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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江遂只是以为她在放空自己,甚至不忍开口打扰。
“在以前学校有参加过类似活动吗?”江遂清了清嗓子,开始今天的正事。
江遂问什么,迟意便答什么。
几个问题后,江遂便皱了眉。迟意以当下紧绷的状态,并不能和那篇高谈阔论却句句言之有物的观后感对上号。
迟意双手平放在膝盖上,渐渐收紧。
在她心里,就像初中、小学寒暑假的作业册一样,这类观后感老师也是不会看的,所以迟意写起来十分放飞自我,这样表达的自然是自己最真实的想法,也是脱轨的。
但这些言论和其中的态度,迟意今天并没有表现好。
她表现得太糟糕了。
江遂整了整文件,一副聊天结束的姿态。迟意自责地微微低下头,对自己很失望。
“你用□□吗?我们加一下好友。”迟意眼皮一跳,听到江遂又道:“我传一些视频资料,你可以先看看。”
她受宠若惊却又不敢暴露太多情绪,简单应声好,报了自己的号码:“我的手机在教室里,我回去才能同意。”
她之前加过他。
此刻迟意突然庆幸,当时没有被通过。
迟意不知道别的高中如何,但四中的这个冬天有一个传说叫世界末日。
2012年12月25日零点,世界毁灭,万物不负存在。在其他同学等待末日的到来时,唯独迟意贪婪地享受着这末日曙光的温存。
江润如把一本黑色皮面的书放在她桌上,封皮上金色字体写着《罗伯特议事规则》。
迟意停下笔去看她。
“江遂让我给你的。”江润如嘴里含着糖,说话含糊,表情十分萌,“这是什么?跟砖头似的。”
“是一本经典的议事规则工具书。”迟意拿起书,“模联议事的参考书。”
江润如哦了声。
迟意翻了翻,看到扉页掉出的便签纸。
浅蓝色的,跟她私藏的那张照片中的便签纸样式一样的,字迹也一样,只不过内容变成了写给她的话:“有不懂的可以问我。——江遂”
迟意心跳快了一拍,尽量平静地问:“他还说什么了吗?”
江润如咬着棒棒糖,唔了声:“还说,我糖吃多牙会坏掉。”
“……”
江润如嘿嘿笑:“开玩笑啦。”说着她从口袋里取出一大把五颜六色的水果硬糖,放到迟意面前,说,“你挑自己喜欢的口味。江遂给的。”
迟意用了好长时间才从被这大奖砸中的惊喜中抽神,渐渐陷入了愈演愈烈的恐慌中。人是贪婪的,她也不例外。尝到一点甜头,便会爱上吃糖这件事。但如果糖果没有及时供应,那将会是另一阶段的难耐-
平安夜那天,街上节日气氛很浓。迟意跟着江润如从电影院到游戏厅,最后去了奶茶店歇脚。两人买了一样的很有圣诞节特色的围巾和帽子,坐在一起跟双胞胎姐妹似的。
“我们一会要不要逛一下西装店?”江润如低头看了看手机,忽然提议道。
“要给叔叔阿姨买新年礼物吗?”迟意一脸茫然。
江润如把手机竖起来给她看:“是你要买。这是去年模联社参加模联会议时留下的照片,大家都是穿西装的。”
在手机屏幕里,迟意一眼便看到了江遂。按理说迟意在博物馆志愿者的合影中见过江遂穿正装的样子,再看到这类的打扮应该会淡定,但……照片中的江遂站在演讲台前,身后一半是各个代表国的国旗,一半是多媒体幕布,他握着话筒,袖口熨帖整洁,神情不卑不亢,意气风发,有涵养。
他去当个外交官吧。
在迟意心里,江遂无论做什么,都是人中龙凤。
“尤锐穿的这身就挺好看的,不会太严肃,很修身型。”迟意又划了几张,找女成员的照片给她参考。
迟意从她手机屏幕上移回目光,咬着吸管说:“我还没决定。”
江润如诧异地啊了声,似乎觉得迟意不该拒绝这样难得的机会,试图给她打气:“你看你刚转学来四中还没适应就能在期中考试中取得第一名的好成绩,足以看出你真的很会学习。我觉得兼顾校园活动和学习你肯定没问题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
江润如支着下巴不解地打量她,正要发问,忽听有人打断他们——
“迟意?”说话者是个戴黑框眼镜,脸上长着青春痘的男生。
两人闻声看过去。
“真是你啊。”男生笑得令人十分不舒服。
江润如看到迟意明显躲闪的动作,纳闷地问:“你朋友?”
只是还没等迟意回答,那青春痘男生便自顾接过话去:“不算朋友,哪敢做迟同学的朋友啊。”
是□□裸地充满敌意。
“哦,不是朋友啊。”江润如一改方才和颜悦色的状态,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凉嗖嗖地吐槽,“不是朋友来搭什么讪。”
“……”
江润如晦气地瘪瘪嘴,拉住迟意的手,把人往外带:“走了。我妈说了,女孩子出门在外要留个心眼,不要和乱七八糟的人说话。”
“你!”袁殊哪里被女生怼过,还是这样当众羞辱,气急败坏地一伸胳膊,挡住两人的去路。
迟意怕他动手,下意识把江润如往自己旁边一拉,护住:“干嘛?”
她可能是被江润如带坏了,嘴巴特别毒:“想证明自己不是乱七八糟的人?我看没这必要了。”
“……”
俩姐妹从奶茶店出来,江润如憋着笑冲迟意比划大拇指:“就是要厉害点,你平时性子太软,我看着都着急。”
迟意红了脸,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紧张的,一昂头,道:“多亏你教得好。”
从共患难的惊险中抽身,迟意渐渐冷静下来,真诚地看向江润如,说:“谢谢你。刚刚那个男生是以前学校的同学,我转学前和他打了一架。”
江润如嘴巴微张,不可思议地问:“动手互扯头发的那种?”
“嗯。”
江润如想象不到迟意这小小的脾气竟然有这么大的能量,吞吞口水。
迟意见她这反应还以为是自己说的把她吓到了,心中正懊悔刚刚口无遮拦。谁知江润如却关心:“打赢了没?”
迟意哭笑不得地点点头。
“那就行。”江润如潇洒地一甩头发,颇有一种“你打输了我帮你赢回来”的飒劲。
两人又逛了会,江叔叔正好开车从附近走便接上江润如,一起把迟意送回了家。
临下车前,江润如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喏,给你的平安果。平安夜吃一个苹果许愿会成真的。”
“那你以前许了吗?”
“当然许了。我去年许愿要个好姐妹,这不,你转来我们学校了。”
迟意被逗笑。
“好啦,你快进去吧。”江润如挥手,“晚安。”
“晚安。”
迟意又和叔叔告别,才往院里走。
从热闹中抽离,衬得此刻越发冷清。宜佳禾因为进组连着几周没有回家,而邻居奶奶这个点已经睡了,小院很安静。看到院子里的灯亮着,迟意心暖了下,猜是是老人特意给她留的。
进到房间,迟意困意袭来,飞快地洗了澡,吹干头发,放弃看书的念头便躺下了。
迟意已经克服了夜里需要开灯才能睡着的习惯,四下无人的夜,万籁俱寂,明明是个很合适且安全的独处空间。
她一向很快便能入睡,但是今天可能是见到以前学校同学的缘故,翻来覆去好一会,最终从床头柜上拿起了手机。
解锁。
小巧的五官被屏幕光照亮,她一言不发。
迟意登录上另一个□□号,看到新弹出了很多未读消息。有以前同学关心她在新学校怎么样的,也有朋友发的让她帮忙点一下领福利的游戏链接。
消息发得最多的是一个备注为“席丽丽”的女生。
迟意扣着手机边边,许久后点开对话框。
2012/10/21
干嘛?跑他空间看笑话?林老师过得很好。
你最好不要愧疚,这样我还能欣赏你几分。
2012/8/21
垃圾在哪里都是垃圾,祝你在新学校继续发烂发臭!
2012/6/21
他离职了,你是不是很骄傲?
…………
席丽丽几乎每周都会给她发消息,好像她过得不愉快了,便要将迟意拉出来恨一恨。
迟意深吸口气,锁住手机屏幕。
好一会,迟意翻身下床,开了灯,坐在书桌前开始写卷子-
圣诞节过去没多久便是元旦。
跨年夜将至,学生沉浸在辞旧迎新的亢奋情绪中。仿佛过了这一晚,如山的作业会一键解决,棘手的题目也不再难解。
“你知道吗?江遂今年会有钢琴表演。”
“早就听说他钢琴很牛,终于有机会见了。去年江遂考级的照片被媒体曝光出来,真是太有魅力了。”
迟意在绝大部分女生为江遂要参加钢琴演奏而沸腾欢呼时,陪江润如去医务室拿感冒药,回来经过艺体楼时,江润如神秘兮兮地说:“你去过我们学校的琴房吗?”
“没。”迟意隐约觉得江润如这话不简单,“怎么了?”
“那你听说过咱学校琴房的传说吗?”
“什么?”
“咱学校以前是坟地,艺体楼的位置是乱葬岗,冤魂最多。”
“……”
“每当有人在楼里弹琴的时候,就会有小鬼听见歌声出来跳舞。”
“现在是白天,应该没大碍吧。”
江润如高深莫测地摇头:“白天依旧不安全。上学期时就有学生大白天见过琴房的窗户自己开了的。那个同学后来在家休养了好久,家里老人说他是看见了小鬼在排队跳楼玩,被吓到了。”
“……”
好巧不巧,迟意听完这个荒诞传闻的下午,就被李华随手指去艺体楼:“你帮我把这个水杯送去艺体楼4-07室,给明吟明老师。”
“……”明吟是李华的女朋友。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艺体楼4楼,就是琴房所在的楼层。
李华见她发呆,问:“有问题?”
“没。老师我现在就去。”她一定早去早回。
日头渐渐西垂,校园的路灯已经亮了。艺体楼交杂着各种乐器的声音,没有其他杂音。
迟意把水杯送到明吟那,与李华斯文严谨的气质不同,教音乐的明吟老师大波浪身材性感,风情万种,毫不羞涩地展示女性最有魅力的那面。
“来的正好。”明吟正在指导学生练节目,走不开,“麻烦你把这个乐谱送到走廊尽头的那间琴房,交给一个叫江遂的男生。”
“……”
迟意觉得自己现在像极了玩游戏时被NPC指引着做任务的玩家。
而这款游戏的终极目标是个叫江遂的小男孩。
明吟不确定地问:“你是高二的吗?应该认识江遂吧,别送错了人。”
迟意连忙点头:“认识。”-
琴房外,迟意攥了攥拳,屈起手指敲门。
没人应。
迟意手扶到门把手上,渐渐按下去,缓慢推开了门:“有人在吗?”
琴房其实是一间大教室,靠窗的位置摆着架三角钢琴,其余空间空荡干净。迟意探头探脑地进去,确定无人后才松口气,把乐谱书放到钢琴上。
刚要转身,过堂风一吹,书页被哗啦啦地翻动,迟意便绕到钢琴前面把乐谱别到了乐谱架上。
迟意盯着无意翻开的那页乐谱,微微失神,往回撤手时,不小心按到了琴键,清脆的音符将她拉回神。
她也是会弹钢琴的,准确地说弹得很好。
钢琴课是迟临行送她去的。即便迟意因为缺失了与同龄孩子玩耍的时间,含着两泡泪水的样子楚楚可怜,迟临行还是一次次地坚持送她去练琴。
小时候不懂,但迟意越长大,越肯定这些坚持是有意义的。
等迟意反应过来时,她手覆在琴键上,已经弹完了半首电影《菊次郎的夏天》的主题曲——《Summer》。
这是一支很大众的曲子,常见于电视广告、英语听力的前奏等等,但迟意对它的印象停留在幼儿园无数个霞光四溢的傍晚。这首曲子是幼儿园的放学铃,迟意在这支曲子的伴奏下,一次次等待着迟临行出现在班级外接她放学。
斜照进琴房的月光在迟意指尖晶莹雀跃,从最初因为久不碰钢琴磕绊的几个音节后,整支曲子渐渐流畅起来。静谧而空荡的空间里,迟意是自由的。
同时也是孤独的。
听家里亲戚说,迟意小时候像是记仇宜佳禾早早地给断了母乳,跟她是不亲的。虽然迟临行忙起来连个电话不给迟意打,但只要见面,迟意妥妥的爸爸长爸爸短的绕在他身边,也不管他理不理自己。
所以在听到同学说出很难听的话攻击迟临行时,出了名好脾气的迟意和人动了手。
骂人的正是戴眼镜的男生,叫袁殊。迟意的成绩稳定在前三,但他回回第一,而且击剑、游泳好多特长都能拿过奖章,十分会讨老师欢心。
如果不是林向荣护着,问出了真相,迟意恐怕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但林向荣也因此被伤及,他在酒吧驻场的视频被贺姝的家长爆出后在学生家长间引起轩然大波,学校顶不住压力希望林向荣能放弃歌手兼职专心做班主任。
哪承想林向荣确实做到二选一,只不过放弃的是老师的工作。
越到后面她弹得过激烈,开了加速似的,如湍流激石。
整个过程太投入了,以至于迟意隔了好一会通过地上拉出的长长影子意识到,有人在门口,刚刚一直在偷听。
弹完最后一段,迟意手缓缓从琴键上挪开,过瘾地舒了口气。
“谁在那里!”
迟意听出是江遂的声音,陡然一惊,匆忙矮身借着钢琴躲藏自己。
脚步声逼近,迟意慌不择路地往对方的视野盲区退。
江遂走到钢琴边时,迟意已经从后门溜走了。
回到教室,经同学提醒才想起来今晚上有地理测试。
“你怎么才回来?”江润如看出她不对劲,刚要问她怎么了,便见地理老师拿着试卷进来安排考试,只得作罢。
“先认真做题。”江润如一挥胳膊,给迟意打气。
迟意勉强笑笑,可心里清楚,自己握笔时手都是软的。
后背汗津津的像是大病后一般,右耳阵阵痛感使得迟意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答题。
地理老师在教室逛了一圈后停在了迟意身后,看了几分钟后,屈着手指扣了扣她的桌板。
“专心点,都是课堂上讲过的基础知识。”老师向班上所有人说。
大家埋头做题的做题,支着下巴思考的思考,并没有因为老师这句话有过多的情绪波动。倒是迟意,将头埋得低了些,愈发羞愧难当。
题量刚好适合一节课,随着下课铃响。地理老师示意每一排最后一个同学往前收试卷。
迟意在最后一秒搁下笔,盯着试卷,抿紧唇,眼眶发热。
她考砸了。
小考出成绩前,迟意被地理老师叫去了办公室。
“你转学过来快一个学期了,还适应四中的学习安排吗?”
迟意点头,说还可以。
“我听你班主任说,你最近报了模联的活动?”老师不等她回答,径自道,“我理解你班主任让你借着活动改变和突破自己的出发点。但因材施教的意思就是,你不适合这个,就没必要参加。你懂老师的意思吗?”
“我明白。”
上午第四节是地理课,老师按照成绩由高到低逐份分发试卷。
“李恩宇,100。”不出意外,李恩宇上讲台取走试卷。
随后老师又念了几个,已经到95分了,还没到迟意。江润如脑袋埋在胳膊里,趴到桌子上,戳戳迟意的后背,小声道:“老师是不是把你的试卷忘记了。”
迟意端正地坐着,手臂压着摊开的课本,没吭声。
过了好一会。
“迟意,85。”
班上哗然,同学纷纷朝这边望过来。
这次测验考的都是基础题,对于重点班的学生,绝大多数能拿满分,再不济也在优秀以上。除了少数偏科严重还没找到状态的钉子户,在期中考试中拿下年级第一的迟意这次绝对是爆冷门。
所有人都在等着老师说点什么,但直到下课也没有听到。
老师发完卷子后,简单说了测验中的几道迷惑性选择题和主观题,留下句“个别同学还有不懂的地方问同学或者课后到办公室问我”,便开始讲新内容。
晚上迟意将这张试卷抄了两遍,完全是哭着写完的。
江润如在□□上给她发消息,问她还好吗?还说只是一次考试不用太在意。
迟意回复了个笑脸,说自己没事。
刚准备把手机搁下,江润如的电话拨过来:“你没事就好,我还担心你因为考试失利要难受好久呢。”
“没,我就是被你说的那个鬼故事吓到了,答题时有些走神。”迟意试图欺骗她,以及糊弄自己。
江润如难以置信地啊哈了一声。
迟意顺势问:“琴房的传说是真的吗?”
“什么传说?”江润如顿了下才理解这意思,咯咯地笑,“骗你的啦,那是江遂为了防止有同学打扰他练琴故意编的。不过你也不用觉得丢脸,除了你,还有挺多人信呢。”
“……”
说到这,江润如又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你不知道。阿遂编的这个传说不止没有阻止住疯狂的女同学,甚至直接导致女生送他的礼物从巧克力情书变成了大蒜桃木剑。”
迟意忍俊不禁:“后来呢?”
“后来就是阿遂习惯了万众瞩目,对此无可奈何。”
“那他就没有……”
“没有喜欢的女生吗?”
江润如想了想:“好像是没有。从小到大,阿遂对所有女生一视同仁,并没有见他对谁特殊过。”
迟意想到江遂给自己的那个外套。
江润如:“对于来和她表白的女生,他总是得体妥当的拒绝,姿态不高傲,却也不会给女生机会。”
挂了电话,迟意的心情似乎好了些。
但这仅仅持续了一晚-
迟意第二天起早收拾了下家里,想着以一个整洁的家庭面貌结束这坎坷的一年。等吃完早餐迟意才关掉英文广播出发去学校。
她刚进教室,便听到有同学惊呼:“四指连弹!太酷了吧!”
迟意摘掉书包坐下,江润如已经迫不及待地和她分享:“你知道吗?阿遂和尤锐要一起演奏钢琴,四指连弹!好偶像剧有木有!尤锐也太牛了,还有什么是她不会的吗?”
“……”
几乎全年级都知道了江遂会和尤锐搭档演奏钢琴的事情。元旦晚会还没开始,江遂和尤锐四指连弹成了最受期待的节目。
江润如嫌弃地看看自己的手,说:“我问我妈小时候为什么不送我去学钢琴。我妈说哪是没送我去,分明是我上没上几节课便趴在琴盖上睡觉,气得老师打也不是骂也不是,让我妈把我领回家了。说起来我小时候还学过舞蹈和画画,也都是半途而弃,没有坚持下来。”
“坚持真的是太难的一件事情了。”江润如托着下巴望天。
尤其是在枯燥中要死要活的感觉,独孤而崩溃。
迟意在心里补充-
周一晚上是跨年,下午第三节课后,各班级任课老师便没有排课程。学生按照安排提前吃饭,然后去礼堂集合。
江润如从家里拿了相机,正满是新奇地东拍西拍。迟意没有幸免被她抓拍了几张。
晚会还没等开始,江润如玩够了。她把相机往迟意脖子上一挂,蹦跳着去后台看李华彩排。高二年级的老师准备的节目是歌曲串烧,取名非常潮流,叫《四中好声音》。
白瞎了个音乐老师女朋友,李华唱歌走调,今晚就要上台演出了,他还没练好。
此时李华附近围了不少“出谋划策”的学生。
迟意不是凑热闹的性格,看他们闹了会,拿起相机准备把这融洽和谐的一幕拍下来。
宜佳禾工作原因,对镜头画面的要求极高,不论是外出旅行的照片还是平时随手拍,构图和氛围都一绝。
迟意耳濡目染,审美在线,对拍摄的敏锐度完全可以应付业余拍摄。
这会后台好几组彩排的学生,见着迟意捧着专业的单反相机误会是学生会安排的摄影师,便热情地招呼她:“同学,你来帮我们也拍一张吧。”
迟意正在调参数,闻言先看了看江润如地方向。她早就扎进人群里,找不见了人。
“快看看我们摆这个姿势行不行?”
那边有人在催促,迟意无法,便配合地举起了相机:“不用特意凹造型,就你们刚刚在那对台词的自然状态就很好。”
迟意认为抓拍出的画面最具有美感,一张照片便是一个故事,用心便能窥见当时的情绪。
迟意志愿担任了近半个小时的摄影师后,趁着没人注意从后台偷偷溜走。
她没想到江遂会在安全通道里,迟意僵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靠着墙壁,低头看手机,表情比往日要严肃,似乎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在迟意心里,江遂是万能的,总会风轻云淡地处理所以的问题,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个状态。
迟意鬼使神差地往上抬相机,想要记住这画面,却又因为胆怯被发现失去这次机会,抬手臂的动作非常谨慎。
她刚把相机调整到合适的取景角度,江遂正好看过来,微微蹙眉。
快门声在空旷的角落格外刺耳,气氛陷入了微妙的尴尬。
“你——”江遂嘴微张,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被墙挡住看不清的盲区突然侧出一道身影,女声清亮爽利:“怎么了?”
是尤锐。
迟意手指发僵,觉得人生中很难找到哪个环节比此刻还要尴尬。
她弯腰鞠躬,闷闷地说了句“对不起”,迅速转身。因为太着急,脑袋在门上撞了下,两颊滚烫地跑远-
“你怎么了?”江润如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抬手试了试她的额头的温度,同时另只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对比后说,“不烫啊。”
“是不是礼堂太闷,缺氧?我陪你去外面透透气。”
迟意将相机摘下来,递给她:“我用你相机拍了些照片,你看看不喜欢的可以删掉。我没事,可能中午没睡午觉有些困了,我去厕所洗洗脸。”
江润如将信将疑地点头,目送迟意往厕所方向走,然后低头随手翻相册。
渐渐地,她眼睛发亮。
迟意这照片拍的太好了!
厕所里,迟意在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照片是她拍的相机显示屏,被两道屏幕过滤,江遂依然神采俊朗,皱眉背后的情绪似乎被弱化了,看上去多了几分桀骜不羁。
但她仍旧懊悔自己的唐突,方才的举动十分没礼貌。
突然有电话进来,乍响的铃声吓得迟意手腕抖了下,险些把手机丢到盥洗池里。
是林向荣的电话。
她清了清嗓子,才接通:“喂,林老师。”
“你好,请问是林向荣先生的朋友吗?”
冬日肃杀冷冽的风刀子似的剐在脸上,背景音是江遂和尤锐炸翻全场的四指连弹。
很巧的是他们弹的《Summer》。迟意最爱的一支曲子,但她此刻却顾不得驻足欣赏,也顾不得为他们的默契慌张。
林向荣因为饮酒过度酒精中毒被救护车送去了医院,迟意之前去过那家医院,紧急联络人留了林老师。医生因为联系不到林向荣家属,间接联系到迟意。
迟意心惊胆战地听着医生说了林向荣的情况,大脑空白了许久,在护士“还在听吗”的呼唤中,才迟钝地回过神:“我现在不在南境。”
没有哪一刻迟意的大脑转得如此快,她让医生试着在通讯录里找一位叫“彭哥”的联系人,然后买了去南境的机票,连夜赶回去。
林老师是个很自律的人,能让他酗酒到酒精中毒,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她在医院病房见到了林向荣,他变了好多,整个人瘦了很多,带着让人陌生的沧桑。
“林老师……”迟意初一开口,眼泪便绷不住。
林向荣神色惊诧:“迟意?”
那一年,林向荣在辞职后的第七个月,为给父母治病花光了所有的积蓄,甚至变卖了名下的房子。他29岁,一个在15岁的迟意听上去非常遥远的年纪。迟意哭得惊天动地,被林向荣轻描淡写的一句“是家里长辈身体检查出了问题要动手术,已经解决了”给安慰住了。
宜佳禾得知她回了南境后在电话里大发雷霆,迟意一声不吭地任由她训人。
好在迟意提前联系了迟临行,说自己想以前的家了。有迟临行做掩护,宜佳禾骂了她几句,忘记让她定机票立马回北央的念头,改去骂迟临行。
元旦三天,迟意在医院里陪着林向荣。林向荣觉得她在这不像话,打发乐队的老幺带人出去逛逛。
迟意从病房出来时,看到席丽丽正在护士站那打听林向荣住哪个病房,值班护士给她指了路。走廊就那么窄,她转身时,迟意避无可避。
“哼。”席丽丽嫌恶地冲她翻了个白眼,头也不回地往走廊另一头走,压根不顾护士“你走反方向了”的提醒。
迟意叹气,跟着老幺去吃饭。
她不知道席丽丽后来有没有去病房看望林向荣,也没告诉林向荣,席丽丽曾无数次地为他打抱不平。
迟意买的3号上午回北央的票。2号晚上,林向荣提前出院,带迟意去了“渡”,让她感受了乐队爆燃的现场。
迟意从最初的拘束羞涩,到后来被现场气氛感染,加入了蹦迪大队伍。
结束时,迟意兴奋过头,只觉余音一直绕在耳朵里暂停不了,忍不住掏了掏耳朵。
“心情好点了吗?”
迟意啊了声,放纵过后的畅然一丝丝敛走,心虚地看向林向荣。
林向荣单手抄兜,肩膀往旁边墙上靠,垂眼瞥她:“不开心就要发泄出来,闷在心里会出事的。”
迟意不是很认真地点点头。
林向荣似乎是要给她找点事情做,让她别瞎想:“小意,你给我写首词吧。”
可能是平时话少,所以迟意发表在贴吧里的小说也好,写在稿纸上的歌词,又或者是那篇她以为没人看的纪录片观后感,立意和辞藻总是激烈而绚烂的,非常具有个人特色,非常具有人格魅力。
作为半路出家的作词人,既然林向荣敢邀请,那她就无所畏惧,敢去写。
这首词迟意是在回北央的飞机上动笔写的,拖了很久才给到林向荣那。林向荣只回了三个字:写俗了。
没隔多久,迟意还是在空间听到了林向荣发的这首歌的demo。
歌名是《致》,写的爱情。
日子有条不紊地进行。
宜佳禾很快便知道迟意回北央是因为林向荣,大肆将林向荣当反面教材教育迟意一番,让她别成天一副跟钱有仇的样子,让她该装乖就好好装,多问迟临行要钱。
每一个少年在哭得最伤心那晚都变成了大人,迟意在宜佳禾的絮叨声中过完了这个学期剩下的时间。
考完试那天,迟意和江润如约好去看电影。她在教学楼一楼大厅的宣传栏旁等江润如时,看到陈予光搭着江遂的肩膀说笑着下来。
迟意往旁边退了下,试图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陈予光没骨头似的靠在江遂身上,都已经经过她了,突然转头,很灵性地看到她:“迟意,你和江润如不是要去看电影去吗?还没走?你考的怎么样?有没有信心拿第一?”
寒假的到来令陈予光的心情很好。他倒豆子似的一连说了三四个问题,整得本就话少的迟意一脸懵逼,一时不知道先回答哪个合适。
显然江遂也发现了。他不客气地用手肘捣了陈予光的胸膛一下,吐槽:“人就长一张嘴,你省着点用。”
迟意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陈予光吃痛地捂着胸膛,弯了弯腰,冲江遂竖了竖中指。
气氛活络起来。
江遂看向一板一眼回答完陈予光问题抿嘴笑的迟意,才发现原来她右边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听尤锐说,你拒绝加入模联?”
迟意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些,但显然不如方才自然:“我觉得自己能力还差一些,不想给社团拖后腿。但我会继续关注模联的活动,争取以后够自信和你们并肩作战。”
说完这些,迟意一下就放松了。
她会追逐他,但不希望太狼狈。她喜欢他,却也更爱自己。
江遂表示理解,只道:“随时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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