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语凝还是头一次在清醒的时候被他像这样搂在怀里,大氅罩住了她大半的身体,蕴着淡淡沉水香的暖意将她包裹了起来。
谢蕴清骤觉腰上一紧,细软的手臂环抱住了他,他垂下眸,对上小姑娘那双光彩盈盈的笑眼,“清清你身上真暖。”
跟在后面的夏云暗叹,四姑娘的本事就是好,他眼看着少爷一路黑脸,不想四姑娘才两句话一讲,就让寒冰化作了山涧清泉。
谢蕴清指节微曲,轻拭过她微凉的脸颊,柔声道:“这会儿倒是知道冷了?那怎么也不在府上好好待着。”
他怎么不知道她何时爱来这些地方了,小姑娘贪玩,却最头疼学习。
“是表哥与表姐带我吃炙羊肉来了。”苏语凝意犹未尽地抿了下唇。
谢蕴清微微笑起来,“原来是只小馋猫。”
远处亭内的人都看得傻了眼,这样清隽疏冷仿若出尘的男子,竟也会露出如此缱绻温柔的神色。
而看向怀中女子的目光就好像是在看着心头的至宝。
叶娇兴奋地一击掌,“这定是我那未来表妹夫了。”竟真像苏语凝说的那样俊朗好看。
可是,不是说有腿疾吗?叶娇这才注意到他柱在手中的竹杖……她还以为是站不起来的那种。
周遭的女子听了她的话,讶异过后或多或少都流露出艳羡的神色,陈诗雪更是有一瞬的尴尬。
想不到苏语凝竟有如此出众的未婚夫,有如此珠玉在前,叶嘉霎时就被比了下去,她却还在防范着她。
可苏语凝怎么瞧着都是一副心智不全的模样,有哪个男人能不介意,甚至还要娶她为妻的。
或许此人不过只是肤浅看中她的容貌,又或是看中她与叶家的表亲关系。
如此一想,她又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
谢蕴清对还躲在自己怀里取暖的娇娇儿道:“不介绍你的表哥表姐给我认识?”
苏语凝牵住他手,道:“我带你去。”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提醒他,“你牵紧我,走慢些。”
谢蕴清扬唇,已经牵的够紧了。
叶嘉自最初那一下的愣神,再到看见两人之间的亲昵后,这几日烦乱的心思忽然就拨云清朗了下来。
枉他还自诩读书人,竟然也会因美色而多番窥视自己早已定亲的表妹。
真是枉为读书人,愧对这么多年所读的圣贤书,好在谢蕴清的及时出现,让他清醒了过来。
思忖间,苏语凝已经带着谢蕴清到了亭内。
她向二人介绍道:“表哥表姐,这是谢蕴清。”
又转头对谢蕴清道:“这是我表哥叶嘉,表姐叶娇。”
谢蕴清朝二人微微颔首:“叶公子,叶姑娘。”
清冷含究的目光让叶嘉有些窘迫,拱手道:“谢公子。”
叶娇就一点不见外,笑道:“表妹夫。”
谢蕴清对这个称呼十分满意,浅浅一笑道:“妧妧这些日子在府上多有叨扰,有劳叶姑娘费心了。”
瞧瞧这话说的,还没成亲呢,人就成他的了,叶娇对自己的木头大哥深感失望,他要是有这样的觉悟,也不至于到现在她的大嫂还没着落。
苏语凝又高高兴兴的对他介绍亭内其他人,“这是陈姑娘,这是王姑娘,这是……”
还有两个苏语凝忘记姓什么了,难为情地吐了吐舌头。
那二人道:“小女子姓蒋。”
“小女子姓许。”
苏语凝恍然记起,“对!是许姑娘和蒋姑娘。”
谢蕴清摸了摸她的头,目光掠过几人,道了声“幸会。”
陈诗雪道:“谢公子与苏姑娘都不是麓安人吧。”
叶娇挑眉看着她,“江宁谢家没听过吗?”
陈诗雪一愣,江宁谢家,怎么可能没听过,江南四郡,属谢家与苏家为首。
难道,谢家,苏家……他们竟是……
陈诗雪不敢置信地瞪直了眼睛,她原以为苏语凝只是叶家的远房表亲,怎么忘了叶老爷还有一个嫁到江宁苏家的女儿。
叶娇见她这样就觉得心里痛快,一直阴阳怪气的不就是嫉妒她表妹生得漂亮,表妹夫又出挑吗。
明明是个心胸狭窄的人,还非要装成温婉大方,也不嫌累的慌。
谢蕴清无意多留,拢了拢掌中的小手,道:“回去了?”
苏语凝点点头,吃完炙羊肉她便已经觉得无趣了。
谢蕴清解下大氅要给她披上,却被苏语凝按住了手,“不行,你会冷的。”
“我不冷。”谢蕴清笑道:“倒是你,怎么出来也不知道穿上斗篷。”
苏语凝皱了皱鼻尖,“我忘了。”
谢蕴清无奈摇头,果真还是只能将人放在身边,他时时刻刻看着才能放心。
谢蕴清继续解下大氅,苏语凝却拉起他的手臂往他怀里钻了进去,仰着头笑吟吟道:“这样咱们就都不冷了。”
纤软的身子紧紧贴着他,谢蕴清微暗了眸光,揽住她的盈盈一握细腰,淡声道:“走吧。”
回到叶家,叶娇就难掩兴奋的拉着苏语凝回屋咬耳朵。
“我瞧着,表妹夫对你可真是十分上心呢。”那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模样,她看了都忍不住要脸红。
苏语凝理所当然的点头:“我早告诉你了,清清最好了。”
叶娇点头表示认同,她听母亲讲了谢二公子的荒唐事,愈发觉得谢蕴清好了,苦苦痴恋表妹那么多年都不变心。
“他的腿能站起来呀?”叶娇脸上的神色可谓精彩纷呈。
那洞房花烛夜岂不是……她看着不谙世事的表妹,忍不住操起了心来。
“能的。”苏语凝露出担忧的神色,“但是不能久站,而且今天天还那么冷,又走了那么久,清清的腿疾一定又要犯了。”
“我去看看他。”苏语凝越想越不放心,不等叶娇说话就起身跑了出去。
不想半道却被苏谕齐给逮了个正着,“妧妧来的正好,爹爹正想去找你。”
有日子没见女儿,他也甚是想念,笑道:“来陪爹说说话。”
要是往常,苏语凝就高高兴兴的去了,但她此刻惦记着谢蕴清腿,于是道:“爹爹,我能一会儿再来陪你说话吗?”
苏谕齐不解,“你要去哪?”他还以为女儿是来找自己的,竟然不是。
苏语凝道:“我去看看清清。”
苏谕齐这颗还想着父慈子孝,儿女承欢膝下的老父亲的心当即就裂的稀碎。
“他有什么好看的?是多个鼻子还是少个眼睛了?”
浑小子,还没成亲呢,就将他女儿骗的没了魂。
一想到离婚期只剩不到两个月,而他千娇百宠的女儿就要被谢家小子得了去,他心里就没着没落得不是滋味。
苏语凝歪头不解,“爹爹说的是什么意思?”多个鼻子,少个眼睛眼睛……那不就成妖怪了,而且好吓人。
苏谕齐没回她的问题,神色严肃道:“别成天跑来跑去,过来,陪爹爹和你母亲说会话。”
苏语凝张望了一下西院的方向,又不敢违背苏谕齐的话,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走了过去。
屋内,叶柔看着一问一答的父女俩,掩唇轻笑,妧妧摆明了心思都已经飘走了。
她将怀里的安儿往苏谕齐手里一放,佯怒道:“我抱的手都酸了,你也对安儿上些心,好似是我一个人的儿子。”
苏谕齐抱过孩子道:“胡说。”
瞥见妻子戏谑的目光,苏谕齐咳了咳,看向神色恹恹的女儿,叹气道:“行了,去吧。”
苏语凝眼睛一亮,立马从凳子上起来,“爹爹母亲,那我走啦。”
说话间飞扬的裙裾已经消失在了门框处。
张氏将谢蕴清安排在了与叶嘉一个院子里,东边厢房正好还空置着。
苏语凝去到时两人正坐在屋内闲话。
谢家世代以经商为主,叶嘉原以为谢蕴清也定是只识铜钱的生意人,却不想他对八股制艺也如此精通。
两人越聊越投机,甚至越聊叶嘉越发觉得自己不如他。而对自己差点对表妹生出的冒犯之意,更是羞愧难当。
叶嘉真诚道:“以谢兄的文采若是入仕必然能有大作为。”
谢蕴清未置可否,浅笑饮茶。
见状叶嘉也未再提。
苏语凝沿着游廊走到了屋外,“清清,表哥。”
叶嘉见她目光都在谢蕴清身上,略有尴尬地起身笑道:“表妹是来找谢公子吧,我先出去了。”
苏语凝跨过门槛,谢蕴清朝她伸手,“妧妧怎么过来了?”
将手递到谢蕴清掌中,还不等她说出来意,身子却被轻扯着往前,紧接着腰上一紧,等她反应回来,自己竟然坐在了谢蕴清腿上。
这可把苏语凝吓得不轻,着急忙慌就要起来。
谢蕴清按住她的腰,声音淡淡:“去哪儿?”
“你,你的腿。”苏语凝急的语无伦次,“你快让我起来。”
她要把清清的腿压坏了。
谢蕴清哑然失笑,“妧妧,我没你想得那么弱。”
苏语凝已经急红了眼,“清清,腿!”
看着她跟小兔子似的红眼睛,谢蕴清心软的不行,罢了,弱就弱吧。
他松开了手,苏语凝撑着桌子手脚并用的站了起来,焦急的问:“疼不疼?”
她生气地瞪圆了红通通眼睛,“你怎么那么不乖,我要凶你了!”
谢蕴清暗暗费神,这可如何是好,小姑娘将他当成一碰就破的瓷娃娃了。
谢蕴清望着她,“可我太想抱着妧妧了。”
“不准想。”苏语凝凶他。
谢蕴清失望地垂了垂眼,“好吧。”
苏语凝抿紧了唇,小脸上满是纠结,她走上前抱着他的肩,“你别难过,这样抱。”
谢蕴清意识到自己靠着的柔软,以及那窜入鼻端的香甜,艰难吐出一口气,将小姑娘拉到自己眼前,笑道:“我逗你的。”
苏语凝一门心思扑在他的腿上,没有注意到他泛红的眼尾,问道:“那你的腿还疼吗?”
“已经不疼了。”
……
第二日清早几人就准备启程回江宁。
出发前叶娇依依不舍得拉着苏语凝道:“等你成亲前我就跟爹娘和表哥一起去看你。”
苏语凝点头,“等你来了,我就带你去好多好玩的地方。”
叶娇忽然凑近她的耳边道:“我回头想想法子,你别怕。”
苏语凝一脸茫茫然地看着她,不等她问仔细,叶柔已经催促着她上马车了。
坐在马车内,苏语凝想了许久,还是想不明白叶娇说的话。
谢蕴清捏着她纤细的手指在掌中把玩,轻声问道:“妧妧在想什么?”
苏语凝歪头道:“表姐刚才跟我说了很奇怪的话。”
谢蕴清笑看着她,“叶姑娘说什么了?”
“她说要我别害怕。”
谢蕴清眉眼轻凝,“害怕什么?”
苏语凝摇摇头,“她只说会帮我想法子。”
“清清知道吗?”
谢蕴清思忖片刻,也被这没头没尾的给难住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下次再见到叶姑娘时,我们问问她?”
苏语凝点头,“好。”
谢蕴清笑得温柔宠溺,“嗯。”
苏语凝拿出之前买的饴糖,一打开罐子,带着淡淡果香的甜腻气味就漫在了马车内。
她挑了一粒荔枝的放到嘴里,小舌卷住糖粒打了个转后,含糊不清轻问道:“清清你要吃什么味的?”
谢蕴清看着她含着饴糖轻轻抿动的嘴,声音极轻,“与你的一样。”
糖粒递到唇边,他垂睫看了一瞬后启唇吃下,很甜,其实他想尝尝她嘴里的味道,一定更甜。
等马车行出县城到了官道上的时候,苏语凝已经昏昏欲睡了,她掩着唇打了个哈欠,细声呢哝道:“清清我困了。”
谢蕴清见她已经倦的连眸中都闪出了泪花,让她枕在自己肩上,轻声道:“睡吧,到了我叫你。”
苏语凝靠在他肩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阖上了眼。
纤长的眼睫在眼下照出一道阴影,谢蕴清将视线从她的鼻尖划下……似乎只要俯身就能尝到是不是真的很甜。
谢蕴清就这么看了她许久,最后只落了一吻在她的发顶。
不急,他们有的是时间。
而另一辆马车内,苏谕齐一路都黑着脸,终于忍不住对叶柔道:“你怎么能让他们同乘一辆马车,成何体统。”
叶柔道:“成不成体统也都坐了,你就放宽心。”
“你让我怎么放心。”苏谕齐抬手朝帘外虚点,气笑道:“那浑小子,自妧妧还未出生起就在惦记着了,还惦记了那么多年。”说是虎视眈眈也不为过。
叶柔轻瞥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说你当年天天在我爹教书的书院里守株待兔的事。”
苏谕齐面上微哂,轻咳了一下,“那,如何能混为一谈。”
叶柔看着他微笑不语,苏谕齐被抹了面子,也不能再指责女婿了,干脆闭口不言。
……
岁节过的热热闹闹,过了十五,最寒的日子也就过去了。
苏府阖府上上下下都忙碌了起来,都在为苏语凝的婚仪做筹备
这日,苏老夫人叫了叶柔到房中说话。
“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吧,千万别漏了缺了什么。”苏老夫人道。
叶柔这几日都在张罗宾客的名单,闻言道:“母亲放心,不会有差池的。”
妧妧的亲事她样样亲自着手,事事过目。
苏老夫人点点头,过了一会才道:“有些事,你该教的还是要教与她一些。”
叶柔愣了一下,迟疑道:“母亲是说。”
苏老夫人道:“毕竟是嫁作□□……夫妻之间在所难免。”
叶柔心里几番犹豫挣扎,她不是没想到过这一层,可这让她如何与妧妧说,莫说这事,
就连她对谢蕴清的情感只怕也并非是男女之情。
入夜的时候,叶柔去了棠梨院。
苏语凝正躺在床上无聊的睡不着,见到叶柔过来,抱着被子三两下坐起来,欣喜道:“母亲你怎么来了?”
叶柔则身坐到塌边,笑道:“母亲来看看你,陪你说说话”
苏语凝又躺了下来,将头枕在叶柔腿上,蹭了蹭道:“母亲,我睡不着。”
叶柔抚着她柔软的发丝,慈爱道:“那母亲陪你。”
苏语凝用力点了下头,乌黑晶亮的双眸望向她,“母亲真好。”
叶柔抿唇笑了笑,随即唇角又落了下来,“还有半月妧妧就要出嫁了,母亲是真舍不得你。”
说完叶柔才意识到自己不该说这样的话,这不是要女儿陪着她伤心吗。
果不其然,苏语凝听后一下就慌张了起来,她抱着叶柔的腰,“母亲,我会日日来看你的,以后我白天就来陪你,夜里再去陪清清。”
“说什么傻话。”叶柔点了点她的额头,“出嫁姑娘日日跑回娘家来像什么样子。”
苏语凝却听不进去,急道:“清清说可以的。”
叶柔见自己要是不应,她恐怕就要哭出来了,只能应和道:“好好好,妧妧想几时回来都行。”
苏语凝这才重新笑了起来。
叶柔反复思量后,试探道:“妧妧可知你与谢蕴清成亲后意味着什么?”
苏语凝迷茫了几许后,歪头道:“意味着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白头到老。”
叶柔会心一笑,“妧妧说的不错,做了夫妻之后就该互相体谅,互相扶持。”
苏语凝似懂非懂地点头,“我会的。”
“还有。”叶柔顿了顿,看着女儿天真无邪的模样,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分明是人之常情的事,但放到妧妧身上,她都觉得是在污了她。
谢蕴清也允诺过绝不会逼迫勉强妧妧半分,虽然对他不公平,但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信他会尊重妧妧。
“还有什么?”苏语凝眨眨眼。
叶柔收回思绪,笑道:“母亲也忘了。”她带来的避火图也不准备拿出来了。
叶柔又与她说了一会儿话后来起身离开。
苏语凝正要躺下,看到地上的小册子好奇的“诶”了一声。
她捡起来翻了翻,一双杏眼微微睁圆,这不就是以前二姐姐藏起来不给她看的画册子。
她去书斋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怎么这里会有?
月儿推门进来吹灯,“小姐该睡觉了。”
苏语凝将册子往枕子底下一藏,乖乖的躺了下来。
真好,二姐姐不准她看,眼下她自己也有了。
……
离成婚还差三日的时候,叶家一家才来了谢府。
苏语凝见到他们来高兴的不得了,拉着叶娇有说不完的话,叶柔干脆让叶娇住到了棠梨院,好让她陪陪女儿。
叶娇听着苏语凝一直跟她讲成亲的事,揶揄道:“你怎么如此不知羞。”
苏语凝认真道:“我已经许久没见到清清了,我想他了。”
婚仪前,按规矩新人之间不能相见,以至于她日日都在盼着成亲那日。
还有那身漂亮的嫁衣她已经想穿很久了。
叶娇了然道:“换了我也想。”
有个模样那么俊朗的夫君还不得日日想着。
“对了。”苏语凝歪头道:“表姐上回跟我说不要害怕……什么不要害怕呀?”
叶娇神神秘秘道:“你可知道什么是洞房花烛?”
苏语凝一脸骄傲:“我知道,就是我与清清要睡在一起。”
叶娇道:“那你可知道要做什么?”
苏语凝迷惘的看着她,“不就是睡在一起吗?还要做什么?”
叶娇被噎了一下,倒底是未出阁的女孩子,一些话还是说不出口,只能胡乱出着馊主意:“甭管什么,他要是强迫你你就哭,你这么招人疼,一哭他肯定就不舍得了。”
苏语凝道:“清清不会强迫我的。”
“这不是怕万一嘛。”叶娇道:“你记着就行了。”
苏语凝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晌午的时候,苏菀烟拿着她给苏语凝准备的贺礼去了棠梨院。
苏语凝见她神色不好,“三姐姐,你的病还没有好吗?”
苏菀烟勉强笑了笑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那次事情之后,祖母禁了她一个月的足,解了禁之后她不想看到苏语凝,也甚少来找她。
如今她要出嫁了,比她先入谢府,她示好总归是没错的。
苏菀烟将手里的木匣递给她,“你要成亲了,二姐也没什么送你的,这对同心玉佩送给你,愿你和大公子百年好合。”
“谢谢三姐姐。”苏语凝接过木匣。
叶娇在一旁托着下巴看她,“三姑娘一身病气就不要来见表妹了,免得将晦气过给了新嫁娘。”
苏菀烟脸色一变,一个苏家表亲也敢如此对她说话。
叶娇可知道她与谢予安的那些勾当,勾搭自己妹夫,能是什么好货色。
苏菀烟笑了笑道:“我身子虚,表姑娘来府上做客也不能好好招待,表姑娘不要介意。”
意思是,她不过是个外人罢了。
叶娇笑嘻嘻道:“不介意不介意,我怕你招待我的时候顺道连我未婚夫一起招待了。”
苏菀烟脸上的笑彻底崩不住了,紧攥着手心才忍着没扇她的嘴。
苏语凝歪头看着叶娇:“表姐,你什么时候有未婚夫了?”
“对哦,瞧我这记性,我没有未婚夫。”她挑衅的看着苏菀烟,“那就不用怕了。”
苏菀烟怒急攻心,掩着嘴咳的说不出话来。
苏语凝见状担忧道:“三姐姐,你病还没好,还是快快回屋休息吧。”
“就是。”叶娇附和道:“别真过了病气过来。”
苏菀烟气得几乎站不稳,连身子都晃了晃,她深深吸着气,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对苏语凝道:“那三姐就先走了。”
苏语凝对一旁的春茵道:“你快扶三姐姐回去。”
叶娇看着苏菀烟主仆俩出去,嗤了声“晦气。”
……
出嫁前夜,叶柔拉着苏语凝,反反复复,从大到小,不知交待了多少,交待了多少遍,可无论说再多,她还是放不下心。
女儿是她的心头肉,自小到大都娇养着,如今要离了她的羽翼,她是千万的不舍。
叶柔不敢在女儿面前哭,强忍着等到她离开才终于掩面落泪。
苏谕齐走上来将她揽入怀中,“之前不都是你劝我宽心,怎么自己又哭成了这样。”
叶柔心乱如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谕齐叹气道:“谢蕴清我还是放心的,他能对妧妧花那么多的心思,就说明妧妧在他心里的份量很重。”
如果不是看到他的真心,就算他真把腿跪瘸了,他也是不会答应的。
三月初三,黄道吉日,宜嫁娶。
天还黑着,苏语凝就被几个婢女从床上拉了起来。
洗漱更衣,苏语凝脑袋昏昏沉沉的任由她们摆弄,直到喜娘进来给她开脸才把她给疼得彻底清醒了。
开过脸,本就吹弹可破的小脸更是娇艳无暇,苏语凝委屈的要伸手捂脸,月儿忙拦下她,“小姐别碰,还要上妆呢。”
苏语凝噘起嘴,但也没有吵闹,乖乖的放下了手。
苏老夫人,叶柔和各房夫人也都过来了,府上从上到下各个面露喜色。
叶柔亲自替苏语凝梳发,交待的话她已经说过千百遍,此刻只低声说着吉祥话,字字句句都是对女儿的不舍与祝愿。
青丝盘成发髻,金簪凤冠,芙蓉玉面。
苏老夫人拉着苏语凝的手,含泪道:“咱们妧妧可真漂亮。”
苏语凝吸了吸鼻子,哑声道:“祖母你别哭。”
“祖母没哭,祖母是高兴。”苏老夫人憋回了眼泪,“大喜的日子,都不能哭。”
外头鞭炮声由远及近,此起彼伏。
喜娘满面堆笑道:“是接亲队伍来了。”
街上,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朝着苏府而来,谢蕴清骑在马上,身穿绯色吉服,俊逸挺拔,唇角始终含着浅笑。
苏府外早已是宾客络绎。
谢蕴清翻身下马,他没有用竹杖,走的很慢,但每一步都极稳。
催妆盒子第三次送入棠梨院,喜娘道:“吉时已到,新娘子该出去了。”
月儿给苏语凝盖上了纹金红盖头,苏宣背着苏语凝走了出去。
花轿停在垂花门下,谢蕴清负手站在轿边,看着远处苏宣背来的人儿,忽然有了头晕目眩的感觉。
这一日他已经等的太久了。
花轿内,苏语凝的视线被遮着,只能看见自己的绣鞋,鞭炮声在耳边骤然响起。
紧接着是喜娘的声音:“起轿咯。”
苏语凝睁大了眼睛,惴惴地缩了缩脖子,她想掀开盖头看看,可是母亲告诉过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掀,只有清清才可以掀她的盖头。
苏语凝忍了忍,紧紧地攥着手心。
“妧妧别怕。”熟悉的声音自轿帘处传来。
“嗯。”苏语凝点点头。
她的声音很轻,被鞭炮声盖了过去。
顾氏接待着宾客,始终不见谢予安的身影,于是招了下人来问,“二少爷呢?”
婢女道:“二少爷还在房中。”
顾氏皱眉,转身往后院走去。
她在屋内找到了满身酒气的谢予安,一时怒上心头,照着他的背脊就是一巴掌,“你天天喝也就算了,今日你大哥大喜的日子你还喝成这样!”
谢予安紧皱着眉,不耐地睁眼,“谢蕴清成亲,与我有什么关系。”
顾氏怒骂道:“你是要气死我!你父亲要是知道你这样,你看他不打断你的腿!”
谢予安翻身闭眼,满不在乎道:“让他打!”
“你现在这样是要给谁看!”顾氏还欲再说,外头传来的鞭炮锣鼓声却打断了她的思绪,她道:“迎亲队伍回来了,你赶紧给我起来,别让人看了笑话,以为你们兄弟不睦,我先出去了。”
谢予安听着那喜庆的鞭炮声,倏然睁开了眼,他抹了一把脸,翻身下床。
花轿稳稳落地,轿帘被挑开。
苏语凝看到一只白皙的手伸到了她眼下。
“妧妧,把手给我。”
苏语凝咬了咬唇,将手放了上去。
小姑娘染了指甲,红艳艳的,就像是落在雪地里的红梅,谢蕴清一把握紧她的指尖,将她牵了出来。
喜娘将喜绸交到两人手里,谢蕴清牵着一头,引着她跨过火盆,走入喜堂。
傧相唱:
“一拜天地。”
与梦里一样的场景,谢蕴清倏然抓紧了手里的红绸。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谢蕴清缓缓是起背脊,看着还在眼前的小姑娘,唇角扬起的笑如春回大地。
“新娘送入洞房。”
宾席的位置上,谢予安看着那一抹红艳,双眸红的能滴出血来,这一切原本都该是他的。
谢予安看向喜堂上挂着的绣有百年好合的红绸。
很好,很好……这个负担,以后都不会是他的了。
太好了。
宴息处热闹非凡,宾客喧哗,纷纷来向新郎官敬酒。
谢蕴清端着酒杯苦笑,上回他还答应了小姑娘不再喝酒的,不想竟要食言了……今日是他们的大喜之日,她会原谅他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送出营养液的小天使;“青衫透”2瓶,“十七”1瓶,“山海”63瓶,“42202032”2瓶,“hiyori”4瓶,“易九九九九九”5瓶,“荨麻草”1瓶,“是姜糖哦”2瓶,“老鹅”1瓶,“夏目怀里那只猫”3瓶,“铁血打工人”5瓶,“透明”1瓶,“夸夸”5瓶,“愛馨覺羅”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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