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溪当然知道这是机缘,她家财万贯,不都是托逝者的福嘛,不管是被她弄死的,还是死了很久很久的。
但眼前不一样。
人家明明白白坟头杵着呢,墓碑都立得端端正正。
此时,为人时的羞耻心复活过来。
或者说,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下墓,有些发毛。
得进行些仪式。
众人呆滞的看着她摸出一个大瓷盆来,素白的底,花纹全无,正对着碑放了。
又摸出厚厚的好几沓空白的符纸,没切开一大张那种,黄的。
然后是香炉,长香。
盛着瓜果的盘子。
嘿,还有刚宰杀拔干净毛的鸡,鸡头规规矩矩的别着。
还有一尾鱼,鱼鳃翕动。
荤素四盘。
夜溪按着记忆里摆放齐了,燃香,夹在双手手心里对着碑鞠躬,三鞠躬,香插炉里,然后蹲下把黄符纸点燃了往瓷盆里放。
一边嘴唇无声翕动,大概是莫怪罪之类。
原本众人不觉得什么的,被她这一顿骚操作闹得心里发毛,总觉得哪里有一双鬼眼盯着瞧,恶意满满。
犹豫,不然,也烧一个?
不行!
坚决不承认是盗墓贼!
纸烧完了,夜溪站起把落在衣裳上头上的灰烬拍了拍。
“走。”
一行往里进。
凤屠:“你这是干嘛?”
几人都竖着耳朵听。
夜溪:“投帖子啊。里头可是神龙啊,咱们恭敬点儿是应该的。”
“...呵呵,你烧个纸里头就不为难你了?”
夜溪眉一扬:“这可说不准。”
几步出去,众人已经立在一片广袤天地间,呼呼的大风将耳边发丝拉直,天地相隔并不远,荒凉的大地浓重的暗红,是厚重鲜血干涸的颜色。
因为其中发现不少神兵残片,很多人都推测这里是一处战场。
神族的战争,其破坏力是仙族无法想象,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有这么一片残片在仙界间流荡。
又因其独特的外貌,又有推测说,是某位神龙在神族战斗中牺牲,然后整个战场做了陪葬,然后,龙陵流浪至虚空中。
又在此推测上再推测,是不是神龙族施行这种虚空葬?是不是还能在别的地方找到别的龙陵?
没人找到。
况且,唯一发现的这一处都没探索出来呢。
群聊。
夜溪:神龙真是这样葬的?
无归呵呵一声:拿到资料后我就这样想来着,然后——被上头警告了。显然我现在连族人死后怎么处理都没资格知道。
凤屠:我也不知道凤凰如何。想来生死大事是机密吧。
夜溪畅想:假如有一天我死了,我就把我的墓地弄成一个大游乐园,让所有人都来我坟头上大声笑,大声叫。多刺激。
无归凤屠:...
找不到你刺激的点。
长轶长项带路,并未立即落下,而是带着几人往某个方向继续飞,飞了小半天,能看到远处有残损的建筑群,停下。
“前头飞不过去了,我们走过去吧。”
穆昀当即对夜溪道:“可以用神行符贴在腿上,我带了很多。”
说完示意夜溪降落。
夜溪看了看远处,望山跑死马啊,这个距离,便是用神行符也要跑个几天。
太累。
试探往前踩了踩,并无阻碍,慢慢飞着,跟之前路上并无不同。
宫九清一看,也试着往前。
嘭——空气墙一弹,身不由己退后。
穆昀也被挡住。
长轶长项一样的待遇。
可无归凤屠毫无阻碍的飞过去了。
太微四人:“...”
夜溪噗嗤噗嗤的笑:“让你们不跟我一起拜。”
虽然不一定是自己拜过的原因,咳,一定不是,但此刻必须是。
“师傅,你们慢慢逛,我先走一步,我知道位置的。”手腕一扬,手链露出:“有事我会跟你联系的。”
不管穆昀怎么喊,夜溪带着两人不回头的飞走了。
飞得很快,比他们来时还要快。
穆昀气闷,多好的培养师徒感情的机会啊。
宫九清肩头撞撞他,头一抬:“那两个,什么身份?”
信了夜溪的鬼话,真是拜坟有用,那两个怎么可以进去?
穆昀没好气:“我怎么知道?关我什么事?”
“你——不过不简单就是了。”宫九清想起自家半步神老祖见到两人那不简单的眼神。
可惜,事后老祖就不出现了,一句提点都没有。
半步神老祖:提点?一个不简单的眼神还不够说明问题吗?你个宗主怎么当上的?
剑仙,就是如此高冷。
长轶长项对视一眼,没说话。
说啥,说已经有了他们来了也是拖后腿的觉悟?
预感那三个年轻人才是龙陵等候的有缘人。
若夜溪知道他们的想法,定会呵呵一声,无归凤屠是,她不可能是。
残破的建筑群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简单而粗犷,最显著的便是大。
落到里头的时候,夜溪忧伤发现,她在女子中佼佼的身高还不如这里一块墙砖高。
自己真矮啊...
凤屠在断壁残垣间飞了几圈,回来道:“真有可能是处战场,这些大屋应该是临时休息的地方,所以甚是简陋。太微说描绘剑法的地方,还在更深处。”
夜溪好奇:“神族的战争是什么样的?为什么神界还有战争?”
这个问题两人都无法详细解答,只知道神族力量更强,但战斗也更残忍。至于为什么战斗——
凤屠:“神界也有群类,也有派系,也有三六九等。”
无归:“神族也要修炼,也要争夺资源。”
夜溪耸肩:“那神修炼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活更久,站在食物链顶端睥睨众神?神会飞升吗?飞到哪里去?”
两人同时张了张嘴,但话就在舌根堵着说不出来,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无归又头疼了,一手扶上脑袋。
凤屠看着酸得慌:“我都没有头疼的时候。”
妥妥的弃儿无疑了。
夜溪冷眼冷声:“我怎么觉得无归更惨?这些是多见不得人的话题吗?我这个小蝼蚁都能想都能问,他却连想也不能想。是看重他怕他拔苗助长呢?还是踩死他不想他出头呢?”
凤屠一惊,真有后面这种可能?
无归咬着牙:“走。”
夜溪能说出这种话,自然有她的思考,也有受无归不甘情绪的引发,他只是思考个问题,没有向上头求教,怎么了?怎么了!
无归望着远方看不透的地方,眼底暴虐,假如里头真的有神龙遗骨,他定然要拿下,或许,可以知道些什么。
一只手重重拍在肩上,是凤屠。
“以前是你们开解我,现在我也要劝告你。我们都不清楚神界具体怎样个情景,即便有传承记忆在,十万百万年的时光,谁知道这期间会发生什么。不要轻易的相信什么,也不要武断的怀疑什么,相信自己的心,我们有自己的决断。”
也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价值。
无归微微点头,眼底的光起起伏伏沉静下来。
夜溪对凤屠感激一笑。
凤屠也回以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