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时间悄然度过,浓重夜色已是再度降临。
而在县外十几里开外的一处客栈,幽幽灯火摇曳不散,一位尚且青涩的店小二带着憨厚笑容,抓起抹布帮忙在桌上好好擦拭了几下,先行端上了招待用的清酒温茶:
“客官,您先坐。有什么想要吃的下酒菜,咱这店里可都有!”
“来点牛杂和米饭吧。”
“好嘞!”
望着店小二连连躬身退下,这位衣着光鲜亮丽的年轻男子叹息一声,拂袖入座,将手里的佩剑放到桌角。
他扬首望着客栈外昏暗无光的夜空,面露烦闷无趣之色,暗暗咂舌:“当真是...白来一趟。”
“这位兄台,不知你为何会独自一人唉声叹气?”
“呃?”
陌生的声音蓦然响起,令年轻男子神情微怔,下意识转头一瞧,才发现一位面容俊朗的同辈书生正坐在对面的餐桌旁。
瞧其神骏,着实令他倍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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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
“在下只是一介旅人而已。”
年轻书生面露温和笑容,拱了拱手:“途径此地正巧想落脚歇息一下,恰巧就瞧见兄台你坐在此处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忍不住开口询问一番。”
“书生啊——”
男子随意打量了他一眼,不急不缓地起身回了一礼:“我名李宗河,先生叫我名字便可。至于在下为何会唉声叹气,只是因为此次的远途之行实在毫无收获,白白浪费了我这半月有余的路程。如今还要原路返回,着实令人头疼万分。”
李宗河一副无奈神色,摇头叹气,颓然坐了回去。
年轻书生脸上的温和笑意不减分毫,脱下身上的御寒外袍,随手给自己斟了杯茶水。
“李兄是刚从长岭县内离开?”
“是啊!”
李宗河闷闷不乐地仰头闷了口清酒:“当初都传县内有裴王世子微服私访,广招天下豪杰。我这才下定决心抛掉杂念独身前来此县,想要一展拳脚,看能否让世子瞧的上眼。
可没想到,世子竟然稀里糊涂地不见了踪影,当真是受了骗!”
“哦?难道李兄不曾听闻长岭县内的风起云涌?”
“这...我确实听过一些风言风语,但其中哪些可信、哪些不可信,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李宗河眉头皱起,眼神闪烁不定:“不过从昨日开始,县内的气氛确实有些古怪。若非如此,我也不会那么干脆地离开镇县,至少还想多尝试拼搏一番——”
瞧见他面露不甘之色,年轻书生好奇道:“李兄看起来很想要施展一身抱负?”
“那是自然,这世间又有何人会不想出人头地,坐拥权势和美名。若不求这一切,我又为何会从小开始习武练剑。日夜坚持至今,只为这身武艺能有所用处。”
李宗河拂过一旁的冰冷剑柄,叹息道:“只可惜,此次远途又落得一个无疾而终。”
“我原以为李兄是想与什么高人比武切磋...”
“哈哈哈!我若再年轻个几岁,兴许满脑子还会是这种想法吧。能与那些武道宗师交流经验,机缘将至拜得一位名师,修习闻名天下的武林绝学...这怕是武林中人日思夜想的美梦吧。”
李宗河流露出几分笑容。
只是这份笑容却显得有些苦涩与感慨。
“可惜,我家中尚且有病弱父母需要赡养,虽有二妹帮忙扶持照料,但我身为家中长子终究得背负起更多的责任才行。从小习武的我并不通什么诗书礼乐、不懂经商赚钱,更考不上什么功名利禄,也只有这一身力气还算能够入眼。”
“英雄美梦、武林神话、武道巅峰...这些东西都太过虚无缥缈。”
他弹了弹指尖上的铜币,哂笑道:“还是这铜钱最为实在。”
年轻书生喝完一杯清酒,不禁咂舌道:“这人生百态着实难料,人人皆有各自无奈与艰辛
在下说不出多少安抚鼓励的大道理,也只能祝愿李兄往后好好努力,能寻得一份撑起家庭的好事业,照顾好家中二老。”
“多谢先生了。”
李宗河抱拳一笑:“回程路上能遇见先生交谈一番,在下心中的郁结也消散不少。”
“我可没说什么安慰之言。”
年轻书生将瓷杯抬起遥遥敬酒,轻笑道:“不过萍水相逢也算有缘,今晚这顿饭菜就由我请了吧。”
“啊...当、当真得感谢先生了!”李宗河脸色肃起,连忙起身回敬一杯。
待酒水下肚,他脸上略微浮现起丝丝红晕,已然有了几分醉意。
长吁短叹地重新入座,他挠了挠头,疑惑道:“刚才与先生交谈一番,倒还不知先生又为何会来到这偏僻小道?”
这条道路虽算不得杳无人烟,可如今这即将入冬之际并非统考期间,这身形单薄的书生又为何会独自一人走在外头?
长岭县内外虽说盗贼山匪不多,但或多或少会有一些,要是路遇歹徒怕是危险难料。
而年轻书生闻言很快哑然失笑道:“只是顺路来接两个人而已。”
“这时辰?”李宗河瞥了眼外头的昏暗天色,一脸困惑。
“与李兄你一样远途而来,是早还是晚可没法预料。”
“啊...这倒是我疏忽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讪笑两声:“待会儿要是接到了人,回县路上,先生可得好好注意安全。”
“这是自然。”
“饭菜来咯!客官还请慢用!”
店小二乐呵呵地端着木盘将热腾饭菜一一端上。
李宗河将饭碗捧起,正要动筷之际,他心念微动,忍不住好奇道:“先生可知那长岭县内的‘林夫子’?”
“嗯?”
原本正在随意夹着炒花生的年轻书生,闻言顿时动作一顿,面露古怪之色:“李兄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只是瞧先生你风度翩翩、又有儒生气质,不由得想起这段时日在长岭县内听见的诸多传闻。”
李宗河拨了两口米饭,含糊不清道:“虽然还不曾与那位林夫子当面相见,但那些县民们如此交口称赞,想来也是一位非同凡响的大儒。能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着实是羡煞旁人啊。”
“此事...或许只是旁人的过度吹捧而已。”
“但我听闻,前几日那裴王世子突然消失不见,可能就是因为那林夫子远行归来,将险些被抢走的未婚妻给夺了回来,气的世子他愤然出走,消失至今。”
李宗河感叹连连道:“虽说其中可能有几分添油加醋,但那程家大小姐我当初也远远瞧上过一眼,显然并非闲人杜撰的人物。能不畏强权将妻子从王室手中夺回、甚至安然无恙地潇洒离去,哪怕只是位读书人,这等豪情气概着实令人佩服不已!”
“当然,那程家大小姐同样是忠贞不渝、誓死守护贞洁名声,足以受人赞颂,这等贤惠坚强的女子也着实羡煞旁人啊。”
“此事在李兄看来,竟还有几分波澜壮阔的史诗感。”
年轻书生眼角微抖,表情略显微妙。
李宗河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匆匆忙忙地将饭菜尽数吃完。
见他一副狼吞虎咽的模样,年轻书生讶然道:“李兄何故吃的那么着急?”
“早些吃完便可早些入睡。”
他擦了擦嘴角油渍,咧嘴笑道:“明日一早可得早起赶路启程,再去其他地方碰碰运气,看能否寻得其他的好工作。”
说罢,李宗河当即握住身旁的长剑,起身抱拳。
“感谢先生这一顿饭菜恩情,往后若有麻烦,在下定然会鼎力相助。”
年轻书生微笑着点头应承下来,目送着他脚步匆匆地踏上客栈二楼。
“......”
直至这时,本就空旷的客栈大厅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灯火悄然熄灭、摆放在餐桌上的酒碟碗筷尽数消失,就连原本正趴在柜台旁打着瞌睡的中年掌柜都不见了踪影。
转眼间,这山野客栈便化作一森冷诡异的无人空宅,客栈周围的墙壁与桌椅都好似饱经风霜般到处都是破洞皲裂,蛛网密布,飘散着一股令人不快的污浊气息。
毫无疑问,这座客栈早已落寞破败。
刚才的一切,不过只是往日残像。
“两位姑娘,不准备吃点小菜填填肚子?”
年轻书生蓦然一笑。
恰至此时,一丝阴冷寒气在四周浮现,渐渐化作两道倩影出现在书生两侧,一同坐下。
风姿绰约,身型曼妙傲人,赫然正是任吟姗和安柯琳二人。
而她们如今脸上的表情既有肃然担忧,也有几分急切不安。任吟姗更是蹙起柳眉,直言道:“林先生,妾身虽明白你身负大能,可就这样坐在这等危险之地,是否太过危险?”
她们今晚与林天禄偶然在山间相遇,倍感惊讶万分。
毕竟游离在外搜查,敌暗我明,显然并非什么明智之举。若有些许疏漏,兴许就会有漏网之鱼钻进县内为非作歹。
更何况,此次将至的绝非寻常妖鬼,而是足以与罗星执魂者媲美的蛮境存在,皆属妖鬼道界内闻名遐迩的巅峰,真正的强敌!
这其中哪怕有一丝闪失——
“我若不主动出击,兴许还会有更多毫无意义的伤亡牺牲。”
林天禄轻笑道:“我家中那位大姑娘可是为了帮助这些民众们尽心尽力,我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视若无睹。”
“但是,那些强敌究竟会从何处而来,我们尚且——”
“无需担忧,我们这边同样有人相助指点。”
林天禄耸了耸肩膀:“若非如此,今晚我也不会悠哉悠哉地在此地喝酒助兴。”
他放下筷子,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他们,来了。”
“!”
任吟姗和安柯琳面色齐齐一沉,冰冷目光刹那间转向道路远方。
一缕极为诡异的气息从黑暗中缓缓探出,仿佛裹挟着某种庞大的存在一同行走。每一步踏出都引得地面颤动,宛若震撼人心的雷鼓敲响,沉闷之感当即笼罩而来。
“这股气息——”
安柯琳最先支撑不住,原本红润如玉的面色渐渐发白,闷哼着起身后退数步,只觉浑身变得无比僵硬。
她一身修为虽然已至赤魔,可当真要面对蛮境妖鬼,仍难以抵挡那股来自本能般的畏惧,宛若碰上恐怖的天灾一般!
任吟姗幻化出古筝落入桌上,十指拂弦,神情极为戒备地做好迎战准备。
蓦然间,一股足以令常人窒息而亡的威压冲突正面交锋,仿佛四周的一切都陷入静止,风尘凝固冻结。
只剩那丝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喘息,夹杂着些许不安。
“这人就是…韦延山?”
任吟姗眸光闪烁不定,低吟喝道:“安妹,速速后退撤离,带走客栈内的那个凡人,不要轻易靠近此地!”
“任姐姐,这——”
“稍有不慎,性命不保!”
安柯琳紧咬下唇,正欲闪身退去。
可就在这一瞬间,无边的寒意如同风暴般席卷而来,化作无数连绵重压层层倾轧,当即令任吟姗和安柯琳两人脸色惊愕地僵立在原地。
“有趣,行动路线竟然被人提前察觉。甚至还坐在此地妄图狙击,看来那裴颜等人着实废物无能,连这点小事都没有办好。”
韦延山的佝偻身影在阴影中缓缓走出,那宛若枯骨般的丑恶面庞,唯有萦绕足以令人心生恐惧的漆黑纯色。
他双手上缠绕着大量锁链,身后仿佛推动着某尊极为沉重的重物,仍隐藏在模糊不清的树林之中。
任吟姗轻咬朱唇,将琴弦死死扣紧。
“——倒是碰见一位颇为有趣的女子呢~”
一丝邪魅诡笑蓦然从背后响起,令任吟姗当即瞳孔紧缩。
正想回身,一对冰凉无比的双手已然环住了她的蜂腰,颇为亲昵地贴身凑近至耳畔,吐气如兰道:
“神魂如此不稳。兴许我现在只要一动手,就能让你趴在地上痛哭哀嚎,又或者撅着臀瓣癫狂致死?”
娇媚如丝的呢喃,却带着令人寒彻心扉的歹意。
周身包裹在纯黑薄纱内的丰腴胴体紧紧相依,两位美人似是情侣相拥,美腿互绕,峰峦硕物都被挤出惊人弧度,媚肉交缠。
但任吟姗此刻却只能一动不动,只感觉毒蛇獠牙正在颈间游走,仿佛眨眼间就会被对方轻易掌控侵蚀。
直至——
啪!
纤细皓腕被蓦然掐住,刚刚想要插入任吟姗胸口的右手背生生掰开。
黑纱熟女轻咦一声,下意识看向身侧。
林天禄拽着她的手臂,神色平静道:
“大庭广众之下,少做这等有伤风化之举,白白害了别人良家妇女的名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