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禄闭眼悠然长叹,心头一片清静。
一斩豪情,只觉痛快万分。
待再度睁开双眼,就见那罗星赤兽的庞大身躯已然崩解,形似黑色玉壶的魂储漂浮空中,丝丝裂纹开始浮现。
咔嚓!
随着玉壶破碎,无数魂魄阴气从中涌出,如漫天星光般盘旋在宁关江上。
有些魂魄还保留着生前模样,有些魂魄却只余下些许薄影。但无一例外,皆极为郑重地行礼致谢。
林天禄将槐剑插在身侧,神情肃穆,朝这些魂魄遥遥一拱手:
“诸位乡亲,还请安息。”
片刻后,这江河上盘踞的所有魂魄如长河般散于天际,只余下那股磅礴的阴气萦绕四周,齐齐一震,朝林天禄急速涌来。
待呼啸风浪散去,这震动长岭的滔天变故也随之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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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天禄低头看向手中的玉坠。
大量阴气被它吸收,如今这玉坠仍在微微颤动。
嗡——
白光乍现,异象陡生!
他只觉视线一阵恍惚,模模糊糊间似腾云驾雾,隐约在前方瞧见一玄天宝殿弥漫仙雾,钟鸣浩荡,灵气如虹,远远望去仿佛传说中的仙门圣宗,披漫天霞光,林立侧峰如众星拱月,更显气势磅礴。
林天禄面露惊诧:“这是——”
‘万盛仙宗’
当初在太乙山上只剩遗迹的落魄宗门。
如今亲眼看见这宗门之盛,他心中更是困惑,这等巍峨神秘的仙门道宗,又为何会成为那太乙山上的残破废墟、无人问津?
“天海已陨,万事休矣。”
耳边蓦然荡开丝丝空灵声音:“若寻已逝旧闻,皆藏于心海冥灵坠之中。”
“是谁?!”
林天禄连忙循声望去,只依稀见一抹纯白身影悄然隐匿。
“......”
周围并未有任何回应。
与此同时,掌心中突然一阵发烫,林天禄猛然回神,见四周幻境已然消散,这才神情诧异地看着手中逐渐暗淡的玉坠,
“此物...果真藏有不少秘密?”
玉坠轻轻蹦跳两下,似是回应。
林天禄沉吟道:“我会尽量给你多吞些阴气。”
玉坠的反应颇为欣喜,但并未像初次现身时那般乱来,而是缓缓飘飞进他的怀里。
“乖了不少?”
林天禄按着怀中口袋,轻笑两声。
他刚才都做好跟玉坠闹腾一阵的准备了,没想到竟这般乖顺。
而在这时,脚步声很快从后方响起。
“林先...”
季杭灰头土脸地重新来到了岸边码头,看见四周骇人战场顿时话语一滞,心中震撼万分。
哑然片刻,他再看向林天禄,神情已是如敬若仙神,颤颤巍巍道:
“不知,刚才那凶兽是否已经——”
“连同那罗星之鬼都已伏诛。”
林天禄回首道:“季掌柜,这罗星之事你似乎早有接触。”
季杭心头微颤,连忙跪倒在地:“还请林夫子宽恕!早年间老夫家境落魄、父母久病缠身,实在走投无路,最终得这罗星之人帮助筹得资金,在长岭县内建起了登仙坊。虽并未谋财害命,但年轻时确实曾为那罗星做了些事——”
他重重地磕了两个响头:“还请林夫子重罚与我,千万不要迁怒我家那无辜孩儿。”
“你若当真有悔过之心,那余生便好好行善积德,弥补过错,为这邻里乡间多做些贡献。”
林天禄摆了摆手,并无怪罪之意。
其中错综复杂,他这一个外人自然不好随意定夺。
“我且问问你,对这罗星你可有多少了解。这罗星之人折损于此,又是否会引来报复?”
季杭连连摇头:“那罗星极少出世,大多都由这些幽鬼术者监察,地区管理十分严苛,近些年基本不会有新的幽鬼术者来到此地...只是数年后还会如何,老夫实在不知。”
“那执魂者又如何?”
“执魂者...”季杭的脸色略微发白,心有余悸道:“老夫并未真见过执魂者。只知晓这执魂者是罗星内的至强者之一,今夜还是初次亲眼见到。”
林天禄微微颔首:“多谢季掌柜分享。只是如今这登仙坊附近的状况...”
“还请林夫子放心!老夫定然会妥善处理!”
“便麻烦季掌柜了。”
林天禄遥望这瑰丽夜色,心境平静如波。
这长岭县,暂且可得数年安宁。
翌日清晨。
长岭县已恢复往日热闹。
只是,镇县中悄然散开不少传闻。
不同于平日那些不切实际的流言,此次之事却传的神乎其神。
不止一人在昨晚听见了惊天动地的兽吼,甚至是在宁关江方向隐约瞧见一抹高大黑影擎天而立,极为骇人。
当夜风云莫测、雷声席卷,不少人只觉胸口沉闷,仿佛有大祸将至。哪怕是在寝中都是噩梦浮现,吓得冷汗直流。
但随着一抹剑光刹那斩落,笼罩长岭县上空的阴云竟蓦然溃散,那庞大黑影也被一分为二。
前所未有的清澈夜风拂过长岭,令所有人都为之精神一清,压在心头的大石彻底滚落。
“听说了么?当夜似有仙神下凡,替我们长岭县斩妖除魔!”
“当真?”
“你们有所不知,听闻在宁关江底下有大魔盘踞数十年。”
一年轻男子重重放下酒杯,不断抬手比划,脸上满是激动之色:“昨日那怪物想趁夜肆虐。但当时正巧有林夫子路过,饮酒作诗豪气冲云,便拔剑怒斩了那妖魔!”
“林夫子?林夫子不是读书人吗?怎得又会使剑了?”
“诶!别在意那么多,反正此事定然与林夫子有关系...当时不少人都说亲眼瞧见林夫子独自在宁关江边执剑长啸,江浪翻腾、紫雷轰鸣,声势甚是浩大!”
此言一出,这酒馆内更是附和不断,似惊似叹。
茅若雨提着竹篮走在早间集市,听见从四周不断传来的各种闲言碎语,神色略显古怪。
她昨日因喝酒不少、又与程忆诗赌气较量,早已在船中沉沉睡去。
但...
她昨日半梦半醒间只觉坊船一阵摇晃,耳边嘈杂,梦呓困乏间隐约瞧见了他们口中所说的场面。
——林天禄拔剑斩敌,将那恐怖骇人的怪物一剑劈碎。
今日一早起来,还误以为是梦中见闻,如今回想...
昨夜竟发生了如此危险之事?
茅若雨轻轻敲着额头,略显后悔自责。
当时竟浑然不觉,不知是否给林先生带来麻烦。
“茅夫人,这几个肉包子快些收下。”
一慈祥老妇突然从摊中走出,将早已准备好的早点塞了过来。
茅若雨一阵错愕:
“这怎么能行?奴家还没...”
“茅夫人。”老妪凑近上前,小声严肃道:“昨日我家老小五口人,正巧在那登仙坊旁的长街上途径路过,突然意识不清昏倒在地。老身勉强还有些意识...正好瞧见了那林夫子的神勇身姿。”
“这些传闻是真是假,老身心中清楚。”
她那苍老面庞上流露出几分敬意,拉着她的手掌连连轻抚:“这包子你可得好好收下,就当是林夫子救了我们一家老小的谢礼。若茅夫人不收,老身我...可是没法好好安睡。”
茅若雨神情怔然片刻,很快露出柔和笑容:
“奴家会转达谢意。”
“茅丫头啊,这等天降奇缘你可得好好抓牢。那林夫子当真是仙神之人、不凡的很!若能与他结为连理,那定然是人生之幸事,祖上都有光彩!”
茅若雨顿时听的脸色一红:“这、这事就...”
老太太和蔼笑道:“不着急不着急,茅丫头不必那么害羞。”
“吕老夫人,奴家还是先回家去了。”
茅若雨连忙道别,有些羞赧地匆匆跑远。
她又看了看集市上各个摊铺,愕然发现不少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投向了她,手边纷纷拿起某些东西,似蠢蠢欲动。
背后泛起一阵‘不妙’预感,她讪笑两声,不敢再做久留,行色匆忙地扭头往回家方向赶去。
今天,实在是不好随意出门了。
林天禄将几件换洗衣袍叠好放入包裹,看了看床边的断剑和棋盘,略作思酌,还是一同塞入行李里。
如今这罗星赤兽已除,盘踞此地的邪魔不再,长岭县应该能好好清静一阵子,恰巧他也得动身前去趟扶阳郡。
这心海冥灵坠秘密不少,是得好好探寻一番。
此世诸多诡异隐秘、那万盛仙宗之秘,甚至还包括那罗星...都得斟酌一二。
只是——
叩叩叩!
敲门声很快在院外响起。
“来了!”
林天禄放下行李快步出门。
待大门打开后,他顿时露出愕然神色。
家门口前竟已排起了一条长龙,不知多少男女正站在门前翘首以盼。
见他开了门,更是院内院外嘈杂一片,根本都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大家冷静一下,冷静一下!”
林天禄连忙拱手大声道:“还请一个一个来。”
“林夫子啊,鄙人此行是上门赠礼的。昨日有幸在那登仙坊内与先生偶遇相见,果然是缘分难言。”一中年男子乐呵呵地将礼物递了过来,大包小包各是不少。
林天禄嘴角一抖。
此事,怎么有点莫名既视感?
好像前段时间才刚刚发生过一次。
“多谢先生好意,但我这...”
“林夫子,咱家正巧有一黄花闺女待嫁闺中,不知夫子有没有意向见上一面?”中年男子又补充了一句。
林天禄:“......”
“王先生此举太过孟浪了些。”而旁边另一名娇俏女子盈盈行礼,巧笑嫣然:“妾身久闻先生大才,如今想上门向先生好好讨教一番,无论琴棋书画皆可。妾身久读诗书,定然能与先生共赏诗句。”
“诶!黄姑娘此言差矣,林夫子定然更喜欢贤惠持家的女子。不知林夫子可否与在下家中小女...”
“你们为何插队,明明是我先来——”
“林夫子切莫听信蛊惑,那户人家的女儿早已有了一对孩子——”
“林夫子!那女子有其他情郎,万万不可垂怜啊——”
听着耳边各种嘈杂声音,林天禄已是哑然无语。
原来这些人都是...上门相亲的?
好吧,这事真没见过。
这哪是相亲啊,明明上菜市场大抢购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