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昌等人,已被人押了出去,此时,恐怕对他们而言,自尽已是再好不过的事,能够一死了之,某种程度而言,此时能速死,对他们而言,已是天大的恩赐了。
一场叛乱,至此消弭。
最可笑的是,叛乱发生之后,宫门外的读书人,早已跑了个无影无踪,倒是此后,不少寻常的百姓却是涌入了内城,最终,却不得不被顺天府疏散开。
而洛阳宫里,所有人俱都忙碌了起来,宦官们凯之擦拭着地砖上的血迹,这里的血腥,虽是弥漫,可只怕用不了多久,这里便会冲刷个干净,以至到了最后,一丁点的残迹都不会留下。
在这惊天动地的一日,至多,也只是在史书中,留下寥寥几个字,容后人们去猜想而已。
张昌等人,已被‘请’到了一处偏殿,他们的手里,只有数丈白绫,这些人一个个面如死灰,贪婪的看着这个世界一眼,一个个将白绫悬于梁上,走上了矮凳。
用不了多久,这偏殿里有人开了门,接着,便有宦官匆匆至文楼。
陈凯之已经摆驾到了文楼,在这里,刘傲天等人也尾随而来,他们一个个跪地,沉默不言。
直到那宦官快步到了陈凯之身边,低声在陈凯之耳畔耳语了几句,陈凯之才颔首点头:“嗯,收敛了尸首吧,下葬。”
宦官显得诧异,他以为陛下是不肯让这些叛将下葬的,大多时候,都是将其尸首悬挂起来示众,可宦官不敢违拗,忙是颔首点头,匆匆去了。
陈凯之方才抬眸,笑了:“你们一定在想,朕是不是太宽厚了。”
刘傲天等人心里倒是点点头,觉得陛下这一次,和从前有所不同,当初陈凯之去国宾馆揍自己时,那下手可真是狠哪,在处死杨正时,就更不必说了。
可这一次,对于张昌为首的叛将,不但没有祸及家人,也留了全尸,甚至还准予厚葬,这确实是太阳打了西边出来。
陈凯之却是一笑:“因为从前,朕要靠杀人,方能立威,可现在,却不必了,其实……杀人历来只是手段而已,倘若朕已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又何须靠杀戮来告诉天下人,朕的威严呢?这些话,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就好,朕只是告诉你,你们也别当朕是虎豹,朕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朕从不嗜杀,朕有时杀人,自是因为朕有自己的考量罢了,现在……杨贼已除,可外患还在,今日所发生的事,令朕终于无所忌惮了。”
“从前的时候,朕凡事,都小心翼翼,为何小心翼翼呢?如翰林院里的翰林们常说的那样,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其实,说的再难听一些,又可以说是,从前的积弊一直还在,朕不敢大刀阔斧的革除,是因为希望天下安定,不使新政遭致太多的反对。可现在……朕算是明白了,新政非要进行不可,若是因此有人利益受损,那便让他们干嚎去吧,朕……不在乎,朕要的是民富国强,要的是这朝野内外,焕然一新。”
“卿等,都是朕的功臣。”陈凯之突然看向了下头的一个个将军,这上上下下,在今日平叛中,虽发挥的作用或多或少,可至少,他们证明了自己的忠诚。
“可朕依旧还是要新政,要剥除你们的权柄,你们知道为何吗?因为,今日朕才知道,节度使们割据一方,将军们手握兵马,使这天下之兵,眼里只有自己将军的危害。否则,凭着张昌几人,他们也敢反,也配造反?”
刘傲天等人个个不做声,他们自然清楚,陈凯之的话是什么意思,造反与否,都在将军、都督、节度使们的一念之间,正因如此,所以对于陛下而言,今日,刘傲天这些人说带兵勤王,便可带兵来勤王,可谁能保证,他们有一天不会变成张昌这些人呢?就算刘傲天这些人忠心耿耿,而且也确实得到了证明,那么谁又能保证他们的子孙,不会效仿张昌呢?
刘傲天等人心里一沉,他们竟有些失落起来。
看来,此番平叛之后,军中的新政非但不会停止,反而可能因此而加快,削藩的计划,也不再是徐徐图之,而可能陛下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
刘傲天叹了口气,道:“其实……臣等又何尝不明白陛下的心思呢,臣等……哎……臣无话可说,一切听陛下的安排吧。”
陈凯之却是笑了笑,朝刘傲天道:“你们也不必忧心,朕现在要大刀阔斧,自然会令你们利益受损,可朕若是连你们都亏待了,岂不成了恩将仇报?朕方才默然无言,一直都在权衡着一件事,那便是关于如何给安顿你们的问题,思来想去,你们是旧贵,那么……不妨就令你们成为新贵吧,自此之后,朕会削掉你们的兵权,会撤了你们的藩地,可从现在起,朕给你们股份,使你们高枕无忧,不只如此,朕还将赐予你们爵位,甚至有必要时,会重新给你们分封藩地,只是这个藩地,将不会在大陈,而是海外了,不只如此,朕要建立专门培育水师和陆军的讲武堂,培训军官,你们的子孙,时候到了,便准其入学,学成之后,自然也将成为新军的武官,将来,依旧可以建功立业。”
陈凯之站了起来:“朕许诺的这些,你们可能现在还看不到多大的好处,可是,你们若是相信朕,便会明白,将来这些都将是你们的安身立命之本,未来你们的前途,比之今日这一地藩守,还要光明的多。”
刘傲天等人面面相觑,许多东西,他们确实不太懂,可话句话来说,刘傲天等人倒是相信陈凯之,倒不是他们对陈凯之的为人有什么了解,而是因为他们清楚,他们是平叛的功臣,功臣在得了大功之后,第一时间被收了兵权和藩地,若是朝廷没有特殊的赏赐,难免会被人所诟病。
想了想,刘傲天还是有些不舍,毕竟这是数代人的经营,说没就没了,可到了如今,即便不舍,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只得感慨万千的道:“若是这样做,对朝廷有益,臣等自是遵从陛下恩旨,只是……老臣不知,陛下到底打算如何……新政。”
这才是他颇为关切的问题。
陈凯之笑了笑:“裁撤天下军马,除各州留守少部分的府兵之外,其余人等,俱都裁撤干净。”
“……”这……确实是有够魄力的了。
刘傲天等人一个个瞠目结舌,这大手一挥,就等于是彻底的使原有的军马,还有无数的军官,都受到了极大的影响,若是从前,只怕军中的不满会更加加剧吧,不过……现在……叛乱平定,似乎,正是实现这裁军的最好时机。
陈凯之随即目光笃定起来,道:“重新编练新军,现在……先招募二十个营,这二十营,俱都与勇士营一样,采取新军的编制,一切的供给,补给,待遇,乃至于操练、作战方式,也俱都以新军等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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