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公于私，言之凿凿。
要不是身在侯爵府，要不是面前的两位乃是自己的娘子，唐昊还是真就有些被说动了。
不过回头想想，似乎一切也很在理。
现如今，唐昊娶了长乐公主，便是皇室贵胄，自己的岳父大人乃是当今唐王。
似乎自己想置身事外都有些说不过去。
“那我就先答应……”
“荣公公到！”
悠长的声音，恰到好处的接了进来。
唐昊环视屋内诸位一眼，一摊手，道。
“完了……躲不过了。”
果然不出所料，荣公公此番乃是亲传圣上口谕，召见唐昊入宫。
三颗东珠塞进荣公公胖乎乎的手中，轻车熟路的收下后，摇晃的马车中，气氛也随之欢畅起来。
送礼收礼已然不会一次两次了，虽然相熟，但两人心照不宣。
该问的不该问的，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在心中有所衡量。
唐昊挂着笑容，凝望着那张净白肉肉的脸庞，道。
“荣公公，今日的陛下，是喜是忧？”
荣公公白净的脸上，和蔼的笑容消散，转而微微严肃，道。
“今早的朝会上，陛下龙颜大怒，回宫后神色神色平淡，未见动怒。”
有了荣公公这句话，唐昊心中踏实多了。
想必这大儒一事，陛下心中已然有了了断。
穿长街，过宫门，走廊桥，便来到太极宫门前。
荣公公微微转身，换上一副严肃面庞，方才领着唐昊缓缓入内。
入眼处，唐王捧着一本竹简册子，翻看着。
“陛下，定北侯唐昊，到了。”
荣公公的声音依旧毕恭毕敬。
唐王也没抬眼，左手缓缓抬起。
“坐。”
寂静的宫中，两人静静等待，鸦雀无声。
良久。
唐王放下手中竹简，推至手边，望了过来。
“唐昊，你可知为何召你前来？”
唐昊拱手揖礼，道。
“臣，斗胆猜测，乃是为大儒榜文有关。”
坐在殿首的唐王，拿起案几上的热茶，呷上一口，道。
“接着说。”
神色平淡，不喜不忧，唐昊一时很难从唐王的脸上察觉，此前的猜测是否正确。
唐昊沉吟片刻壮壮胆，道。
“青州大儒千里迢迢而来，声讨皇室，以下犯上，目中无君，当斩。”
目光之中，唐王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窒，并未言语。
唐昊接着说道。
“但榜文之上，句句字字皆为青州子民谋利，皆为天下臣民谋福，乃是弘扬儒家，实不该诛。”
递到嘴边的茶水，并未沾唇，唐王腮帮鼓动缓缓放下了茶杯,眸子之中，两道寒芒扫了过来。
“依你看，如何处置？”
隐忍的怒意，带着皇室威严的声音，在这片大殿之中缓缓响彻。
多年跟随唐王身边的荣公公已然从这句话语之中，感受到天威将至，骤雨疾风的前兆，已然来临。
荣公公弓着的背，似是被这威压压得再度低上两分，余光不由得瞥向对面座椅上的人影。
唐昊亦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那股凝重，和一抹似有似无，亦真亦幻的杀意。
此刻的唐昊有些捉摸不透起那个高高在上的身影。
自打进了这殿门以来，唐王从未说过一句对于大儒世家，对于张贤的处置。
此时却将这棘手的问题再度抛给自己。
正所谓，君心似海，深不可测。
没有提示的问题，往往是最难回答出让人满意答案的。
檀香袅袅缭绕，烛台火苗轻轻颤抖，大殿的空气变得粘稠，格外窒息。
荣公公不觉额间沁汗，后背凉风阵阵，搭在一起的双手也隐隐颤栗，屏息凝神，同唐王一样，等着一个完美的答案。
唐昊喉间轻蠕，微抬眼帘，与那道犀利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陛下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何须再问。”
话音刚落，空气中的那抹凝重骤然加剧，偌大的殿堂中似是扬起一阵清风。
烛火飘摇，青烟散乱。
望向唐昊的那双眼眸之中，寒意大盛。
荣公公虽未抬头，但依然感受到了殿首上那抹人影的怒意。
君问臣，臣未答，却反问起君来。
当今大唐，敢这么做的，只有唐昊一人。
“放肆！”
荣公公尖细的声音，插话进来，为的便是能稳住殿上人影，给唐昊一个再次回答的机会。
唐昊却并未多言，额头微冒细汗，眼眸中的目光却更加坚毅。
“无妨。”
沉静的声音从殿首上传下。
空气中的那抹凝重陡然散去，烛火不在摇曳，清香丝丝缕缕。
唐王朗声一笑，道。
“如此甚好，大儒一事，便由你，亲自操办。”
“三日之后，给朕回复。”
压在头顶的石头豁然去掉，唐昊鼻息中喷出一口长气，恭敬起身，拱手揖礼，道。
“臣，领命。”
看着卖出大殿的身影，荣公公长出一口气，拭去额头汗珠，微躬着身子，凑到案几前。
“陛下。”
“这定北侯……”
唐王缓缓坐下，看着洞开的殿门，微微一笑，道。
“杀与不杀，朕交由他来处理。”
“三日后，他要给朕一个答复，给青州子民一个答复，给大儒世家一个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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