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至深夜。
林天禄一行寻得一家客栈暂作休息。
谈娘与舒雅似是在交谈着剑法武学,夜谈肃然,林天禄自然是没有多做打扰,在隔壁客房内翻看着今日刚淘来的几本书卷,其中有逸闻小说、亦有些经典著作。
不过——
瞧了瞧手里的这本小说,他脸色很快变得有些古怪。
这书中内容初时还算稳稳当当、平铺直叙的,只是在中期便一转画风,加上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要素,描写的更是无比露骨,实在是看得人瞠目结舌,暗呼这作者好生可怕的想法。
“这文人墨客,闷骚起来可着实远超想象啊。”
林天禄扶额无奈一笑。
虽说自己已算得色心胆肥,但与这位作者比起来...
着实是小巫见大巫。
“老爷,你又在看些怪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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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蓦然响起一丝银铃轻笑,香风拂面,略微侧首一瞥,就见于璇灵正笑吟吟地负手俯身在身旁,银发滑肩垂落,月色映照下竟莫名有了几分往日鲜少瞧见的空灵温婉。
林天禄失笑道:“闲来无事便瞧瞧。”
“哦~”
于璇灵脸上的温柔之色倏然消失,狭促道:“那灵儿也想看——”
“咳咳!”
林天禄猛地咳嗽一声,顺手将手里的书册合上。
“此书,对你来说还是太过火了些。等以后有缘再看吧。”
“过火?”
于璇灵掩唇窃笑道:“灵儿都与老爷一同瞧了不少志怪奇书啦,还学到不少撩人媚术呢。难道这样还不能瞧个清楚?”
“此术的水准...哪怕是我都有点招架不住。”林天禄悻悻然道:“璇灵还是避开点为妙,可不要当真学坏了。”
于璇灵扑哧一笑,美眸中笑意生辉。
不过,她倒没有再继续纠缠深究,饶有兴致地踮足侧坐于木桌上,轻吟道:“老爷,这外头的世道,当真是愈发凶险。”
其今日穿着妥当文雅,长裙及踝,倒是没露出什么撩人肉痕,但仍是内敛娇媚。
林天禄眉头微挑,笑了笑:“你竟也会说出这番话?”
“灵儿又不是真的没心没肺。”
于璇灵轻拢鬓角秀发,俏脸渐肃,细语道:“之前灵儿仔细检查过一番,那外香楼内还留有激斗过的痕迹,虽然动手之人有意遮掩、销毁物证,但阴气终究未曾散尽,而且...还在墙缝裂痕深处发现了此物。”
说着,她从衣袖中摸索出了一块令牌。
林天禄抬手接过,面露讶然:“这是...”
令牌光滑如玉、虽有裂纹,但仍能看清其上篆刻的‘夜’字。
最重要的是,这令牌之中能感觉道术式存在,类似于罗星的令牌?
“与鬼冥宗一样,应该都是那些妖鬼、术者身上佩戴的信物,以作身份辨别之用。”于璇灵交叠起裙下白丝美腿,撑桌斜倚,不急不缓道:“至于令牌上的字,要么是佩戴者本身的名字,要么是其背后势力的名字之一。
而灵儿刚才以神识探查,这枚令牌内藏有诸多术式,似是还能传递讯息、辨明生死,效用颇多。”
林天禄皱眉思忖道:“果然又是何近期出世的妖鬼势力?”
“是与否,暂且不知。”
于璇灵倾世绝美的娇颜上浮现凛然:“不过,有这枚令牌在,这座昌县定然会遭受报复。”
林天禄面色凝重,心思急转。
“我们——”
咔嚓!
但话至一半,一声脆裂蓦然响起,引得二人神情齐怔。
低头瞧去,才发现原本握在手里的令牌...已然碎成了七零八落,冒着丝丝青烟。
于璇灵眨了眨眼睛:“老爷消消气。”
“咳...我还没生气,也没做什么出格之举。”林天禄略显尴尬地松开手掌:“怎知这令牌的质量那么差,才刚用神识探了探就碎了,实在是不顶用,比之罗星的要劣质不少。”
于璇灵忍俊不禁,娇俏笑道:“只是老爷‘力气’太大啦。”
她随手捻起一块碎屑,在指尖揉捏之际,美眸一转,好奇道:
“老爷是否要出手帮昌县一把?”
“试试看从这令牌废渣里,能不能摸索出一点阴术痕迹。”林天禄摩挲着下巴,思索沉吟道:“若是可以的话,我倒是有一个解决之法——嗯?”
话音未落,他很快神情一变,侧首望向客房窗外。
于璇灵同样灵眸骤凝,沉声道:“灵儿还真是猜的准确,果真是有‘人’找上门来啦。”
深更之夜,阴寒之风在空寂长街间倏然吹拂。
旋即,一道身缠骇人气息的身影从黑夜中若隐若现,踱步而行,恍若有威压笼罩,引得昌县上空阴云弥漫。
黑雾渐散之际,一俊朗男子伴随着数道电芒破空现身,身着鎏金华袍,剑眉冷目望向远处暗淡无光的外香楼,负手而立,可谓气宇轩昂,神秘非凡。
而在其背后,同样还现身走出一名娇俏少女,襦裙艳丽夺目,雪肤尽显,微扬起美艳精致的娇颜,嗤笑道:
“那蠢货刚重临此世,便遭逢此难,着实可悲。”
俊朗男子神色淡然道:“曦儿,他终究是你师弟。”
“修为低下、还被凡人界的修士斩杀,这等丢人现眼的废物哪里还算得什么师弟。”娇俏少女冷哼一声,吐露着冰冷残酷的话语,瞥向外香楼的眼神中满是轻蔑不愉。
“要我说,他死在这里倒是好事一桩,省得往后我们与罗星开战,这等废物还需要主人出手搭救,白白多了变数。”
“......”
俊朗男子沉默以对,兀自迈出脚步。
娇俏少女见状轻呼一声,连忙踩着碎步跟上,小声道:“主人可是生曦儿的气?”
“是我没有教好你们。”
俊朗男子语气淡漠地回了一声,拂袖道:“往后曦儿你更要勤加修炼,不可再有怠慢,若再分心,将来的下场便会与你师弟无二。”
“曦儿明白。”
但在行出百来丈后,俊朗男子陡然眼神微凝,脚步一滞。而紧紧相随的娇俏少女也急忙停步,诧异道:“主人?发生了何事?”
俊朗男子并未回话,只是眯起双眼,寒声道:
“你,是何人。”
“无非是一介书生罢了。”
在街道远端,林天禄从深夜浓雾中缓缓走出,轻笑着拱了拱手:“夜不能眠,便与女伴出门来随意一逛,没想到如此巧合的碰上了‘志同道合’之人,实在是凑巧的很。”
“老爷,此人便是那罪魁祸首的同伙?”
而身旁的于璇灵也是螓首微斜,略显意外道:“瞧着倒是有两个人呢。”
俊朗男子神色愈发冷峻,一言不发。
“你们两个又是哪来的不知死活之人。”娇俏少女蓦然上前冷哼出声,颐指气使道:“听你们的话,看来那蠢货之死就是拜你们所赐?”
“此事与我们可是无关。”于璇灵闻言微微一笑:“不过,你们要是想跑来讨债报复,我和我老爷可不能坐视不管。”
“狂妄!”
娇俏少女面色骤沉,寒声道:“区区凡人还敢大言不惭,让我好好惩治你这小——”
但还不等她亮出兵刃,宽厚手掌已然按住了她的肩膀:
“曦儿,退下。”
“主人?”
娇俏少女满脸茫然地回首望来:“为何要让我...”
“你不是对手。”
俊朗男子神情淡漠地走上前:“若是交手,你必死无疑。”
“什——”少女闻言瞳孔紧缩,陡然愤恨不平地怒视向于璇灵:“这两人意图不轨,是有意想针对主人!?”
“比起这蠢丫头,此人倒有些眼力见识。”
于璇灵螓首微斜,饶有兴致道:“老爷,可要灵儿出手将此人擒下?”
“还是让我来吧。”林天禄温和笑道:“这深更半夜的打来打去着实费神费力,你今晚若睡不着觉可不好。”
眼见这白面书生率先走出,少女见状眼中似有怒火燃烧,亦是讥嘲般冷声道:“临战之际,还有余裕与侍女打情骂俏,当真不知死字是如何写的。原来凡人界的修士都已是如此天真愚蠢,着实引人发笑。”
林天禄笑了笑:“我瞧姑娘你喊着身旁同伴为‘主人’之际,同样是亲密的很,难道不是半斤八两?”
“你,怎能与我主人相提并论!”
少女仿佛被戳中了痛点,跳脚气急,大声冷哼道:“主人他乃是夜王庄之主,修为通天,自狱界再临人间,此行便是要将此方天地彻底纳入掌中!像你这等凡人弱渣,待我主人轻轻一挥手,便叫你魂飞魄散,死无葬身——”
“噗!”
一声嗤笑蓦然打断了她的话。
少女怒目而视,娇叱道:“你笑什么!”
于璇灵轻掩粉唇,美眸似月,笑吟吟道:“你这番话还真有意思。”
“姑娘,打打杀杀可不是什么好事。”
林天禄同样出声哂笑道:“此界自有秩序,可用不着再来个什么夜王庄一二三主的。更别说如今争权夺势之人,多的都已排起长队,哪还有什么位置给你们留着。”
“你这——”
“不必多说了。”俊朗男子右手微抬,制止了身后少女的开口出声。
旋即,他周身气息倏然化作沉寂,似有灰雾盘身,嘶哑低吟道:“出手吧。”
“兄台爽快。”
林天禄淡淡一笑,运掌抬至面前,并指如剑。
见其摆出这样一副古怪架势,那少女不禁心中暗自冷笑。
这般半成不就的手段,还想妄图对自家主人发起挑战,像这等愚不可及的蠢货,在狱界之中都不知道有多少年都不曾遇见了。
以主人的手段,或许挥挥手便可将这蠢货连同这座小小县城一同化作齑粉——
嗡!
一声震耳嗡鸣,令少女当即意识恍惚了一瞬,只觉瞧见了一抹虚幻残影在前方闪烁不定,道道玄奥剑气如溪流徜徉,化作一股清风拂面。
少女只以为生了幻觉,连忙晃了晃脑袋,定睛再重新望去。
下一刻,她顿时露出了无比茫然的神情。
原本候立在前的俊朗男子,不知何时已然单膝跪地,捂住胸口连呕鲜血,一身磅礴气息如同决堤之势般倾泻消散无踪。
而这身份不明的古怪书生,赫然正站在其面前,双指指尖之上还萦绕着丝丝未散的荧光。
此番战况结果,已是不言而喻。
“——这位兄台,如今可算胜负已分?”
林天禄收回右手,淡然轻笑一声:“既输了,那就快些离开吧。再不要踏入这昌县哪怕一步。
若往后让我瞧见兄台仗势欺人、残害无辜,可不会是今日这般点到为止。”
“主、主人!”
少女从呆然中回过神,当即脸色大变,快步上前抱住了摇摇欲坠的男子:“你、你怎么了,为何突然间...”
话音未落,她在看清了自家主人的模样后,顿时瞳孔缩至针状,面露惊骇之色。
这数百年间可谓‘天下无敌’的主人,如今却是面色惨白一片、神情恍惚,似是连神魂心识都已被震碎一般!
“主人、主人!”
少女急切不安地呼唤了几声,却丝毫不得反应,鼻尖一酸,眼眶中泪水四溢,不多时便埋首其胸前嚎啕大哭起来。
“......”
林天禄笑容微顿,眼角一抖,略显尴尬地回头看向后方的于璇灵。
这场面怎得...他们这一方看起来,更像蛮不讲理的恶徒似的。
“老爷还是太过仁慈啦。”
于璇灵踩着轻快步伐蹦跳而来,笑眯眯道:“恶人自有恶人磨,偶尔当一回恶人也挺好的~”
“你倒是难得说了点趣言。”
林天禄无奈一笑,回首再看向跪倒在地的男女。
见二人都已无丝毫反抗之意,他略作思忖,准备给对方立个‘保证书’。
哪怕没什么效力,但往后此人若再作恶,拿着保证书也有个名正言顺之理——
“你、你刚才...施展的是什么招数?”
蓦然间,原本失魂落魄的俊朗男子嗓音沙哑的开了口。
林天禄刚将随身的空白书册掏出,闻言眉头微挑:“没什么招数,只是用手指击中了你的胸膛而已。”
“这,不可能。”
没有在意怀中哭泣不止的少女,俊朗男子面容逐渐扭曲,双眼布满血丝,扯着嘴唇喑哑道:“仅仅只是一击,我修炼千年的修为,怎可能会被你...”
“破绽百出,徒有其表。”
林天禄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声。
随即,在身旁于璇灵的帮助下,很快潦草地写了份保证书,随手递到了对方的面前。
“按下指印,保证往后不再为祸人间、滥害性命,归束好门下子弟同样遵守律法人伦,我便饶你们主仆一命。”
俊朗男子额头青筋迸现,仿佛感受到莫大屈辱。往日古井无波的俊秀面庞,此刻都在不断抽搐抖动,化作阴沉扭曲之容,几乎连牙齿都要咬碎。
但沉默间,他低头看了眼仍在哭泣的少女。
僵坐片刻,随深吸一口气,他颤抖着抬手一抹嘴角的鲜血,在纸上按了指印。
“好,你们如今就离开此地吧。”
林天禄收起黄纸,神情平静道:“那个被斩杀的术者在昌县内为非作歹多时,害死不少无辜县民,最后被一位过路侠士得个正着,一剑灭杀,也算是死得其所,以命偿命。
你们若还想迁怒那位侠士、或是这昌县百姓,先多想想今日遭遇,掂量一番自己的斤两如何。”
说罢,他没有再做久留,与于璇灵交换了一番眼神,斟酌一二后便并肩离开了此地。
“......”
英俊男子颓然坐倒,呆望着其远去背影,久久无言。
“主、主人——”
怀中少女抬起梨花带雨的面庞,哭泣道:“您没事就好,能活着就好,我们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不要再争权夺势了,只要能安心养伤平平安安就好。”
这番话,是她往日决计不会说出口的。
俊朗男子目光闪烁不定,心间触动,脑海之中却不由得浮现出刚才发生的一切——
那个书生,仅是摆出了架势。
仅此而已。
虽是如此,他仍能隐约感觉到对方底蕴不凡,没有丝毫大意失神。但下一刻,那书生却仿佛踏破规则,以神识都无法捕捉的速度腾挪至面前,一指点出。
而这看似平凡随意的一指,却恍若如狱天威,震撼莫名。
一击,击穿了他的一身术法守护、震散了体内所有阴气、仿佛冻结了他的全身经脉。
没有任何反抗挣扎的机会、更没有闪躲避让的可能。
在其出手的一刹那间,他就已经彻底输了,输的干脆利落,毫无反败为胜的丝毫希望。
“千年苦修,一朝...就如镜花水月。”
他渐露苦涩笑容,咳出两口淤血,与怀中少女一同踉跄着从地上站起。
“我们,退走吧。”
一战,无风无浪,更是无人知晓。
待林天禄和于璇灵回到客栈,仅只是过了半柱香左右的时辰,连屋内熏香青烟都未曾散去。
“呼——”
林天禄入座倒了两杯温茶,刚想再开口一聊,神情陡然微滞。
因为,他很快发觉桌上还未收起的小说,已然不见了踪影。
心思急转,林天禄不禁回首看向门扉。
嘎吱——
于璇灵正巧将房门反手关上,展露着意味深长的柔媚笑意。而在其手中,赫然正捏着早已翻看摊开的小说书卷。
“璇灵你——”
“刚才瞧见那对主仆,当真是情真意切,令人动容呀~”
于璇灵合拢书卷贴于侧颜,笑眯眯道:“不妨,趁此机会让灵儿与老爷也增进一番情谊关系?
就依照....此书中描写的内容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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