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政殿。
唐王近臣,皇子,宫女,太监面色凝重至极,伫立在殿外。
不少人眼角湿润,偷偷抹着眼泪。
那靠近窗户的软榻上,长孙皇后紧闭双眼,面色惨白,静静的躺在那里。
几个束手无策的太医,面上焦灼万分,瑟瑟发抖的跪在床榻一侧。
唐王站在软塌前,那张凝重的脸庞上,恍若万年寒冰。
忽然。
殿外门口处,传来些许骚动。
恍若看见救星一般,长孙无忌颤巍巍的拉住迎面走来的唐昊,老泪纵横,哽咽道。
“贤侄!快去看看皇后吧!”
门口的众人,殷切的目光看向这个同样一脸悲伤的青年。
唐昊喉头嚅动,一股莫名的酸楚涌上心头,缓缓抚上那双冰凉,略显干瘪的手,道。
“长孙大人,我尽力。”
话虽如此,乍一踏入这殿门,一股不祥的预感悄然爬向心间。
看着那个伫立窗前的身影,唐昊缓缓说道。
“臣,见过陛下。”
唐王缓缓转身,盯着唐昊,那眸子的深处,泛着一抹殷切的希望。
“来了,就看看吧。”
沙哑沧桑的声音已然没有往昔的威严,透露着一抹无助,和一抹似有若无的希冀。
唐昊微微点了点头,起身上前,隔着衣帛缓缓搭上素手。
微弱的跳动小到不经意间便会忽略。
显然是大限将至的预告。
唐昊缓缓松开了手,缓缓退至帐幔一侧,沉默不言。
虽是缄默不言,但众人已经看得明白。
殿外,稀稀零零的传来啜泣的声音。
窸窸窣窣的哭泣声为这宁静的大殿更添一份悲凉。
唐王缓缓抬起头来,望着金碧辉煌的穹顶,眼角湿润起来。
药石无医。
唐王的心境瞬间跌入冰窖,却并未因此而大发雷霆。
不知过了多久。
软榻上的长孙皇后,眉宇间微微跳动,沉重的眼帘随之也缓缓张开。
“陛下。”
一声细若蚊音的呼喊自那毫无血色的唇间呼出。
唐王身形大震,猛然看向那个床上的人影,俯下身来,抓住长孙皇后冰凉的玉手。
“臣妾……有话……对唐昊说。”
似乎这一言一语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一般,仅仅几个字,说出来已然格外吃力。
唐王极力控制住情绪,微颤的说道。
“你该歇着,有话……有话咱明日再说。”
此时这位君王,已然没有往昔那般冷酷,更多的则是一抹柔情。
躺着的人,虚弱无力,微微晃晃头,断断续续的说道。
“臣妾……臣妾怕……今日不说……便……便没了……机会。”
唐王缓缓站起身来,微微扭头,低声道。
“唐昊,你且前来,其他人等,退下。”
大殿之上,众臣悄无声息的退向殿外。
看着软榻上连说话都吃力的人影,唐昊只觉心头堵闷,眼帘干涩,快步上前,依偎在软榻前。
“臣,无能,救不了皇后……。”
说话间,唐昊垂下了头,心中那股无助,悲凉更甚。
回想起来,自从自己初入长安以来,闯下了不少乱子。
而这个权倾朝野,母仪天下的人,终是在最后关键时刻,无声无息的化解掉了一切。
从打残殷开山两儿子,到比武上斩杀张武,再到鞭笞李绩幼子,甚至是吐蕃王子命案一事。
或多或少都有长孙皇后的身影。
要不是长孙皇后的劝说,只怕他这个锋芒毕露的毛头小子,早已命丧九泉。
而此时此刻,长孙皇后病危,自己却做不了一分一毫。
“昊儿……不怪你。”
细若游丝的声音,传至耳畔。
唐昊周身大震,猛地抬起了头,望向那张惨白的面孔。
这还是长孙皇后第一次如此亲切的称呼自己。
唐昊的身世乃是一个谜底,而正因为这个谜底并未解开,才成了两人间不可诉说的秘密。
一双葱嫩的玉手吃力的向上伸起,唐昊轻轻的捏起了那双柔夷,轻抚上自己的脸颊。
触碰之处,冰凉如玉。
一股莫名的情愫萦绕心间,暖暖的,像极了脑海中的亲情。
长孙皇后挤出一抹笑容来,道。
“大唐……靠你了,不要……不要陷入……储君之争。”
“你要……走的路……还很长。”
油尽灯枯之时,关心的竟然还是自己得前程!
莫名间,眼眶湿润,一滴泪痕,划过脸颊。
“皇后娘娘,臣,记下了!”
唐昊强忍着满心的感动,重重的点头。
软榻上的长孙皇后艰涩的喘息两口,盯着唐昊的一双美眸中,满是慈爱。
“可否……喊我一声……姨母。”
轻柔的话语甚至带着一丝哀求,唐昊心中百感交集,眼角的晶莹止不住的溢了出来。
“姨母!”
颤抖声音从这铮铮铁骨的汉子嘴中轻声吐出。
软塌上的长孙皇后面色欣然,会心一笑,似是完成了极大的心愿。
“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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