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敛:“?”
你们钢铁直男邀请陌生人同分一床这么熟练吗。
他摇头拒绝:“不用了。”
照理来说,之前不是没睡过,同居几年,小腹下方长了颗痣都一清二楚。
只是现在除了那张脸,池妄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怎么想都觉得别扭。
况且,两个大男人要真挤在一起一整晚,难免会有肢体碰触。
万一半夜习惯性做了什么,就挺尴尬。
如果去酒店开房睡一晚……
现在身无分文,恐怕只有预支时薪二百五能救命。
见人拒绝,池妄耸了耸肩,也没强留,随口问道:“那你是回家,还是露宿街头?”
苏敛垂眼落在手表上,打算回拨指针到晚自习。
反正跟踪有了结果,确认池妄没干坏事儿,也就没必要再留。
指尖搭上手表的指针,缓慢往回波动。周遭的景物瞬间变化,抵达某一刻,指针突然卡住。
几乎同时,伴随着一阵猛然心悸,瞬间头晕目眩,整个人几近窒息。
他猛然闭了一下眼,压下难挨的反应后重新睁开,指针卡在了十二点整,似乎无法再移动。
这穿越机制……..前几回倒是无比流畅,这种关键时刻居然卡了壳。
难不成,只能当天来回跳跃?
不是吧,都开挂了还把时间卡这么死,这他妈都是些什么事儿。
生无可恋,心如死灰。
苏敛实在无奈,只能重新拨回问话那一刻,感觉心态有点儿崩。
他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强装淡定问:“真就一张床?”
“我们仨一人一张。”池妄瞥他一眼,把烟捻灭在门口的垃圾桶里,轻描淡写道,“不过,俩男的睡一床怎么了?”
“等等。”顾安久双手环抱自己,一脸惊恐,“让我做一下心理建设,我还没跟人睡过。”
“我倒是无所谓,就是大概率会把人踹下床。”林衍平静阐述事实。
“……..”苏敛被这扑面而来的嫌弃劲儿噎了一下。
人在屋檐下,被迫三选一。
他直直看向池妄,努力让自己语气听起来比较温和:“那麻烦你,我困了,现在就要睡。”
“卡点儿这么准,还真养生。”池妄含糊地笑了一声,抬头看向众人,“感谢各位兄弟捧场,今儿先散了吧。”
“妄爷别客气,来兄弟们,今晚干一场,决战到天亮。”
不知道谁吆喝了一句,一群人闹哄哄地散开。
顾安久牢记未成年人保护法,眼疾手快伸手揪住一黄毛:“你下个月才十八,滚,不许上网。”
“九哥,年龄不用卡这么死,四舍五入睁眼闭眼就是十八。”炸天黄毛被揪得嗷嗷叫,一身狂拽炫酷非主流装扮,表情却着实卑微。
顾安久被气笑:“那咱性别也别卡那么死,要不你女装接客,我给你按二百五时薪计费。”
“…….我还要脸。”黄毛缓和语气,弱弱打商量,“就上一小时?或者二十分钟?”
池妄迈着长腿擦肩而过,笑骂补充:“真不行,隔壁黑网吧下楼右转不送。”
“操,老子有底线,不给对手增加一毛钱收入!”黄毛摸了摸鼻子,蔫了。
苏敛勾着书包跟在后面,瞧着这帮子小混混一副被约束得改邪归正的架势,对池妄这另类社会哥倒是高看一眼。
“别管他们。”池妄用下巴冲着走廊尽头扬了扬,大步往里走,“走吧养生哥,带你睡觉。”
这话听着阴阳怪气,苏敛跨步跟上,盯着背影品了一会儿:“你人倒是还挺不错。”
“怕你一清纯美貌的男高中生流落街头,出事儿了我心里过意不去。”
池妄伸手把里屋门推开,打开吊顶的小灯,淡黄的灯光晃出毛茸茸的一片,看上去倒是温馨。
他从柜子里拿出一床夏被,解释说:“重新装修完晾了一阵儿,你是第一个临幸我床的,惊不惊喜,荣不荣幸?”
一连串话砸进耳朵,苏敛想把他嘴缝起来。
他认识的池妄,闷头做事时候更多,话少沉默,但很稳重,安全感十足。
现在这么一副没个正经的骚样,实在是让人不大习惯。
苏敛视线在休息室转了一圈,目光落在那张小床上,目测一米二的宽度,窄得惨无人道。
他环视四周,折中妥协:“我睡沙发。”
池妄挑眉,善良提醒:“沙发很小,会滚下去。”
“我睡相很好。”
“你又知道,跟别人睡过?”
“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搁这儿套娃呢。
苏敛轻哼,那会儿他每天都是在池妄的怀里醒来,几年如一日,连姿势都没变过。
被夸奖过无数次睡相好,他自信心爆棚,沙发虽窄,他绝对能保持一动不动。
池妄切了一声,扭头往外走:“行吧,随便你,我还得再撑会儿,不用等我。”
“等等,这网吧你开的?”苏敛出声。
“网吧是林衍的,我就帮忙管管。”池妄手指滑动着门口灯光开关,一脸无所谓。
苏敛想到刚认识池妄的时候捉襟见肘的模样,没忍住多问了一嘴:“高中不好好学习,赚什么钱,你很缺钱?”
“倒是不缺,但我觉得吧,我这人还挺有经商头脑的,再说我享受的是赚钱的过程。”
说到这个,池妄来了劲儿,自我膨胀道:“我以后开个公司肯定能上市,你信不信?”
口气不小,倒真被他说中了,就是口吻过于中二。
苏敛无语,出于医者仁心好心提醒:“劝你早睡,免得英年脱发。”
池妄抬头看他一眼:“你好像特别喜欢管人家闲事?”
“傻逼才管,滚吧。”好心没好报,苏敛负气把书包扔上沙发。
力道有点儿大,身份证从侧兜里滑出,掉落在地上。
池妄弯腰帮忙捡起,盯着上面的照片欣赏了几秒:“不得不说,你这登记照弄得还挺帅气。”
话锋一转:“也就差点儿能赶上我吧。”
“……还我。”苏敛伸手,语气有些不耐烦。
池妄视线下移,停在那一串数字上:“等等,9月5号,你今天生日?这么巧?”
被池妄颠覆性改变搞得心情大起大落,不提这事儿,苏敛自己都差点儿忘了。
生日对于他来说,更像是一种魔咒或者梦魇。不断的提醒,反复的折磨。
二十岁的那天,暴雨如注,他站在医院的天台上摇摇欲坠,万念俱灰。
如果那天没碰上路过的池妄伸出手,他可能会死。
没想到兜兜转转穿越回过去,冥冥之中,在生日当天,池妄居然又把他带了回来。
苏敛挺信神佛,他想,这是不是佛祖说的前缘未尽。
“问你呢,真的假的?”池妄见人没吭声儿,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身份证。
苏敛陷入回忆,手背揣在裤兜里无意识磨蹭,好像起了泡,按着很疼。
好半天,他才想起来回答问题:“嗯,是今天。”
“生日快乐啊。”池妄挠了挠头发,低低轻笑,“我这儿没蛋糕,要不给你点个火许愿?”
边说着,一边抬手关了房间的灯,一边掏出裤兜里的打火机。
滑轮滚动,嚓的一声,一簇火苗蹿上来,跳动的火光在黑暗里跳跃。
苏敛垂眼压下情绪:“不用了,好意心领,但我不过生日。”
“一年就这么一次机会,你还不珍惜。”
池妄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晃着打火机催促说:“快,赶紧的,一会儿风一吹小心烧你头发。”
这人不仅傻逼,而且幼稚,跟那个沉稳的池妄差得实在是远。
只是他说这话的时候,漆黑的瞳孔被火光晃得清晰明亮。
苏敛忽然觉得,十几岁的池妄,横冲直撞热烈张扬,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他闭眼,心想着,不管如何,希望池妄能长命百岁。
再一睁开,冲着打火机|吹了口气,火光骤然熄灭,房间陷入黑暗。
池妄散漫的声音传来,语气听起来倒是颇为真诚:“那就祝你,愿望成真。”
苏敛盯着房间里昏暗的影子,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时间和空间,有些恍惚。
窗外的月光透进来几分,少年的剪影逐渐清晰起来,虚幻缓慢变成真实。记忆里那张脸和眼前的缓慢重叠,深邃的五官变得更青春锋利。
那只修长的手把玩着打火机,一下一下无聊的转圈,这是他所认识的池妄不会有的习惯。
到底还是不太一样。
苏敛怅然若失道:“谢谢。”
“那什么,网吧有喇叭,要不我再免费送你首生日歌?”
池妄来了劲,嗓音带笑:“中英泰国新加坡印度尼西亚,想听哪种版本?或者来一首向所有的烦恼说拜拜?”
这人破坏气氛真的一绝,苏敛此刻就很是烦恼:“…….求你,别折腾,我准备睡了。”
网吧现在人山人海,他实在丢不起这个人,经历第二次社死。
这傻逼,果真和他喜欢的人毫无关联。
池妄哦了一声,语气听起来似乎很是遗憾。
他弯腰把床上的被子扔上沙发,潇洒转身出去,留下空荡荡的房间。
苏敛脱鞋躺下,扯过被子盖上,感觉这一切还是不大真实。已经过了生物钟,眼皮沉重,脑子倒是清醒。
池妄后来到底发生过什么,才会从性格到习惯都变化那么大?
他自己知道脾气硬性格差,容易暴躁,偏偏碰上了性子更温和细致的池妄,那几年有些恃宠而骄。
可现在,捂热了他的人早已不在,他好像又回到了孤独的状态。独来独往,孤身一人。
明明是那人主动来招他的,怎么就不见了呢。
夜深露重,苏敛裹紧被子,陷入不太|安稳的沉睡。
凌晨三点,池妄打着哈欠进门的时候,苏敛已经挪到了沙发边儿上,摇摇欲坠。
薄薄的夏被乱七八糟的掉落在地上,白色卫衣下摆向上掀起,露出一小截精瘦的腰身。再往上,那张一向没有什么表情的酷脸显得有些苍白,被月光照得几近透明,有一种凛冽的脆弱感。
只是,修长的手臂在边缘垂落着,五指勾着沙发布,倔强挣扎,很是好笑。
“你睡相是真的好。”池妄磨牙,捏住窄窄的手腕,重新扔回小腹上。
苏敛微微皱了皱眉头,翻身侧躺,鼻息被池妄松垮的t恤布料挡住,闷闷出声:“你他妈言而无信。”
睡个觉脾气也这么差,真行。
莫名躺枪的池妄盯着几乎埋在他腹部的脸,伸手用手指弹了弹,低声问:“喂,要不要去床上睡?”
苏敛嘟囔了一声,听不清说了什么,随即张嘴狠狠咬了指尖,凶猛得跟小狼狗似的。
“操,你可真是我克星。”池妄火速抽回手指,上面印着一圈相当尖锐的牙印儿。
关怀到位,仁至义尽,他懒得再管。
刚转身,听见背后咚的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发出闷响。
池妄震惊,扭头见人仰头躺在地板上,额前碎发散乱。双眼紧闭,只是眉间的褶皱更深了些。
哪个不长眼的昧着良心夸他睡相好,疯了吧。
快进入秋天,晚上地板倒是挺凉。
他看了两秒,到底起了恻隐之心。
“看在你生日份上,不跟你计较。”池妄低声含糊了一句,又重新转身。
一手勾着脖颈,一手穿过膝盖,弯腰把人抱起,小心翼翼放回床上。
被子被团成一团扔上床,把露出的那一截腰挡了个干净。
池妄背对着双手交叉,脱掉t恤,侧身靠着床边躺了上去。
他刚把手肘垫在脑袋下,后背上就有呼吸若有似无的扫过来,深深浅浅,有些发痒。
呼吸裹着夏末干燥闷热的空气,浑身瞬间起了一层薄汗,又变得黏腻起来。
有句话倒是没说错,倆大男人睡一张床,是挺挤。
后知后觉感受到身边有人,苏敛习惯性地往旁边挪了挪,含糊道:“晚安。”
回应他的是平缓的呼吸声,池妄睡熟了。
苏敛生物钟极其准确,早上六点自然醒来。
这一晚做了好几场乱七八糟的梦,他睁眼迷茫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身在何处。
眨了眨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无限放大的睡脸,近到可以看清分明的眼睫和凌厉的下颌角。
那人半张脸掩盖在被角里,像是被朝阳刺了一下眼,伸手囫囵地把被子又往上扯了一截儿。
什么情况,还在做梦呢吧。
苏敛闭上眼缓了一会儿,感觉掌心的触感温度过高,眼睛再次猛然睁开。
他的手掌,正肆无忌惮的放在池妄精壮的胸肌上。白皙的指节和健康的肤色贴合在一起,有些色差,看上去冲击感极强。
被冲击到的苏敛一秒清醒:“?”
明明应该睡在沙发上,怎么突然挪了这么远的地儿?
难不成是做着梦,自己迷迷糊糊的半夜主动爬了床?
这个念头一起,一向淡定的酷哥就有点儿燥得慌,连带耳根都泛起了红。
真他妈丢人,趁着人没醒,赶紧跑。
苏敛小心翼翼收回手掌,掀开被子的一角。
刚抬了条腿,还没落地,池妄眼睛突然睁开。抓现行似的,似笑非笑看着他。
苏敛心里一慌,手忙脚乱的拨动指针。
一天之内倒拨,总不算违背跳跃规则。
然而这人睡眠实在是浅,苏敛来来回回拨动了几次,费尽心思尝试了各种花里胡哨的下床姿势,动作越发地轻,仍然回回都当场被抓个正着。
池妄垂眸,眼底带笑:“你跑什么?”
苏敛心力交瘁,撑着床铺用力的手肘骤然失去支撑点。
整个身体猛然摔在人身上,颇有几分投怀送抱的意味。
两人四目相对,气氛有些焦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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