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古怪的棋!
王秋连忙汇集精神,初见这棋局每一步似是循规蹈矩,但仔细品味,便愕然发现这局势可谓错综复杂,变化万千,远远不是那些寻常棋局所能比拟。
他稍稍鼓起勇气,试探道:“敢、敢问聂老先生,如今这棋局是谁作主导?”
聂清远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但抿了口温茶后,他很快坦然道:“自然是老夫落于下风。”
王秋心头一震,眼中浮现几分难以置信。
当真,不可思议!
他曾当过聂老先生几年私塾弟子,自然领略过这位老先生之才,其文韬武略可谓世间罕见,远超常人所想,足以称得上长岭第一人...不,哪怕放眼偌大的丰臣国境,怕是都寻不出几人能与其并肩。
——年轻时便成就翰林学士,而在成家后更受先皇器重,得群臣赞赏敬佩,几乎已是半位幕后宰相,哪怕只听闻其几件事迹都足以惊为天纵之才。
只是因不愿再与各方势力明争暗斗,厌倦官场,这才退位让贤,回归故里。
可如今哪怕聂老先生年事已高、很难再挥舞兵刃,但那份才学却比过去更为渊博。无论这天文地理还是人文情怀,都拿捏妥当、涉猎极广,更不用提这围棋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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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求学期间,他无论提出何种问题都能得到解答,不知多少次暗暗敬佩着聂老先生。
可现在——
“王公子,你趁现在多瞧一瞧。”聂清远笑呵呵道:“林夫子的棋可谓变化万千,若能学得一招半式,于你而言都是天大机缘啊!”
林天禄听得尴尬,讪笑道:
“聂老说的太过夸张了。”
他现在顶多是在棋谱中加入了自己的些许思考,试着主动变招而已。
“——小生定然竭力琢磨!”
但其反应却更是夸张,竟猛地正色作揖。
见他兴致如此高昂,林天禄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重新将心思放回棋局中。
三人并未再开口多言,只是默默地相互落子下棋。
一局、两局、三局——
聂清远已渐渐不复之前的镇定,额间隐隐生汗,捏着黑子沉默许久,都再难以回招落子。
直至放下棋子,他顿时长叹一声。
“老夫,又输了。”
而一旁的王秋已然看傻了眼。
聂老先生竟一连五局次次溃败,甚至连一丁点儿的上风都未曾占到!
“聂老承让。”
“哎!老夫往后可得再好好锤炼棋艺才行。”
聂清远抚须感叹。
咻——
而在这时,一抹娇小灵动的身影从墙垣上跳落,几次腾挪,轻飘飘地跃进了林天禄怀中。
聂清远见状面露讶然:“这是...”
“我出门在外几日,偶然收养的小狐狸。”
林天禄摸了摸云玥柔软顺滑的毛发:“可能是在家中呆的无聊,跑来想与我玩玩。”
见这狐狸极为乖巧地蜷缩起身子尾巴,甚至露出几分人性化的舒适神色,聂清远不由得赞叹出声:“当真颇具灵性,怪不得能被林夫子挑中收养。”
“也是我之幸运。”林天禄轻笑道:“如今家中可比往日更热闹几分,全靠这小狐狸所赐。”
聂清远乐呵笑道:“灵性之物,自然能为家庭带来好运和睦,林夫子可得好好珍惜。”
“晚辈定然会好好照顾于她。”
云玥略微回眸,似是娇嗔般用小脸拱了拱他的手掌。
聂清远和蔼一笑,这才转头望向一旁神情怔然的王秋:
“王公子,你此行前来,想必不单单只为拜访老夫吧?”
“啊...小、小生前些时日曾受林夫子施以援手,苟活性命。”
王秋连忙回神,正色道:“昨夜听闻林夫子归来消息,一直辗转难眠,直至今日一早便立刻动身赶来,想再当面好好感谢一番!”
说话间,他猛地正坐身姿,朝林天禄躬身叩首:“感谢林夫子的大恩大德,小生万分感激!往后若有任何需要,我们王家...不,小生我定会竭力援助,以报林夫子所赠恩情!”
林天禄哑然失笑:“无需如此大礼,那日只是些举手之劳。”
“但对小生来说,这份恩情却永生难忘!”
聂清远有些好奇道:“看来,前几日还曾发生了老夫不知的变故?”
王秋略微拱手,征得林天禄同意后,很快将当时遭遇大致述说一遍。
而听完事件由来,聂清远不禁露出震惊之色。
“王公子...竟被歹人下了这般狠毒的蛊毒之术?!”
“是啊。”
王秋唏嘘一声:“若非有林夫子出手相救,小生怕是到死都不知实情。”
“如此说来,你确实得好好感激林夫子的善举。”
聂清远踌躇沉吟道:“但不知王公子如今蛊毒解除,将来想作何打算?”
王秋的脸色骤然一沉,攥紧了双手。
“我...不会再娶妻娶妾!”
此话一出,林天禄和聂清远都有些愕然。
“王公子,你这是——”
“我如今已对世间女子再无半点留恋,只瞧着她们的面容,心底都会泛起抵触。”
他扶着额头,沉声道:“虽愧对列祖列宗,但我心意已决。”
聂清远面色复杂。
他自然清楚王秋前段时日的遭遇,遭受女子如此背叛侮辱,怕是圣人都要火冒三丈,更逞论一年轻气盛的青年男子。
“那王公子往后——”
“多亏恩公前些日点拨,小生会竭力运作家中祖业,不负父母期望。”
王秋神色肃然地转头看向林天禄:“恩公,小生如今在家中根基尚浅。待往后有所成就,定会邀请先生到家中做客,以大礼相待。”
“此事好说。”
林天禄轻笑道:“不过,王公子万万不可因为此事,就将女子都想成不怀好意。
这世间女子何止千万,有心肠歹毒之女,自然也有心善仁慈之辈。你往后人生依旧漫长,或许终有一天,你会遇见能与你厮守一生的坚贞女子。”
“...小生铭记在心。”
“好了,如今这烈阳当空,王公子、聂老,在下先回家中用膳休憩。”
林天禄抱拳起身,而云玥也体贴地自行跳至肩头。
“林夫子慢走。”聂清远笑着拱手道:“老夫叨扰纠缠先生多时,已对不住那两位姑娘,只希望她们能原谅老夫任性。”
王秋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作揖道别。
待离开院落,云玥这才贴近至面颊旁,耳语道:
“这位老先生倒有些才学。”
“经历诸多风雨,又饱读诗书数十载,自然才学斐然。”
“但那白面书生气息却是古怪。阳气丧失大半,比起男子,反倒更像是中性阴柔的女子。”云玥感叹道:“若其真是女子,观其体型身段,或许还是位颇为娇俏的可人儿。”
“此态可有办法弥补?”
“他已受阴术侵蚀多年,肉身早早定型,寻常手段再难再变。你之前提及的那古怪老道,本就为制造一独特的双修鼎炉,又怎会让他轻易变回男子容貌?”
林天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看来,得建议他闲暇时多练练武艺才行。”
这王秋要是练成臂上能走马的硬汉猛男,体型彪悍粗犷,怕是没人再敢称呼他是什么‘可人儿’。
就算脸蛋再怎么清秀娇嫩,常人见其铁塔般的壮躯,大概都要被吓得腿哆嗦。
林天禄抬手戳了戳小狐狸的肚子:“怎得不在家中多躺会儿?”
“舒雅时不时目光幽幽地看我一眼,实在有些难为情。”
云玥讪讪道:“本想让她与你好好亲近一番,但舒雅似是害羞,反倒弄巧成拙。”
林天禄无奈失笑。
这狐狸也有尴尬之时,当真难得。
“不过,我们何时动身前往那临月谷?”
“若天气尚佳,便可——”
轰隆!
一丝雷声闷响。
抬头望去,就见原本晴朗明媚的天空已染上昏暗,阴云聚拢,似是风雨欲来。
林天禄耸了耸肩膀:“看来,我们还得多整顿休息会儿。”
“这秋雨时节,自然天气多变。”
但在两人交谈之际,脚步却蓦然一顿。
“忆诗?”
林天禄讶然道:“今日这么早就来了?”
程忆诗轻拢飘荡秀发,笑吟吟地回眸望来:“这段时日,家中生意算至淡季,清闲时间不少,索性过来再瞧瞧。毕竟——”
她眯起流转红芒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云玥:“昨夜与夫人她一心相谈,只来得及与这位狐美人问候两句,清晨离去又太过匆忙,而如今自然得坐下好好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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