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窑装窑可不是一件轻松活。
虽是停止烧制,可这泥窑中的温度依然很高,各个窑工们光着膀子,各个黑红的脸庞,胳膊上大汗淋漓。
吸附在身上的尘土,和着豆大的汗珠,簌簌的流淌。
一些窑工卸上几车清理出来的残渣,已是汗流浃背,一把扯去绷在嘴上的口罩,大口喘息。
废水泥的灰尘在搬动清理之中,弥漫开来,在阳光之中飞舞回旋,不少没带口罩的窑工‘吭吭’咳嗽两声,继续将一铲铲废渣扔上独轮车。
唐昊来时也没带口罩,捂着口鼻,走了进去。
眼前的一幕,不仅让唐昊惊一跳。
烟尘滚滚,稍远处的窑工,面目都看不清楚,只能看见人影晃动!
这些窑工们一个个如泥牛一般,赤裸上身,口罩也不见佩戴,就那般各自忙乎着。
一脚踹在身旁铲水泥残渣的窑工身上,拿铲的那窑工一个趔趄,就听身后穿传来咆哮。
“谁让你们这般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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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给我滚出来!”
顶着烈日,一排排窑工们整齐的站好,面面相觑,不知道唐昊又为何发火。
缓缓在这些泥人面前走上两圈,唐昊的脸色阴沉的吓人。
厉芒扫视一眼这些惶恐的窑工,唐昊最终停下脚步,看向身后的管事。
“怎么回事?”
“我发的那些麻衣工服呢?口罩呢?”
管事脸色惨白,听着面前的怒吼,有些惧怕,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
“属下……已经将二十套衣物纷发下去了。”
“还有……还有那些……口罩,也……也教会他们如何使用了。”
“至于其他的,属下……属下不知。”
几套衣物,几个口罩,就让平时这个平易近人的侯爷,发如此大的火,管事心中有些迷糊。
那些衣物,除了形状怪异,分成上衣裤子,料子也不过是普通的麻料,也值不了多少财帛,大可不必这般恼火吧?
领头的窑工讪讪一笑,缓缓走出人群,对着唐昊拱手道。
“侯爷,切莫动怒。”
“这些衣物李管事确实已经给咱们分发下来。”
“大伙们看那衣物着实怪异,不过料子却是好料,穿在这泥灰遍地的地方,有些奢侈了。”
“咱们都将衣物送回家中了,给婆娘孩子穿穿,还能涂个干净,多穿些年头。”
话音刚落,身后走出一个窑工,陪着笑脸说道。
“对啊!侯爷,咱们这泥里来泥里去的,穿那么好的衣物算是糟蹋了。”
“还有每人发的那两个猪嘴,看着难看却厚实,应该可以御寒。”
“待到严冬之时,给咱们娃儿裹在腿上,钻不了风,长大了也不会腿疼。”
经此人一提,人群之中其他窑工也附和起来。
“是啊,侯爷,咱们都是乡野间泥巴里摸爬惯了,沾点灰尘,不碍事的。”
“泥腿子嘛!不沾点灰,吃点土,人家还以为咱们是来窑厂里享乐来了。”
“咱们啊,皮实着呢,这点尘土根本算不上什么,还望侯爷不要责怪咱们。”
知道自己犯了错,可这些窑工们也是心念家中妻儿,此时都陪着笑,希望唐昊能够谅解。
听着这些话语,唐昊鼻子有些酸楚。
一件做工精细的麻衣,竟在这些乡野莽夫口中成了上好的料子。
就连那巴掌大的口罩也能视若珍宝,当成孩童的御寒之物。
吸着水泥粉灰,扛着能压断腰的水泥,浑身糊的像个泥牛,却时时刻刻关心着家中的饱暖生计。
这或许就是大唐男人肩头的责任,或许就是浓浓的父爱。
这些让人鼻头酸楚,眼睛湿润的话语唐昊再也听不下去了,低声骂了一句。
“混账东西!”
“你们知道这漂浮在空中的粉尘对身体的伤害吗?轻者奇痒无比,重者疼痛皲裂。”
“还有,那是口罩!不是猪嘴!是我精心加了薄炭,过滤这些粉尘的!”
“不想得肺痨,你们都给我好好戴着!”
唐昊并没有给这些嬉笑的窑工们好脸色,毕竟身体健康问题不是儿戏。
若是仅仅是因为造水泥,害的这些窑工们落下病根,他宁愿不造这些玩意。
尚在嬉笑的窑工们,见唐昊这次似乎并未在开玩笑,纷纷收敛笑容,默不作声。
扫视一眼安静下来的窑工,唐昊看了眼管事。
“去那些新衣物,新口罩来!”
“从今日起,穿上长衣长袖的工服,方才可以入窑厂干活。”
“谁若是不从,立马给我滚蛋!”
窑工们虽然不明白这肺痨和皮肤疾病的可怕,但心中却透彻得很。
唐昊这般做,乃是为了他们的健康作想。
更何况这又有两套新衣物前来,顿时将心有那抹失落扫空。
一个个弓着身,连连道谢。
“谢过侯爷!”
唐昊大步转身,朝着窑厂外走去,厉喝一声。
“滚去洗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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