉身碎骨,倒不如尽早投诚以获得新秩序下的一席之地。
随后,我道:“今日朕授一甲官职,状元苏琯为天子侍讲,榜眼秦桓为翰林编撰,探花姜尧为天章阁编修。”
这一安排又引起一片惊诧,百官们面面相觑。状元被授天子侍讲,相当于天子的一个小老师,离皇权之近,可谓一步登天。榜眼为翰林编撰,倒是惯例,较为稳妥之举。然而探花被安插到了天章阁这个流放之地,则意味复杂。
惯例是榜眼探花同入翰林为编撰或编修,却被一个天章阁横空搅乱。然而天章阁屡屡出入人们视线中,不得不引人注目。起初是天章阁的一个小书吏被擢为中书舍人,随后又是新科探花被安放过去。看似简单人员调动,实则代表天章阁地位不同往昔。此后,再无人敢将闲杂人等流放到天章阁。
然而也有人解读,探花姜尧出身世家,为姜冕血亲,不仅名列状元榜眼这两位寒门子弟之后,更是连授予的职位都不可比肩,可见陛下对世家的羞辱之意。又联系到近来太傅不受宠,被天子召见时间又快又短又少,可见失宠之势。果然佞臣奸臣大抵没有好下场,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朝堂一甲授职后,二三甲还需参加吏部举行的博学鸿词科考试,按科目报考,依成绩由吏部授予相关官职。京中进士们继续勤勉备考,礼部则筹备琼林宴。而我以文盲之身出了两次题并复审,极大地摧残了身心,近来食欲都大减,消瘦了不少。
太上皇得知后,火速召见我。
“可怜的元宝儿,好好的四层下巴瘦成了双下巴,心疼死爹了!”太上皇抱住我搂搂腰上肉,泫然欲泣,“出题的事交给礼部不就好了,你非要逞能,身体累坏了可怎么好?近来吃几碗饭?”
“三碗。”我被按在太上皇肩头,面朝身后又来给太上皇送吃食的皇叔,顺便反搂了一下太上皇,“父皇,你近来好像胖了一圈呀!是不是皇叔送到凤仪宫里的好吃的特别好吃?”
皇叔闻言略窘,欲盖弥彰地拿盖子将食盒盖住。
太上皇何等聪慧,一下子听出我话中深意,顿时也不再怜悯我了,将我从怀抱里拖出来丢一边:“尚衣局最近在给你赶制新衣,最好控制一下饮食,三碗也好五碗也好,要固定,免得体型变来变去,做出来的衣裳不合身。”
“怎么又做衣裳,我的衣裳不是挺多么?”我找了个远离食盒食香的位置,千万不能因一时嘴馋吃了皇叔精心送给太上皇的食品,阻碍了他们的感情发展。
“你生辰大典上穿的。”太上皇从案上拾起一个红册子甩给我,“看看。”
我自己倒了一杯贡茶润了润喉,展开红册子,见上面一列列名单,翻来十几页:“父皇,这是什么?”
太上皇淡淡道:“选妃名单。”
“噗”,我一口茶喷上花名录。
“朕就说元宝儿会很开心的。”太上皇一脸功德圆满对一旁皇叔道。
我摔下名单:“十几页,爹你是让我选后宫么?以及而且,这些名单都是男子吧?爹是叫我昭告天下,天子断袖?”
“民间女子十五及笄,你因特殊原因,姑且为你十六岁做成人礼,既成人了,当然要定亲。天子定亲便是纳妃,既纳妃,自然不止一个。爹说过不会叫你受委屈,十六岁便让你以女帝身君临天下。爹岂不知你喜好美男,所以这名册上均是经过重重筛选的身世清白的美男子。是不是很高兴,很激动?”
“陛下,我觉得元宝儿这呆愣的样子,似乎并不是高兴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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