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狗之名,从古至今让人闻风丧胆,敖月作为当世唯一存活的天狗,从走出妖界,便受到极大关注。
他与传闻一致,性情暴虐,通天本领,短短数月手染无数鲜血。
幸而不久前,以凌夜为首的仙门中人,一起将他擒住抓回清凌宗。
世间众人松了口气。
清凌宗弟子则开始提心吊胆,生怕敖月挣脱出来。
今日,噩梦真的来了。
不曾想,绝望之际,恐怖的天狗被沈仙君一击打回原形!
广场沉寂片刻,爆发出激动的欢呼声,震耳欲聋。
“仙君神威!”
“有仙君坐镇宗门,清凌之福。”
“凶恶大妖不过如此,我们沈仙君一击降服!”
一众长老也变了脸色,望向立在天狗身上的沈流响,目光有忌惮有惊叹,之前百般看沈流响不顺眼的程仪天,此刻眼底只剩震惊和仰慕,“这、这等实力,难道仙君一直在隐藏修为。”
“白澈,松开。”
凌夜语气温和的说着,手却已然行动,掰开了素白澈抱住他的手臂。
四周目光齐唰唰涌来,均透着几分难以言状的尴尬。
素白澈脸一阵青一阵白,咬紧牙槽,勉强笑了下,“白澈误判,以为宗主有危险,失礼了。”
该死的童溪,让他这般丢脸。
“无妨。”凌夜拂袖,迈步瞬间,出现在广场中间。
以师弟初入化神境的修为,绝无可能将觉醒血脉的敖月击败,其中一定有什么缘由。
沈流响从天狗身上跃下,落地时,脚步微踉跄了下,抬眸便瞅见凌夜立在面前,“敖月已无反抗之力,剩下的交与师兄处理。”
凌夜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做出搀扶举动,不过瞧师弟一副甚好的模样,又垂下了,只是问:“你可有何不适?”
“皆好,”沈流响唇角微翘,“身体不适的在地上躺着呢。”
宛如死狗趴在地上的敖月,闻声又吐了口血,气昏了过去。
沈流响望了眼四周,朝黑衣少年走去,旋即拉住他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仙君拉弟子时好温柔。”
“临走时不忘带走吓坏的徒弟,真是个好师尊。”
“啊啊啊啊啊!周玄澜,夺师之仇不共戴天!”
离开广场,压在喉间的腥甜倏地涌出,沈流响吐了口血,撑不住身子,差点摔倒在地。
周玄澜眼疾手快扶住他:“师尊。”
“我没事。”沈流响缓了口气,血吐出来舒服多了,“扶我回朝云峰。”
挂在胸口处的玉璜还散着余热。
先前敖月来袭,他躲避不及,也抵挡不了强悍的妖兽之力,危极之时,胸口玉璜将他所有灵力吸入其中,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威压,直接将敖月按趴下了。
思及掉落在地的两颗凄惨狗牙,沈流响心底唏嘘。
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也拼爹了。
此次虽无大碍,但体内灵力倏然运转了遍,致使压下的妖毒又有浮现之势,沈流响担心在外转悠,会如那夜般突然变成小童,之后数日便在朝云峰休养。
来看他的人不少。
几位长老首当其冲,尤其是程仪天,面容粗犷的汉子一脸羞愧,像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仪天先前多有冒犯,望仙君海涵。”
“无妨,”沈流响在亭台吃橘子,顺手抛了一个去,“本君往日行径却有不妥之处,看不惯属实正常。”
程仪天盯着手中橘子,如获至宝,旁边数位长老顿时露出艳羡的目光。
沈流响往常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全是对叶剑尊不要颜面的死缠烂打,致使他突破至化神境,众人心中也只有不屑,但击败天狗后,一切截然不同了。
如今在修真界,谈论沈流响的风向虽仍未转变,但哪怕贬低他,也无人敢在修为上做文章。
一招制服敖月,意味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仙君,我也要。”有人在后方大喊了声,急匆匆挤到前面来,“仙君也赏我个橘子吧。”
众长老看清人影,目瞪口呆的同时,在心底狠狠唾弃了番。
邬志这厮好生不要脸,说东施效颦的事可没人忘记呢,竟然嬉皮笑脸向仙君讨橘子吃。
沈流响也惊呆几分。
此人在脸皮上的造诣,可谓登峰造极了。
他想了想,还是递了个橘子去,顺道问:“比试进行到哪了?”
邬志拧紧的眉头松开,接住果子喜笑颜开,“八强已出,正在抽签决定明日对手。”
沈流响沉吟片刻,眉梢挑了一下,“反正闲来无事,诸位长老,不如我们来设个赌局吧。”
“仙君的意思,是下注赌谁胜谁负?”
“不妥,若是被弟子知道我等干这事,岂不有损威严。”
沈流响指尖在石桌轻敲了下,微眯起眼,“法无禁止即可为,宗规没说不行,至于门内弟子……”
“这个好办,”他勾勾唇,一锤定音,“拉全宗弟子一起,带他们上贼船。”
要发家致富啦!
沈流响眉眼含笑,仿佛已看见无数灵石滚滚而来。
正在这时,有人轻咳了声,给执法长老让出道路,沈流响看见凌越,想起敖月被他关起来了,便从椅子上起身,想去瞅一眼。
昏暗的地牢中央,摆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大铁笼。
沈流响一眼望去:“敖月呢?”铁笼空荡荡的。
凌越指向角落:“在那蹲着。”
一只浑身灰嘟嘟的小狗崽,蜷缩在铁笼角落,察觉他的目光,努力张大嘴,露出缺了两门的牙齿。
“呜~呜呜~”拼命发出警告声。
沈流响微睁大眼:“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你打的,”凌越面容平淡,“一击将天狗打回幼年形态。”
沈流响:“……”
铁笼打开,敖月盯着缓步走来的人,又怒又怕,恨不得跟罪魁祸首拼了这条狗命。
“啧啧啧,”沈流响瞅着小狗崽,心头痒痒,忍不住挑起唇角,“过来,啧啧啧。”
他努力笑得温柔亲和。
但落在敖月眼中,这笑容万分惊悚,简直比地狱修罗还可怕!
敖月低声“呜呜”警告,迈起四肢,往后退了步,屁股啪嗒一下撞上冰凉铁杆,可怜无助地蹲在角落。
呜呼,哀哉。
虎落平阳被犬欺。
锦靴逼近。
敖月目光变得狠厉,他体内留的是天狗血脉,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骄傲,决不允许逃避敌人!
他黑乎乎的眼睛微冷,鼓足力气,小身躯犹如一只离弦之箭,倏地冲向沈流响。
“撞死你!”
砰~啪~
沈流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眼睁睁看着狗崽突然冲来,撞上他的小腿,而后被弹飞到空中,啪地坠落,半死不活闭上眼。
沈流响:“???”
还有这样碰瓷的?
他失笑,捞起摊在地上快奄奄一息的天狗。
正好无聊得紧。
“不可。”凌越拦他,“你若带他出去,待其伤好,后患无穷。”
沈流响打量牢笼:“就算让他待在此处,等养好了伤,这玄铁牢笼也困不住他。”
凌越视线落在敖月身上,语气平淡,却透出无边冷意,“想养好伤重整旗鼓,也得有那个命才行。”
拎着的狗崽抖了抖,沈流响静默了会儿,“我盯着他,若伤有好转,就打断他的狗腿。”
敖月颤得更厉害了。
回了朝云峰,沈流响推开门,将天狗放在地上。
敖月四肢发颤,趴在地上,浑身上下,连蓬松柔和的软毛都在发抖,“你若敢打断我的腿,我的狗子狗孙不会放过你。”
沈流响呵笑:“我好害怕啊。”
他蹲下身,伸出细长白皙的食指,摁住天狗脑袋,使劲按了按,“我好心喂你鸡腿,你却反而来杀我,落到这般下场真是大快人心。”
恶人先告状!
敖月愤怒地咬上沈流响指尖,但张嘴咬了半晌,发现指腹连皮都没破。
堂堂天狗,沦落至此。
敖月悲从中来,边锲而不舍咬指尖,边呜呜哽咽,黑眼睛不断掉出眼泪,润湿了灰浅软毛,啪嗒啪嗒落在地上。
一副受尽欺负的可怜样儿。
沈流响:“……”
好歹是威风凛凛的大天狗,装什么小可怜!
敖月哭完也觉得丢人,用毛茸茸的爪子擦了下鼻涕,“万万不可告诉旁人。”
沈流响无言地摇摇头,起身准备给他寻点破布擦爪子,以免等会乱抹。
他许久未整理房间,乱糟糟的一片,抄起几件衣物准备换个地方放时,敖月忽然嗷叫了声。
巴掌大的狗崽竖起耳朵,迈起短腿,一溜烟跑到沈流响脚边。
敖月抓住衣摆,仰长脖子,口中含糊不清,“这股气息是……好强大……怎么会出现在这。”
他焦急万分,用爪子刨了衣摆几下,“快让我闻闻,怎会有如此危险的气息。”
沈流响视线落在手中黑衣,这是上次在问星楼,他恢复真身,周玄澜披在他身上的外袍。
“什么气息,我怎么没闻到?”
沈流响纳闷地捧起衣物,低头把脸埋了进去,深吸口气,认真仔细地嗅了会儿。
一无所获。
他抬起头,正想质疑敖月的鼻子,余光忽然瞥见一人。
“师、师兄。”
凌夜立在门口,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青天白日,师弟竟独在房里,一脸迷醉地捧着弟子衣物闻……
那张温润如玉的俊脸,登时流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