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咳咳!”
韦延山从石碓废墟中勉强站起身,将刚刚修复的破碎头颅和脖颈掰正回来,眼中充斥着惊异之色。
刚才,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书生究竟用了何种手段拉近了距离,那看似随意的一拳,又怎能破开他的护体之法?!
“老先生的身子骨看着干瘪,但实际上还挺硬朗。”
林天禄踱步走来,脸上带着平淡笑意。
与此同时,在他的掌心中已然凝聚起丝丝灵气。
韦延山刚想开口,顿时感觉到阵阵撼动神魂的威压碾过全身,没由来地升起一丝惧意。
但他很快回神,惊怒交加地振臂呼嚎,将隐藏于体内的阴气尽数爆发,黑雾与阴云浮现笼罩,其脚下地面更是寸寸崩裂,沟壑丛生。
“我…定要将你这厮千刀万剐!”
伴随着沙哑怒吼,韦延山面目恐怖地推出右掌,似有电芒从肩膀传至掌心,化作神秘复杂的圆轮阵图。
锵!
金铁交加般的铮鸣炸响,数百道漆黑涟漪在树林中凝聚而生,从四面八方急速袭来,转眼间就将林天禄的身影彻底吞没。
旋即——
五指骤然间穿破了黑幕,徒手将此术生生撕开。
林天禄略一用力,直接将笼罩成球状的黑幕震碎,伴随着散落的阴术碎渣,脚步未曾停下哪怕片刻。
韦延山见状大吃一惊:“怎会如此——嗯?!”
哪怕面容非人般丑陋狰狞,但在此刻依旧流露出了明显的惊惧骇然之色。
因为林天禄已然跨越了十几丈的距离,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旁,抬手按住了肩膀。
“这半年以来游历了几座镇县,确实让我懂得了几分变通。也知道并非所有妖鬼都要出手赶尽杀绝,有时候规劝几句也能回头是岸,造福百姓。”
“你...这是何意。”韦延山渐渐收起惊色,沉声道:“难道,你觉得靠三言两语就想让我束手投降?”
“不。”
林天禄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只是想说,有些妖鬼尚有规劝的余地。可老先生你身上蕴含的煞气之浓重,当真让人提不起哪怕一丝同情之心。”
眼中翠光闪烁,只瞧见身旁此人身上正弥漫着汹涌的血腥煞气,好似修罗地狱般呼嚎惨叫声不断,无数的冤魂厉鬼被其压缩凝练成阴气的一部分汇集至体内。
就如同...行走于人间的恶鬼屠夫,手染万千条人命!
“你这百年来,究竟害死过多少无辜之人?”
“...呵!”
韦延山已然恢复镇定,冷笑道:“我可从未去在意过这等小事。”
咔嚓!
林天禄当即一掌将其身躯彻底震碎。
但韦延山承受这一击却并没有发出任何惨叫哀嚎,全身破碎后反而化作雾气散开。在前方不远处再度显现出他完好无损的身形。
“你这小子,当真有些手段。怪不得胆敢只身前来阻拦,还敢说出这些狂妄之言。”
韦延山略微弯腰,笑容愈发狰狞诡异:“既然寻常的术式对你无效,看来得施展一番魂源心界之法,探探你的虚实底细才行。”
话音未落,在其脚下已然展开了一轮猩红大阵,四周暗淡的树林环境仿佛揉作水波,荡开阵阵涟漪。不过转眼间,周围的一切已然被其神魂所吞噬覆盖,交织构筑成独属于自身的玄奥领域。
鬼影错落,毒雾升腾,似化作一片无人生存的森然魔境,诡谲莫测。
魂源心界的冰山一角渐渐揭露展开,积累数百年而成的阴气与魂力宛若沸腾涌动。
直至——
林天禄立于毒池之上,面无表情地一拳砸在身侧,蛛网状的裂纹隔空浮现,并开始沿着这片魂源心界迅速扩散。
刚刚准备现身施术的韦延山不禁神情大骇,惊叫出声,来不及应对,直接从自己的领域被强行震退了出去。
刚刚构筑而成的魔境顷刻间支离破碎,崩塌陷落,直至在他呆滞的目光中完全炸成漫天飞舞的阴气碎屑,化作寒风四散殆尽。
“......”
韦延山已然僵立在原地,双眼瞪圆,恍若置身于睡梦之中。
——这、怎么可能!
以自身百年修为构筑而成的魂源心界,哪怕是那些至强者都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干涉破坏。这是此妖鬼道界最为基础的规则根基。而他刚刚施展开的魂源心界却连片刻间都没有支撑下来,仅靠蛮力就被完全击破。
这简直是
韦延山不禁后退两步,颤声道:“怪物!”
“作恶多年,你早就该有这一天。”
林天禄拂袖甩掉手上萦绕的青烟,背后霞光愈发明亮,似有模糊不清的虚影忽隐忽现。
而他此时脸上的表情化作肃穆沉着,目光深邃如渊。
只是眼神接触,韦延山便感觉到难以想象的冲击撼动心神,连连后退。
回想刚才双方的交流与举措,他不由得升起屈辱恼怒:
“你...你若当真有如此手段,为何一开始的时候不直接取我性命,反而让我...”
“拿出你所有压箱底的本事。”
林天禄神情冰冷,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会亲手粉碎你所有的尊严,让你后悔为祸人间。”
“......”
简单平静的话语却透露着轻蔑与漠视,令韦延山面容愈发扭曲,萦绕周身的阴气之炎蓦然升腾,不知心中究竟是恐惧还是盛怒。
他在这妖鬼道界内走南闯北数百年,不知见过多少所谓的天纵之才、也遇见过不计其数的强横妖鬼。踏过无数次的鏖战、痛饮过不知多少鲜血,迈过尸山血海走到今日还留存于世。
可从未有过
这般怒火!
“就凭你这迂腐书生,还想让老夫在此地受挫?!”
韦延蓦然怒喝出声,双臂大大张开,那隐而不发的阴气宛若洪流般奔涌而出,将四周炸的轰鸣作响,宛若雷霆!
“既然你如此咄咄相逼,那老夫就豁出一切让你瞧一瞧...何为真正的恐怖,何为真正的灭顶之灾!”
咔嚓咔嚓咔嚓!
一连串破碎之声蓦然响起,就见这韦延山身上竟浮现出诸多漆黑锁链,并且一一碎裂,仿佛某种拘束被完全打开。
但这些锁链在尽数断裂之后,他周身气息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显然并非是某种自我束缚。
而是
轰隆!!
大地,蓦然震颤。
“什、什么!?”
不远处正在弹奏乐曲的任吟姗心头一颤,面露骇然。
而原本不敢再轻举妄动的唐千门更是瞳孔紧缩,失声道:“这疯子,竟然要在这里就解开封印!?”
“……”
一股神秘诡异的气息弥漫,天空阴云逐渐笼罩而来。
林天禄眼神微动,扬首眺望:“寻常手段用尽,终于要动用你们的‘上古秘术’?”
“何等无知无畏!”
韦延山好似癫狂般大笑出声:“你们提前得到情报想要在此地狙击我等,将我们彻底拦在长岭县之外,甚至想要将我们于此灭杀
实在太过天真可笑!你以为,我们究竟是带着什么‘上古秘术’而来,区区两三个蝼蚁还想停下这天下大势的步伐?!”
“你们的算盘早已落空!”
韦延山眼中血光爆闪,狂笑道:“真正要来长岭的并非我等几个妖鬼、也并非什么狗屁的裴王指使,而是这‘上古秘术’从远古沉睡中苏醒,今夜就是它彻底展现神威之时!”
轰隆!!!
更为恐怖的震动声响起,几乎已经与地震无异,带着一股冲击波般正面袭来。
林天禄抬手挡下沛然风浪,再仰头些许,直至这时才真正窥见了所谓的‘上古秘术’。
不对。
并非是什么等待着激活和布置的术式阵法,也并非是海量的秘材邪物。
而是一个...‘人’。
“嗬————”
沉闷如雷般的喘息声从上空传来,在黑夜中若隐若现,最终渐渐浮现出了极为庞大的身躯轮廓。
似人非人般的巨型怪物正行走在树林之间,漆黑诡异的身形足有数十丈高,宛若山峦,鳞甲丛生,面容虚实不定,那俯瞰大地的目光与睥睨天下无异。
“无需再有丝毫犹豫,眼下就是展开仪式之时!”韦延山在其脚下大声怒吼:“将长岭县彻底夷为平地,将这数万人尽数吞噬殆尽,以此为基冲破桎梏,将天下大势彻底搅乱!”
“吼吼吼吼吼吼吼——!!!”
巨怪仰头高吼,涟漪音波山呼海啸般震荡开来,几乎令整座山头都为之巨震抖动。似平地惊雷,刹那间惊醒了方圆数十里内睡梦中的居民。
黑云滚滚倾轧,雷霆震响,自苍穹降下的雷芒划破漆黑夜空。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没有白白让我浑身覆锁引导千里之远,正是这等惊天动地的魔威,无愧于真龙之引,果真凌驾于罗星赤兽之上!”
韦延山无比满意的狂笑出声:“待得踏足长岭县中央,粉碎地脉,献祭万魂,这藏匿数千年的‘真龙’就将被真正唤来,封闭妖鬼道界的所有约束也将尽数解开...这盛世,不枉我等待百年之久啊!”
他蓦然回首望向了林天禄,面目扭曲的大笑道:“如何啊!林天禄!这就是你们等候已久的真正敌人‘真龙引天魔’,传承至上古的秘术,汇集天运气数,融汇数千年一众至强者尸骨。象征着新时代到来的天道象征,
而如今其身上的束缚被我全数解开,此世间已无人能够挡得住它的脚步,哪怕是那罗星之主亲临至此,也决计当不下这大势洪流,拦不住这冰冷天意!”
“......”
但,韦延山想象中慌乱无措的神情却并没有出现。
林天禄只是默默地仰头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任由风浪吹拂着衣衫发丝,眼神古井无波,依旧沉静淡然。
韦延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你,为何无动于衷。”
“确实让人很是惊讶。”
林天禄收回目光,语气淡然道:“也无愧我费尽口舌,逼迫你早点将这个大块头放出来。免得让它跑进城镇里面肆意胡闹,造成些无谓伤亡。”
韦延山心头泛起一丝不妙的预感,嘴角抖动:“你...这是在故作冷静。见到这等上古魔威,你又怎会毫无动摇。明明这天下大势断不可违,哪怕你是所谓的仙神在世,这因果循环你又怎敢随意出手阻挠...又怎可能拦的下来!”
“具体如何,已经与你无关。”
林天禄眼中寒芒一闪,抬手隔空一划,璀璨银线刹那间划过了韦延山呆滞的面庞与身躯。
直至古朴断剑重新落回手中,这为祸数百年的老怪便无声无息地仰头倒下,来不及喊出哪怕一句不甘的嘶吼咆哮,身躯连同三魂七魄都被尽数斩断撕碎。
“吼吼吼吼吼吼——!!!”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再度炸响,就见这巨怪双臂一展,那些四散开来的阴气残魂竟是被其迅速吸收进了身躯当中。
流光萦绕间,赫然可见这巨怪漆黑的身躯中仿佛蠕动着无数尸骨血肉!
与此同时,在其臂膀上竟凝聚浮现出韦延山的面容,发出了如同诅咒般的嘶哑阴笑:
“你杀了我…又能如何…你拦不住这‘真龙魔‘…而且在长岭郊外的另一侧…还有另外一队蛮境强者…你想护住长岭…简直痴人说梦!”
话音刚落,就见这真龙魔怒吼着抬起巨臂,卷动澎湃风压,似摧山倒海般呼啸拍下。
咚!!
大地剧颤,道道沟壑刹那间崩裂扩散。
“……”
但本该将地面砸塌的巨掌,却迟迟难以落下。仿佛受到阻碍般僵在半途中。
“很可惜——”
一声轻笑从掌心阴影下响起。
真龙魔低吼着不断下压手掌,但林天禄正单手顶住这股巨力,站姿傲然笔挺,凛然笑道:“你这区区残魂显然不知,在长岭的另外一侧同样有人在等着你们。”
…
阴风浮动,耳畔似有鬼魂哭泣。
一袭素白淡雅的长裙裹身束腰,裙角随风飘荡。银白秀发如皑皑白雪,莲步轻移,丰姿婀娜的倩影在夜色下缓缓浮现。
两尊妖鬼蓦然间停下了脚步,神情狐疑地望向山路前方。
“何人!”
“前来…斩杀尔等之人。”
轻柔平缓之声飘来,而白发倩影也随之现身走出。
茅若雨神情淡然,仪态风雅出尘,恍若遗世独立的绝美仙姬。而在她丰满胸怀之中正轻轻环抱着一柄木剑。
一柄…槐木雕琢而成的古色长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