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
酒觞在空中交接碰撞。
捏着陶瓷杯盏,唐昊一饮而尽。
笑看窗下壮汉捏着银簪,抚摸一遍又一遍,最终拿起油纸包上三层,方才揣入怀中。
“呵!这小子。”
听闻唐昊言语,对面的军师顺着眼眸看上一眼淹没在人群中的身影,酒意上头泛红的脸颊上挂起一抹笑意。
“言语不通,想凑成一桩美好买卖倒成了问题。”
转过头颅,唐昊放下杯盏。
“那是本帅亲卫,早先听他提及妹妹婚嫁之事,不曾想这遗留东征不曾停歇,威能给他留有时日置办嫁妆。”
“这好不容易到了安庆,能遇上女儿家的事物,定是让他欣喜若狂。”
“倒是让军师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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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罢此话,对面稍显醉意的眼眸中闪起一抹清明,神色随之黯然下来。
微垂头颅,双肘撑上案桌,推过酒盏放置身前,军师缓缓开口。
“好事啊!这是好事。”
“妹妹出嫁,做长哥的理应是该备下礼物。”
片刻后,军师抬起头,面容上带上一抹严肃。
“唐昊,按照你们中原人的说法,逝去之人,是否能去到一个没有战事的国度?”
“那里没有部族征伐,那里没有屠杀同胞,甚至于没有对一个孩子刀剑相向的恶魔?”
似乎在这一刻,唐昊明白了眼前这个人的遭遇。
缓缓提起酒壶,斟上一杯酒酿,递至对面人影身前,铿锵坚定言语缓缓出口。
“何必要等到逝世,眼下这安庆城,难道不是最好的佐证?”
听闻此话,身前人影陡然一震。
转过头颅,看着城下闲散的人群,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眼中泛起一抹亮光。
“你说的不错。”
“短短七日,整个在战火中沦陷的城池,已然生机勃勃。”
“人们不必担心再有大军进犯,不再承受城中的兵役,劳役,安心种养。”
“这里俨然成了一片与世隔绝的圣地,或许就是咱们口中的天国之地。”
唐昊无心听闻这些称赞的话语,望着与吴通背道而驰的那四名女子,心中微微一动。
为首的身影颇显熟悉,恍若在何处遇见过。
朦胧中,脑海中闪现出大王城中,锦鲤池前的一幕。
呢喃声中带着一抹疑问。
“是她吗?”
“她来这安庆城,要做什么?”
……
城郭僻静处。
镇宅石狮嘴衔石球威武伫立府门两侧,四根合抱朱漆大柱撑起遮阴屋檐,红门铜铆的府门半掩,镶金匾额上题些烫金大字金府。
或许是长久无人清扫缘故,黑底匾额上蒙上一层薄灰,让两个镶金大字不在熠熠生辉。
“这……这是阿姐的府邸?”
带着斗笠的矮个女子稍显惊诧,打量着宏伟府门,禁不住问上一句。
黑纱抖动,身旁女子卸下头上斗笠,掸掸灰尘,雀斑脸上扬起一抹欣喜。
“想不到阿姐还有此等好去处。”
“本以为到了这安庆城便要东躲西藏,露宿街头,想不到竟有这般大小的宅子。”
为首的女子并未开口,目光从匾额上的大字上缓缓移开,撩开面纱,露出一张略显悲凉的清秀脸庞。
看上虚掩门扉一眼,女子长舒一口气,莲步轻移走了上去,轻若云烟的话语中听不出悲喜来。
“你们所言不假,这座宅子乃是铁将军生前留与我等,用于交接情报的。”
“风云变幻,天有不测,没想到这座宅子到成了留给咱们唯一的东西。”
“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了,走吧。”
身后几位女子颇有些愕然,想不到自己的大胆猜测竟是说中了七七八八。
有地方住,便能再次安家立命,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这宅子,无疑是苍天赐予她们第一份最为珍贵的礼物。
手指碰触到厚重结实的门扉,奋力推开传出吱嘎声响。
眼帘中的一幕正如金香心中预料,值钱的家什能抱走的器物均被看管院子的仆人们拿走,一片狼藉的院子中打碎的瓦砾,摔碎的陶盆四处散落。杂乱野草也在院子中疯涨,杂草之中有鼠子之类的小贼蹿逃其中,将几株长势颇高的苗株撞得左右摇摆。
一声清幽叹息传来,眼前的狼藉触及心中一股悲凉,金香的话语中带着一股浓浓哀伤。
“树倒猢狲散呐,或许这就是人生。”
身后的三位女子心中的欣喜并未被眼前的景象冲淡,反而有些兴奋起来。
矮个女子一手扯上金香的胳膊,踩着瓷器碎片,大步向前。拿着斗笠的手环指院落一周,欣然开口。
“阿姐,莫要担忧,咱们都是出自贫苦人家的姑娘,吃的了苦。”
“这座宅子打扫修整一番,便是咱们的新家,更是咱们安身立命的好去处。”
家?
听闻这个字眼,金香美眸之中浮起一抹迷茫,恍然想起方才那壮汉买银簪的一幕。
莫名的,心中一酸,心头轻叹。
“长哥,妹妹如今也已到出嫁的年岁,你是否也还记得,有个妹妹,需要嫁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