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神色骤变,林天禄自是早有预料,不着痕迹地从衣袖中取出些纹钱挪到桌角。
小厮见状眼神微亮,赶忙讪笑着将钱收下:“多谢爷!多谢爷!”
旋即他看看四周,很快凑近俯身道:
“这位爷,此事你是从何处听来?”
林天禄摩挲起下巴:“今日我刚到甘昌村不久,在街上偶然听见些商贩在私下谈论。但看你刚才反应,难不成此事忌讳,不许随意传播?”
“倒也不是,只是...太过古怪。”
小厮脸上略有难色:“毕竟涉及不少人命,村镇里的人都不愿去谈,至多会跟刚到的外地人叮嘱两声,让他们不要在晚上随意到处走动。”
他极为严肃道:“这位爷,既然咱收了这钱,总归得给先生做点提醒。
最近当地着实不太平,待会儿吃完饭记得早些回去休息,切莫去些杳无人烟的地方转悠。就算旅馆客房有谁在敲门,也切记不要随意开门。”
“若开了门,会如何?”
“具体如何,咱也不太清楚。只是听些街坊说...好像会着了魔一样发失心疯,面容发白、身形消瘦,过几天后就疯疯癫癫地死在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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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这小厮不禁咂舌道:“而且听说那死状还颇为凄惨,满地都是污浊泥水。”
“听闻有不少官府捕快和武林人士前来帮助?”
“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小厮摇了摇头,脸色有些发白。
但他很快又补充道:“不过听说昨夜三更时分,有人在街上瞧见了失踪的一名武者,他手里正提着把大砍刀,踉踉跄跄地游荡在街上。因为那兵器拖地的声音有些刺耳,才被人恰巧发现。”
林天禄轻咦出声:“难道那些武林人士并未出事?”
“这就不知道了,或许只是编造的流言。”
小厮连连摇头:“先生小心别外出就好,安心待在旅馆里晚上别胡乱走动,应该可保平安无忧。”
“好——”
嘭!
突然一声着地闷响,引得两人视线转向窗外。
就见青楼门前有一书生打扮的男子似乎被狠狠抛出,无比狼狈地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快点给我们滚远点!”
两名家丁打扮的壮汉面目狰狞地出声威吓,用长杖在其身上打了几下,这才冷哼一声转身回院。
“这是...”
“没钱的可怜人。”
小厮轻声道:“自从这青楼开张之后,时不时会有人被青楼给强行扔出去。他们基本都是些随身钱财用尽,却还死皮赖脸在青楼里继续呆着的人。”
他又讪笑两声:“不过也有男子动了真情,想将那些青楼里的姑娘赎出来。虽说志向不错,只可惜那些人大多没什么钱财,一次次碰上闭门羹,跟外头那可怜书生一样,只能被胖揍一顿扔出来。”
“倒是可怜。”
林天禄略显好奇道:“不过这青楼内的女子当真如此有魅力,竟能引得那么多人魂牵梦绕?”
他穿越此世,确实还没接触过青楼之流,自然不清楚其中水准如何。
“这泉涌楼确实不俗。”
这小厮露出了几分赞叹之色:“我这贫穷下人自然没多余钱财进青楼,只是平日帮忙端茶送水,偶然瞥见几眼。那几位坐在台上弹琴吹笛的女子各个皮肤白嫩如豆腐一样...
虽然单看长相算不得多漂亮,不过这泉涌楼确实有股奇妙魅力,总能让人流连忘返,屡屡回顾。”
说到这里,他双眼陡然一亮,语气都带上了几分昂扬。
“但听闻那泉涌楼内当真有一位绝世佳人,极是狐媚美艳。甚至那县令老爷都被其美名所吸引,常来光顾。只可惜那绝世佳人却始终未曾现身,时至今日好像都无人得见。”
林天禄听得面色一阵古怪。
“县令,往这青楼里面钻?”
“传闻、哈哈哈...只是传闻而已。”小厮赶忙打起了圆场,尴尬讪笑。
“那确实是有些门道。”
林天禄轻笑两声。
但在这时,酒楼后方突然间响起哄闹之声。
“今晚我们就好好闯一闯,有什么可怕的!”
“大丈夫不惧这些流言蜚语,又岂能因这点小事就畏首畏尾?!”
林天禄转头一瞥,好像是些武者打扮的江湖人士在店内起了争执。听他们所说的话题,正巧就是这甘昌村内的命案之事。
那小厮当即面色一变,连忙拱手道:“先生海涵,咱先去劝劝他们。”
“去吧。”
林天禄自然没为难这小厮,况且该问的事情也都差不多了。
他又侧头望向楼外,就见刚才被扔出来的落魄书生正一瘸一拐地走到酒楼门前,瘫坐在台阶上,神色呆滞地仰头望向泉涌楼。
“小馨...”
“这位兄台,情感之事不可强求,更得量力而行啊。”
林天禄随口劝了一声。
这书生回头瞥了他一眼,神色忧伤道:“你又懂什么。”
“我若不懂,兄台不妨说说?”林天禄吃着小菜,乐呵道:“这青楼女子又有何等魅力,能让兄台如此魂不守舍?”
“这泉涌楼与寻常青楼不同。”
但书生很快摇了摇头:“她们并不做那些苟且之事,楼内女子多是弹琴奏曲,吟诗颂歌。平日都与客人以屏风戏台相隔,不曾有过任何僭越之举,更似是勾栏听曲之地。”
“哦?”
林天禄听得有些好奇。
这听起来确实还挺正经的。
大概跟现代的曲艺杂坛之流差不多?
“我与那楼内的小馨姑娘在数月前相识,为其涵养所倾倒。几番追求却是求而不得。”
“难道是这青楼不愿放女子离开?”
“不...是我凑不出赎身钱财。”
“......”
林天禄一脸无语道:“那兄台还是多去工作赚钱才是正道。”
书生神色悻悻:“但我一刻都不愿离开小馨姑娘。一想到在我赚钱之时,小馨姑娘可能就会被他人赎身带走,我就...实在心慌难安。”
“你们若当真两情相悦,难道就不相信那小馨姑娘会等候与你,还是说,这青楼还会故意从中作梗拆散你们?”
“这、这是...”
眼见这书生一副纠结尴尬的神色,林天禄摇了摇头。
好吧,原本看这男子书生打扮清廉又模样颇俊,还以为是什么可歌可泣的凄美爱情故事,到头来竟是个自作多情的白嫖怪。
不想着付出却只想回报,难不成这青楼还会看在你‘死皮赖脸’的份上,当真将姑娘拱手相送?
这是青楼,又非慈善基地。
念及至此,林天禄也没了跟此人聊天的兴致。
“——嗯?”
不过他很快轻咦一声,隐约捕捉到了这书生体内一丝异样。
这是...阴气?
十分微弱,若非他正巧探查,几乎还没发现。
林天禄略作思酌,索性屈指轻弹,书生体内的一丝阴气顿时溃散。
嘭!
与此同时,这泉涌楼的阁楼顶层顿时传出一阵闷响,仿佛某种东西蓦然炸开。
青纱帐内,水雾缭绕。
一赤身女子抬起修长美腿,身姿撩人地跨过浴桶走出,随着一阵阴风吹拂,满身水珠随即消散,便见其肌肤白皙如玉般流转光泽。
她慵懒地轻抚乌黑长发,双臂微张,身后一俏丽少女很快用柔软绸袍帮忙披上,裹住娇躯,更勾勒出饱满挺翘的弧度。
“任姐姐,刚才那叫梁伟的书生又来找小馨姐求爱了。”俏丽少女脸颊微鼓,抱怨道:“此人一次次纠缠不清,难道就不能将其早些赶远?”
“小馨她也在迟疑。”
美艳女子轻启朱唇,同时随手盘起秀发:“妾身给了他们最后的机会,能否抵御住那阴术干扰去脚踏实地的赚钱...如今看来,他显然办不到这一点。
这种只会念叨几句诗书、空有一张白净面庞的书生,不会赚钱、不会顾家更没有一丝承担气度,小馨迟早会看出此人心中恶念,知晓其绝非可以依靠一生之人。”
“嘻嘻~就该让小馨姐多看看这些文人的真面目!明明就是瞧上了小馨姐的身子,还总是装模作样的舞文弄墨,当真矫情!”
“一味否定倒是不...”
美艳女子神情蓦然一怔,就见桌上的香炉器皿骤然裂痕尽显。
嘭!
随即,这器皿当场炸成无数碎片散落在地,吓得身旁少女尖叫出声。
“这、这聚阴炉怎会——”
美艳女子面露震惊,似有所感般快步来到窗边,望向下方酒楼。
恰至此时,就见一丰神俊秀的白面书生仰头朝她露出歉意笑容,端起身旁的酒杯遥遥一敬。
她心头微震,不禁捏紧了窗框。
“任姐姐,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是下午发来的那封帖——”
“快去准备好衣物和玉琴,今晚...或有大人物将至!”
美艳女子朝下方的男子回以妖媚笑容,盈盈行礼,心头却是化作冰冷。
“既然此人要赶尽杀绝,那今晚妾身就好好奉陪!”
咕咚。
林天禄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朝楼上的女子举空杯示意。
见对方只留下一抹动人笑颜便扭腰回屋,他这才放下酒杯,面露古怪之色:
“这女子难道就是那绝色佳人?”
确实挺漂亮的。
就是这大秋天的,怎么不好好穿件衣服?
不过——
“这小小青楼内竟然也藏有乾坤。”林天禄瞥了眼踉跄离开的书生,饶有兴致地笑了笑:
“今晚或许有些事可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