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水的同事们将玻璃杯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拿起背包等物打算出门。
范英芳叫上沈容,道:“不喝就算了,你发什么愣啊。”
关兴道:“快到一点钟了,赶紧出发吧。这里的本地人都住在山后,要是再不去,可赶不及在天黑前下来了。”
备忘录上只说他们要去采访村民。
沈容这才知道,原来他们今天打算去山后找不夭村的老人的啊。
沈容跟上他们,途径门口的灌木丛,扫了眼丛里摆放营养品的位置,却发现东西全都不见了。
她心头微紧,最后一个离开民宿,将门关上,跟在队伍最后面,边走边回头打量她住的这栋房子。
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二楼一道窗前。
那是她住的房间,窗户上不知怎么回事,内侧竟然有水珠在流动。
沈容快步跟上范英芳,问道:“你有没有把水洒到窗户上?”
范英芳道:“我有病啊,没事洒水到窗户上。”
她睨着沈容,没好气地道:“我怎么觉得你从今天早上开始就奇奇怪怪的?”
沈容笑道:“咱们是做灵异节目的,我想多找点素材,所以对很多事都很在意。”
范英芳撇了撇嘴,没有质疑沈容,把沈容先前说井水的事,也当成是沈容为了找素材在测试他们这群人的反应。
范英芳跟同事们吐槽沈容。
走在最前方的关兴突然回眸,放慢了脚步,逐渐和沈容并行。
十三人走入了山间。
山间林木茂盛,泥路狭窄,被道旁的路遮遮掩掩,有些难行。
他们一边拍照,一边观察山林。既是在旅游,又是在寻找非自然现象的素材,个个都很专注。
关兴这时低声对沈容道:“你凌晨真的听到英芳跟别人说话了吗?还有见到什么诡异的现象吗?”
沈容对上关兴的眼眸。
关兴眼里有沉重的情绪,似是相信范英芳吐槽她的那些事,都是真实发生的。
沈容默默打量关兴,直觉关兴并不是玩家,但关兴的行为显然有些异常。
他作为做灵异节目的公司老板,碰上灵异事件,应该巴不得召集大家一起深究,为什么会趁没人注意时和她谈这些?
还有……她方才说水有问题,关兴第一个否认。
他要是相信这里真有灵异事件,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矛盾的行为?
沈容沉吟片刻,道:“我也不确定,可能是我多想了。”
关兴抿了抿唇,道:“别想太多,看到什么就当没看见,你们不会有事的。”
说罢,他若无其事地跟上了其他人。
关兴这番话是不是代表着他知道什么?
沈容眸光深沉,也假装无事发生地在山间探索起来。
爬到山腰处,一股腐臭腥味被风卷携着刮来。
沈容熟悉这股气味,是后来井水变样后的味道。
其他人此刻似乎也闻到了这味道,兴奋地道:“我们是不是找到那个传说中会浮出很多小孩尸体的水潭了?!”
一群人兴奋地举着相机和手机,寻臭而去,跨进路边杂草中。
这里没有小道,只能踩着杂草走。
杂草下似乎有很多水,踩在上面,能感到有水在鞋底漫上来。
走了一段路,拨开虬结的粗壮藤蔓。
一个碧绿的巨潭出现在眼前。
潭水的绿污浊如同工业废水。许多水草、浮游生物,在水面漂浮。一阵阵腥臭腐烂的气味从水面腾腾升起。
奇特的是,离得越近,气味反而越淡了。
公司的人都大呼神奇。
潭周围了一圈水泥墙。
有人爬上水泥墙,对着快要漫上的潭水里拍照。
沈容也爬上水泥墙,用海幽种之瞳观察水。
她的海幽种之瞳看不透这水,却能直觉到水下一定有某种东西。
水潭对面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众人抬头看去,原来是另一队人从对面的藤蔓里走出来,也是来看水潭的。
他们对沈容这边的十三人挥手打招呼。
沈容留意到那边队伍里有两人并行。
三人目光相碰。
沈容思考片刻,取出一张小卡牌在手中,借着挥手的动作随意地对他们晃了一下。
他们也拿出卡牌对沈容晃了一下。
显然,他们是玩家。
他们对沈容挤眉弄眼,做嘴型问道:另一个人呢?
另一个人?
难道公司里还有一个人是玩家,但是那个人在隐藏身份?
沈容冲对面摇了摇头。
对面做口型说了句“小心”,便跟着大部队离开了。
沈容环视自己周边的人,没看出异常来。
和她同公司的玩家,为什么要隐藏身份呢?
难道那玩家接到了类似做间谍的任务?
沈容一直保持着警惕,此刻也没有太过紧张。
看完绿潭,拍完照片和视频,公司的人离开此地,继续往山后走。
关兴看了眼手表提醒道:“两点半了,山里天黑得可能会早一点,咱们得尽量在五点前回去。抓紧时间直接去村里吧,别再贪玩了。”
员工们应是,回到小道。
沈容最后一个走。
转身的瞬间,她听见潭里发出“咕嘟咕嘟”的水声。
迅速转头,只见潭面冒出了几个水泡。
隐约间,她还听到了类似金属碰撞的声音。
山间寂静森冷,光线昏暗。
这声音像敲击在人的大脑上,叫人头皮发麻。
沈容缓缓转回身,眼眸低垂着,始终留意潭面。
在她即将彻底背过身去的时候,她瞥见一滩乌黑粗糙的长发从水底浮了上来。
长发在水面漂浮,像一个污黑的脏拖把,极缓慢地移动着。
沈容没有惊扰它,默默离开。
目前为止,除了那张浮肿的脸,她还没看见过一只鬼,可这里处处透着诡异。
她摸不清敌方实力,打算先静观其变,等回去和其他玩家们交换一下情报,再做打算。
穿过小道,来到破旧的村落,员工们的鞋都已泥泞不堪。
范英芳小声抱怨,拿树枝刮鞋底泥,低声不满道:“这什么鬼地方,脏死了。走路也不方便,怎么会有人愿意住这儿?”
沈容打量村落。
村里大多是土房,许多房屋都已坍塌长草,屋内漆黑一片,草影如鬼魅。
只有三间房屋门前摆放着农具,附近有菜地,看上去还有人居住。
关兴带领众人走进村里,敲响一户人家的门。
屋里传出拐杖声,还有含糊不清地问话:“谁呀?”
听声音是个老太太。
关兴打了声招呼,说明来意。
拖沓的脚步声从昏暗的屋内靠近,一个体型娇小如孩童的老太太从屋里走出,身高大约只到沈容的腹部。
员工们都愣了一下。
范英芳捂嘴低声道:“我去,这也太小了吧。是侏儒吗?”
关兴斥责地瞪了范英芳一眼,上前递给老太太二百块钱,请老太太说一下以前闹鬼的事。
老太太年纪大了,眼眸却清明,扫视众人后,颤巍巍地在屋前坐下,收了钱,从房子角落里取出一捆杂草,开始编东西,轻车熟路地讲述起不夭村的事。
她不是第一次讲了,以前有很多冲着闹鬼来寻刺激的人,都来找她说过故事。
说故事,已经算是留在这儿的老人的一种营生了。
“我们不夭村的水潭里有水鬼。每年暑假的时候,孩子们放假在家,那只水鬼就会出现作祟,引诱孩子们到水潭里游泳去。孩子们一旦下水,就会被水鬼拉到湖里,淹死在水里。”
“我们请高人做过法,但没有用……”
水鬼作祟,高人做法无用,村民开始搬迁,度假村开始建造,水潭开始变臭……
老太太说的事,基本上和沈容从农家乐老板娘那儿听到的一致。
不过老太太一直低着头,表情机械,说话毫无停顿,像背了无数次同一篇课文似的样子,让沈容开始怀疑她说的话的真实性。
老太太把事情讲完,手上编好了十三个草环。
草环有几个编法是一样的,一共是六种不同的编法。
老太太把草环递给关兴,道:“你们住在度假村里是吧?住一间房的人,戴同一种草环,互相有个照应,能保平安。”
沈容看着三三成对,两两成对的草环,心下奇怪——这老太太怎么知道他们是如何安排房间的?
员工们也大为惊奇,把老太太当成了高深莫测的人,直呼敢留下的老人一定是懂些灵异东西的。
关兴是一个人住一间房。
他接过草环,挑了编法和其他的都不同的草环戴上。
其他六名男同事,挑了两种编法的两种草环。剩下的便是女同事们分。
先前递给沈容水的娃娃脸同事想要和沈容戴同一种草环。
沈容心中疑惑:这人和我很熟吗?
可备忘录上完全没写啊。
但其他人都没什么异常,仿佛娃娃脸就是这种性格。
沈容猜忌娃娃脸可能是玩家,只是仍有疑问:如果娃娃脸是玩家,她这么主动,说明她是知道了我身份的,但她为什么没有和我相认?
范英芳抢走娃娃脸手中和沈容相同的草环,道:“你跟林湄又不是室友,你跟她戴同一个做什么?没听老太太说这玩意儿是保平安的吗?你想害我死啊?”
同事们都有些无语,不过又有些习以为常。
关兴斥责地喊了声范英芳的名字。
范英芳撇撇嘴,很是理直气壮的样子。
拿了草环,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山里的光线暗了下来。
一行人下山离开。
沈容走在队伍最后,走到水潭旁时,突然眼前一黑。
她迅速睁开眼努力保持清醒,发现自己身处被黑夜侵吞的山林里。
周围漆黑一片,姿态各异的树木形同鬼影,时不时被风摇晃,仿佛张牙舞爪的恶鬼。
沈容想要展出海幽种特征以防不测。
可她的直觉要她静观其变。
她浑身紧绷,突然听见有粗重的喘息声突兀地在黑暗中响起。身体不由自主地奔跑起来,透过树木间的缝隙,看见了那个喘息的人影。
是范英芳,她正在杂草丛生间奋力奔跑,惊恐的面容在黑夜之中显得如同鬼一般扭曲可怖。
跑着跑着,她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整个人向前跌去,一路滚下山。
直到“啪嚓”一声,腰背撞在一块大石头上,折断了。
沈容还在树木的缝隙中。
她隐约感觉自己像是被魇着了,身体不听使唤,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四肢骨折,腰背弯折,脑袋耷拉在肩头,口吐鲜血的范英芳。
范英芳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苍白的脸色在黑暗之中,像漆黑幕布上的一块白点。
那僵直的扭曲模样像能刻在人的脑海里,宛若一个黑暗中的、肤色死白的粗糙木偶。
突然,范英芳的身体像被操纵的木偶人般,关节处发出骨头摩擦声,动了起来。
头颅转向沈容的方向,像是透过树缝看到了沈容,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狰狞诡谲的阴笑。
笑的同时,她口中溢出的血像从山涧流下的溪流,浸湿她整个下巴和胸前衣服。
大片的猩红,艳得刺目。
沈容后颈阴凉,浑身抽搐了一下。
再睁眼,发现自己身处房间里,正躺在床上。
刚刚的一切,都是梦吗?
沈容揉了揉太阳穴,大脑有些晕乎乎的。
房内一片寂静黑暗,窗外月明星稀,苍白月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落屋内。
沈容看了眼墙上的方形挂钟,现在时间是凌晨一点多。
她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从山上回来的。
沈容看向隔壁窗拱起的被褥,发觉那拱起的弧度有点不对劲。
她轻手轻脚地起床,走到隔壁床边。
床上空无一人。
范英芳不见了。
这个时间点,她会去哪儿?
沈容眼前浮现出梦里范英芳死不瞑目,脸色苍白地对她咧开嘴笑,口中鲜血不断涌出的画面。
她有不好的预感,开灯,打算出去把范英芳消失的事告诉其他人。
不然万一范英芳真的出事了被人发现,她作为室友有所隐瞒,肯定会被怀疑,影响她继续游戏。
开关“啪嗒”响了一声,屋内的灯跳出一朵蓝色电火花,没有亮。
沈容抬头看灯,灯罩上有水迹。
仿佛是灯进水了。
挂在房顶且有灯罩的灯,怎么会进水?
海幽种灵纹生起,遍布沈容全身,她浑身戒备,肌肉紧绷。
沈容走向门口,正要开门,一个激灵,看向房内的挂钟。
方形挂钟!
她记得她和范英芳睡的那间房,是圆形挂钟啊。
沈容环顾房间。
可是除了挂钟,其他摆设都和原本的房间好像都一样……
她的目光定在角落的行李上,思维也瞬间急转弯:不对,不一样!
她的行李箱摆放位置被动过了。
这可能不是她原本睡的房间。
在她没意识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容手搭上门把,准备拧开门出去。
咚咚咚——
门外响起敲门声。
比正常人细弱,但和小孩子又有些不同的陌生嗓音响起:“你好,我有东西被你拿走了,请问你能还给我吗?”
隔着门板,沈容感受到有阴冷的气息从门缝里透进来。
门外的,似乎不是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ppv20瓶;桃桃奥利奥10瓶;同学甲2瓶;
(*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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