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武将,青黄不接。
很多朝堂上的老将,手中已然没有多少重兵在握。
能拿捏军权的乃是这些驻守边境的老将们。
若抡起朝堂权利之争,这个战场上厮杀的老将纵然是个门外汉。
但若是说起兵权,这个浸染军营几十载的老将,倒是了如指掌。
看着这个大有谋逆之举的侯君集,赵氏心中顿时惊恐起来。
急促的呼吸声中,赵氏心乱如麻,一把抓住侯君集的手臂,颤声道。
“夫君!你可知如今乃是陛下的天下!而不是他太子李承乾的天下!”
“谋逆之罪,可是逆天而行!”
“咱们……咱们会被灭门的!”
侯君集身上那股战场上带着的暴戾气息和莫名的自信,在这一刻,缓缓散发出来。
一双眸子中渐渐浮起一股狂热,望向身前的倩影,道。
“我当然知道!可这是一个天赐的契机。”
“陛下远征,整个皇城无主,如今我手握皇室亲卫,控制朝中文武大臣,易如反掌!”
说道这里,侯君集的眼中光芒跳动,面色也随之激动起来。
“他一个残废的太子登基,到了最后,半数还是要听命于我。”
“幼儿,侯家的未来,可算是根基稳固了!”
闻言,赵氏浑身颤抖,情不自禁的退后一步,连连摇头,道。
“疯了!你疯了?你还要要挟太子!要做那挟天子令诸侯的曹操?”
侯君集面露冷笑,道。
“纵观所有国公,直到老,我侯君集才有子嗣,确实是最特殊的一个。”
“然而这些国公们,他们的至亲个个入朝为官,荣享富贵,一生不愁,世代不愁!”
“唯独我,立下汗马功劳,却只能荣享一生!”
“上苍不公!陛下更不公!”
说道此处,侯君集的笑意一收,脸庞上泛起一抹怨恨的神色,愤然站了起来,一双眸子中泛着凶光,沉声道。
“此一役,乃是我苦守边疆数载方才有了这么个契机,为何此番陛下御驾亲征,独独没有我侯君集之位?”
“若是这番征战一举得胜,西南边境再无忧患,我侯君集何去何处?”
“难道就靠着官职领领俸禄,勉强度日?”
飞鸟尽,良弓藏!
狡兔死,走狗烹!
这是一条忠告,也是侯君集心中所想。
遥想此后自己放下兵权,只能窝在这小小的府邸中,心中便一阵阵揪痛。
自己戎马一生,换来的是什么?
陛下猜忌自己独霸西南兵权,尚无亲友入朝为官!
一声声血泪述说,道尽一个迟暮老将的苦楚心酸。
咚。
赵氏缓缓后退,靠着屋舍墙壁,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
震撼,惊惧,悲凉,不甘……
万般情绪纷扰心间,一时间让她纠结万分。
一边是家道中落的苦楚,一边是谋逆连坐的大罪!
同样一边是世代荣华富贵,一边是半数成功的契机!
赵氏大口的喘息着,胸口也随之剧烈的起伏着,额间的发丝贴在冷汗涔涔的额头上。
惊恐的眼眸中映出侯君集那痴狂的身影。
“夫……夫君。”
发颤的声音从那朱唇中轻轻吐出,侯君集却充耳不闻。
那苍老脸颊上现出一抹兴奋的潮红,目光灼灼的望向赵氏,缓缓俯下身来,道。
“相信我,可以的,这次一定可以的。”
一旦这个念头迸出脑海,甚至于这个身经百战的老将,也对那权利的渴望挥之不去。
赵氏低声哽咽,握着那粗糙的大手,泪眼婆娑。
“夫君,你可知此行的危险?”
“稍有闪失,侯家……侯家甚至会因为你的牵连,彻底消失于大唐。”
侯君集微眯着眼帘,抽出手来,拭去赵氏脸上的泪痕,道。
“我承诺你,万无一失。”
“就算再不济,我在西南驻军中余威尚在,那几万士卒也定然不会让我轻易赴了黄泉。”
说罢,侯君集毅然转身,欲向外走去。
赵氏似是想到什么一般,望着那个转过身的背影,脱口而出,道。
“夫君……若是此番太子无意继承着储君之位,你岂不是孤立无援,自投罗网了!”
在这声略显尖细的呼和声,顿时让那个背影为之一震。
缓缓的,侯君集转过身来,眼眸之中已然没有先前那般狂热,神色也为之镇静下来。
一对夫妻就这般,四目相对。
空气之中飘荡着一抹凝重肃杀的味道。
良久。
侯君集勾起一抹冷笑,眼眸之中凶光毕露,缓缓说道。
“若是太子不反,那我便只有逼他反了!”
说罢,侯君集似是下了莫大的决心一般,扭头出了屋舍。
空荡荡的屋舍之中,赵氏望着那抹消失在门扉处的身影,身影战栗,如同置身冰窖。
她清楚的知道,身为军人,他要做的,怕是谁也拦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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