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外。
绵延十余里的城墙上,密密麻麻如蝼蚁一般数量的突厥士卒疯狂的顺着云梯向上攀爬着。
后方更多的梯子靠了上来。
箭矢,点燃的火矛来回的互射。
“蛮夷登上城来了!”
鏖战数个三个时辰后,终于有人喊了出来。
有人也在这厮杀中回过头来,大喊道。
“张将军,那边也有蛮子上来了!弓手统领李校尉也死了,张……”
话音戛然而止。
一支不知从哪儿来的流矢,正中这人的头盔,那人身形一震,眼眶中都挤出血来,缓缓倒下。
李靖看着城头渐渐冒出来的毡帽脑袋,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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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檑木!”
那些原本在身后拿盾护卫同伴的士卒,干脆丢掉了盾牌,几人合抱起那檑木推了下去。
瞬间数道身影惨叫着从半空中坠落下去,在檑木的压砸下,摔的一滩血肉,不成人形。
然而这如海潮一般的攻势并未停歇,悍不畏死的突厥士卒再次搭好云梯,疯狂的攀爬起来,那不要命的姿态,足以让城头守城的士卒心惊。
激烈的攻城还在继续。
箭矢不断飞跃头顶,滚木,擂石如雨点般砸下,偶尔夹杂着点燃的滚油,还有那萨法恶臭的金汁倾泄而下。
一片片撕心裂肺的惨叫从城外蔓延开来。
炽热汹涌的呼喊,厮杀声,夹杂在这片灿烂的天光中,蔓延整座城墙。
猛烈的攻城战事一直持续到了接近黄昏时分,才缓缓停歇。
李靖虽是身经百战,但从未经历过这般激烈残酷的攻城战。
立在城头,李靖举目四望。
德阳那高耸坚固的城池,如今已然有了几条触目惊心的巨大裂缝。
白昼的那场攻城战,犹如蚁群般汹涌而来,攀爬城墙的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手指扶过那残留粘稠血迹的墙垛,李靖视线扫过城墙上少了大半的将士,心中一阵苦涩。
今日这城算是守住了,明日又该如何呢?
三军战士,伤亡过了大半。
明日,这城,又让谁来守呢?
柴绍一干老将静静的站在李靖身后,看着那城头浓浓的狼烟,和那墙垛上的斑斑血迹,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再说下去。
沉默良久,柴绍缓缓道。
“大帅,不如退守一步吧。毕竟突厥人数太过众多,明日……”
话说到一半,柴绍并没有再说下去。
死守城池最后的结局,所有人都能想到。
李靖望了望那彤红的残阳,缓缓道。
“这乃是大唐的山河,定然不能退后一步的。”
说罢,李靖缓缓挥手,说道。
“让那些年轻将领返回长安吧。”
“可是现在正是缺乏将领之时,如今大战在即,……”
另一个将领正要说什么,却被李靖打断。
“没有可是,正是因为现在是用人之际,决不能就让这些大唐希望葬送在德阳。”
说话间,李靖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徐徐说道。
“大唐如今四面皆敌,东突厥一战,即分胜负,更决生死!”
“这最后一战,就让我们这些老家伙来打吧!”
沉寂……
这个城头死一般的沉寂。
众人都明白李靖话语中的意思。
大唐山河!
寸土必争!
柴绍一干老将此时心中对这位态度强硬的老将,多了几分敬仰。
“末将愿随主帅共生死,与城共存亡!”
“末将也愿随主帅一起,屠尽突厥蛮夷,保我大唐一片江山!”
一干老将躬身抱拳,言语中笃定决然。
想通了之后,这些迟暮老将也了无牵挂,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视死如归的情感来。
李靖看着这些老将,挤出一个笑容,隐隐间眼中一酸,上前拍了拍柴绍的肩膀,视线一一从诸位老将脸上掠过。
“好!好!好!”
“我李靖能在最后关头,能与你们这些老将并肩作战,也不枉此生了!”
说罢,李靖仰天大笑道。
“来!生死与共!与那蛮夷痛痛快快大战一场!”
说话间,李靖伸出手掌。
片刻间,十来双打手叠在一起,沉声道。
“生死与共!”
不知为何,这一夜李靖睡的格外踏实。
城中的百姓,已在自己的军名下,连夜撤走不少。
翌日清晨。
李靖整理了自己的衣衫,瞥了眼留在长案上的家属,顿上一秒,毅然走了出去。
校场上,李靖伫立点将台,神色肃然。
原本熙熙攘攘的校场,此刻已相对稀疏了很多。
看着那一张张年轻的脸庞,李靖喝道。
“三军听令!”
“家有老父母者出列!”
一声令下,有人从士卒中缓缓站了出来。
“家中独子者,出列!”
一些士卒面带狐疑,缓缓从军营中站了出来。
“家有妻儿者!出列!”
又有人从队列中站了出来。
李靖看着这些出列的年轻将士,脸上顿时严肃起来,朗声道。
“凡出列者守城!其他子弟上马,随我出城迎敌!”
听闻此处,那些出列的弟子瞬间明白了,齐刷刷半跪在地。
有人质问道。
“将军!我等参军之时,便在将军麾下,多少场战事均是荣辱与共,为何此时此刻不能生死与共?”
“对啊!我愿誓死追随将军!”
“愿与将军生死与共,誓死追随将军。”
李靖脸色骤然阴沉下来,喝道。
“无视军令者,就地处斩!”
说罢,赤红披风一展,调转马头,大喝一声。
“随我出城迎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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