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阵阵,烈日投下树叶剪影,在梳妆台留下斑驳光影。
鹅黄长衫堆叠矮凳,哗哗水声旁边浴桶传来。
面容姣好,肤质白皙的女子,撩起水花晶莹剔透,从香肩顺流而下。带起的玫瑰花瓣如色泽艳丽蝴蝶,栖息白嫩玉肩。
柔指捻过花瓣,一寸长的暗红明伤痕映入眼帘。
指腹滑过伤痕,当日被刺的那一剑历历在目。
神游物外的美眸中渐渐凝聚起一抹仇恨的火光,朱唇轻启吐出冰冷话语。
“大唐,不,唐昊,你侵入我高句丽,害得我骨肉分离,家中哥哥更是不知身在何处。”
“这茫茫一国之疆,近在咫尺,却又似在相隔万里。”
摩挲伤口,女子面色微寒。
“这一剑,你若是刺死我便罢,结束握着被奴役的一生,偏偏,你没有。”
“即是给过了你机会,那便莫要怪我恩将仇报。”
咚咚。
叩门声略显急促,从外边传来。
尚在回忆的女子收起思绪,面容上恢复之前的沉静。
“进来。”
门扉应声而开,一身窄袖劲装,挽着发髻的女子闪身而入。
干净利索的带上门扉,提剑拱手抱拳。
“金娘,安庆陷落,士卒或降或死,铁将军……自刎而亡。”
“自刎?”
浴桶中的人影明显一怔,随口重复一遍,多少还有些难以置信。
保持着拱手姿势的女子,缓缓放下手臂,郑重点头。
“此时的安庆城已被唐人侵占,召回的城中百姓陆续入城。大唐的十万兵卒就驻扎在城外,戍卫新城安危。”
趴俯在浴桶一侧的女子面色有些复杂,谈不上痛苦,更谈不上喜悦。
女子名叫金香,生于贫寒户族,有一长兄,关系甚好。
在高句丽盖苏文大肆在全境征兵之时,哥哥被掳走,阻拦官兵的父亲当街被捅,一个美满家庭就在那一天支离破碎。
镇上男丁越来越少,官兵开始征调民夫,女子也未能幸免。路过的铁岭念其容貌清秀有心搭救,悉心栽培,成为自己屹立朝堂权利巅峰的工具。
事出突然,大唐的攻伐着实突然,豢养自己的铁岭殒命。
上无施压的主子,女子陡然间成为了自由之身。
看着神情飘忽不定的金香,提剑女子轻声呼唤。
“金娘?”
见浴桶内的女子恢复一丝清明,女子轻皱秀眉询问起来。
“咱们,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问题涌了上来,金香再现困惑,螓首耷拉玉臂,趴俯浴桶一侧,轻声呢喃。
“是啊,如今何去何从?”
“木东蛟已死,我本是将死之人,原本依仗铁岭将军,查出哥哥当年鬼使神差的被差遣去修筑长城,最终被军营调走,如今铁将军身死,线索全断。要查下去,无疑于大海捞针。”
“铁将军坐拥十五万大军,精兵强将不在少数,可依旧败于那唐昊之手。”
金香自嘲的笑笑,俯下螓首看到肩头那道刺目伤疤。
“我一介女流,何德何能与他对抗?这一剑之仇,终究无法报了。”
“铁岭将军在世,我还有你们这些捉剑妇人相伴,此番他离去了,我也并无钱帛豢养你们了。”
“散了吧,散了。”
提剑的女子眼中噙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呜咽出声。
“金娘这是要赶我们走吗?”
“我们这些逃荒难民,本就孤苦无依,要不是金娘在铁将军面前哀求,大半早已死在劳役的路上。”
“这些年习武练剑,虽是隐蔽在铁府门下,做些杀人买卖,不见天日。却也衣食无忧,咱们三姊妹情同手足,过的倒也逍遥快活。”
“如今若是金娘将咱们驱逐出去,我们这双沾血的手,又怎能拿得稳绣花的针线。”
磕头声伴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咚咚作响。
女子早已泣不成声,含糊不清的低声哀求,充斥屋舍。
“金娘待我们有恩,我们院一声伴于金娘左右。”
“还望……还望金娘能收回方才言语。”
哭声萦绕耳侧,声声哭诉让浴桶中的金香听的有些不忍,叹息声中传出悦耳话语。
“你且起来吧。”
“我不赶走你们便是,只是这今后怕要粗茶淡饭了。”
梨花带雨的女子扬起脸庞,挂着一抹欣喜之色,赶忙回应。
“欣儿不怕苦,只要能呆在金娘身旁,就是吃糠咽菜也能满足。”
哗啦。
浴桶内的人影缓缓起身,光洁胴体展露无遗。
“更衣吧。”
“往后你我要沐浴日光,便不能以杀手面貌示人,你便不要再称我金娘,唤声阿姐掩人耳目吧。”
细细擦拭着身子的女子,微微‘嗯’上一声,便听身前人影呢喃道。
“铁将军已死,咱们此番无依无靠,再回朝堂难免行迹败漏。”
“要回去,自然是不行了。”
拿过矮几上的衣衫给身前人影披上,女子明眸亮起,开口道。
“阿姐,如今安庆城已是大唐人天下,听闻俘虏不少降卒,不若咱们便去安庆打探打探?”
“说不定能在那里,碰见你的长哥。”
边关之地,地域辽阔,金香能和查到的最后讯息也在此处。
女子的这番话语,倒是让金香心间升起一抹希冀。
“事不宜迟,知会其他两位姐妹,咱们即可赶往安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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