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内。
银色浪潮突围出来,恍若决堤洪水渐渐铺开,展成一道银线蔓延过来。
阿史那社尔一颗心看着疾驰而来的锋线,握着弓箭的手隐隐发抖。
虽是只有两千人马,可那嘶喊,那隆隆马蹄恍若千军万马。
大军未至,凛然的杀气已然完全蔓延开来。
干涩的喉咙之中发出一声呼喝。
“卸下兵器!全体下马!”
伴随着那奔腾的马蹄,阿史那身后的突厥士卒尽数下马,静静的等待着两千士卒的到来。
阿史那社尔再赌。
不仅仅是身后这八千士卒的性命,更是替全族突厥士卒作为赌资。
若是这唐将不愿招降,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血腥的屠杀。
但若是不降,只怕这些大唐骑兵不彻底屠杀完最后一个突厥人,绝不甘休。
与其说是投降,倒不如说是祈求唐昊给突厥一个臣服的机会。
正如唐昊所言,结束杀伐,需要一场大的战事。
而这场战事,在起初突厥内斗已然输了。
风止声息。
快步而去的阿史那社尔,仓惶的靠近前方那面唐旗下高大的身影。
单膝跪在大马之前,带着颤抖的声音从喉咙中发出。
“唐将军,我代表族人投降,恳请你的部下不要再滥杀了。”
云层黑压压的,一片连着一片。
跨立乌骓上的唐昊并没有立即回话,回头看看身后那胶着的战场,转过头来。
虽是低着头颅,阿史那社尔依旧能感受到那灼热的目光扫视在自己的后背之上。
一股莫名的恐慌从心间骤然生根,蹭蹭上涨。
阿史那社尔低垂的头颅上,有冷汗滴下,沉重的呼吸中,咽下口水,再次说道。
“唐将军,不要再打了,多利可汗不明白。”
“但我阿史那社尔明白!”
“咱们……咱们突厥士卒耗不起!”
说罢,阿史那社尔缓缓抬起满是冷汗的面庞来,指着那遥远的战场,颤声道。
“那里……那里是咱们年迈的老一辈。”
“一条条迟暮的生命,原本应该在毡帐中抱着孙儿颐养天年。”
“此时却在这不属于他们的战场上厮杀,一条条生命正在消逝。”
说话间,阿史那社尔扬起脸颊,看着唐昊,清泪滑落。
“唐将军,放过这些操劳一生的老人们吧。”
“他们为这个草原做过太多贡献,这般无畏的死去,我于心不忍。”
唐昊轻吟一声,翻下马背,大步走了过去,手中的剑鞘在阿史那社尔头上轻拍两下,道。
“你有这心,确实不错。”
“说到底,咱们大唐乃是礼仪之邦,不是滥杀的恶魔。”
唐旗周围安静下来,单膝跪地的阿史那社尔心头长舒一口气,撤出竖立起来的右腿,双腿齐齐跪在地上。
双手高高托起,微微颤抖之中,匍匐在那双覆甲的鞋子前,额头重重碰触冰冷的草地上。
垂下的凌乱发丝下,嘶哑的男声自草地上发出。
“阿史那社尔甘愿臣服大唐。”
“唐王万岁。”
话音刚落,身后的八千士卒尽数跪拜在地,匍匐吟诵。
“天可汗,万岁。”
唐昊俯视身前人影一眼,剑鞘点了点脚下人影的肩膀,示意让他起身来。
随后向后挥挥手,道。
“传令下去,所有缴械的俘虏不得妄杀,反抗者除外!”
传令士卒离开之时,唐昊将剑鞘抵在阿史那社尔胸口,道。
“那支大军我可以饶过。”
“多利可汗,你亲手将他抓回来。”
闻言,阿史那社热重重的点点头拳按在胸口,躬身行礼道。
“这些本是属下应该做的。”
说罢,扭身向后招招手,道。
“传令大军,放下兵刃,违令者,格杀勿论。”
“分出半数人马追击在逃的多利可汗!”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话音刚落,突厥小队人马分为两拨,各行其事。
阿史那社尔郑重弯腰,道。
“尊敬的大唐将军,金帐王庭皇室大营大半数士卒,已尽在属下掌控之中。”
“还望唐将军移步金帐王庭,稍作歇息,容我等擒拿多利可汗。”
说话间,阿史那社尔躬身弯腰,行了一个大礼。
快步翻身上马之际,阿史那社尔高呼道。
“为大唐将军开路!”
说罢,余下的四千士卒分列两侧,向着金帐王庭的方向而去。
空出的一大片阔地上,唐昊纵马率领两千将士缓缓前行。
吴通看了眼不远处开路的突厥小队,侧过头,道。
“侯爷,这突厥将领投降这般干脆。”
“恐怕有诈。”
唐昊望着前方奔驰的马匹,道。
“此人身为草原六大勇士之一,果决敢做,还能有一片体恤子民的心,实属难得。”
“这样的人能屈膝投降,实则比之多利可汗有心无胆,厉害的多。”
“传令下去,留守几个斥候探查后方战况,咱们先去那金帐王庭打探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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