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云的反应快得可怕,在婴儿那声低低的嘤咛声响起的同时,她手翻出一块透明魔法石。
源自灵魂的极强精神力铺展开,如同丝网般将整个地下洞穴尽数覆盖。
婴儿哭声炸响的瞬间,所有人的心都坠到了最底端,抱着婴儿的母亲竭力将孩子捂在自己怀,然而却无法将孩子的哭泣声掩下去。
所有人保持着抬头的姿势,在黑暗绝望地看着头顶,等待着那可怕怪兽踏平土地将他们一起杀死。
然而,在这寂然的空间,外面的响动却越来越小,头顶的怪兽似乎……离开了
每一个人脸上都残存着方才的恐惧,现在却逐渐浮现出一丝茫然,似乎都不明白怪兽为什么会离开。
下一刻,他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洞穴亮起一道柔和的银光,而光源的央就是温云!
阿花婆婆眼眶含了泪,她喃喃道:“果然是仙人……是仙人救了我们。”
温云勉强露笑安抚她:“不是仙人,我也只是个剑修罢了。”
这次的确是她出的手,她所使用的隐匿魔法几乎将整个洞穴纳入了保护之。
因情况危急,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释放出这个魔法,温云几乎将整块魔法石都捏成粉碎,所幸经过金丹淬炼后的肉.身已经足够强悍,再加上她强大的精神力,这才完成了此项壮举。
在不知道敌人究竟是谁时,保持足够的警惕是对自己小命的足够尊敬。
随着头顶的可怕响动渐行渐远,那些原以为这次必死的遗民们也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与亲人紧紧拥抱着泣不成声。
方才那魔法是强行施展的,所以极其耗费精神力,温云一边拿出新的魔法石吸收着能量,一边坐下来问身边的阿花婆婆:“婆婆,刚才那个到底是什么?这片森林里难道还有人在追杀你们吗?”
看这些村民躲避在地底居住,难道也是为了躲避魔修们的追杀?
阿花婆婆面露苦涩之意,无奈地点点头:“是的,我们也曾有过一段时间的平静生活,但是自十年前起,这附近便经常有魔修出没,我们这群人都是些老弱病残,贸然迁徙的话,恐怕还没遇到魔修就死在逃命途了。”
温云在心暗暗计算了一下,与叶疏白对视一眼:“十年前,似乎就是魔修开始侵入正道的时间?”
这片区域是魔界通往外海的必经之路,难怪遗民们经常会遇到魔修。
但是更可怕的一件事是,这些魔修像是在搜寻什么。
“他们是在搜寻我们。”阿花婆婆的面色更加苍白,她神情几乎压抑得落下眼泪:“那群魔修似乎在今年发现了我们在这片密林里,但是他们似乎还不知道我们住在地底,所以一直没有找到。”
但是很明显,就今天这可怕的动静看来,魔修找到他们是早晚的事了。
以温云跟叶疏白的实力自然不会怕这些魔修,但是这里还有数百个毫无修为的凡人,他们二人没法确保能够完美护住这群遗民。
少女清亮的眸子微微眯起,她凝向叶疏白:“与其被动防守——”
叶疏白淡淡接:“拔剑。”
温云表面上依旧保持着高冷飒然的气质,精神识海却将叶疏白疯狂批判。
“叶小白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默契,什么叫配合!”
“身为剑灵,你怎么可能猜不主人要说的是‘不如主动出击’呢?”
“你怎么就这么杠!”
叶疏白:“……”
他并不是杠,只是素来不爱多说话,又当惯了剑修,剑修的主动出击不就是拔剑吗?
虽然温云的装模作样被叶疏白破坏,更可气的是她脸皮再厚也拉不下脸自己重说一次台词。
好在这种事对温云来说总是浮云般很快略过,此刻她的注意力已经被阵法尽数吸引住了。
主动出击之前必须要做好后方的防御工作,不然这边还没把魔修灭完,那边对面就来偷家了。
而温云现在布置的双重隐匿阵法,就是防御工作的重要一环。
之所以说是双重,那是因为她一次性布了两个隐匿阵法,没错,就是魔法阵再叠加了灵阵!
温云现在最不缺的便是极品魔法石,她先是熟练地布置了一个魔法阵,对于经历过数百年追杀的她来说,这个阵法哪怕闭着眼也能构造出来。
而后,她取出一个芥子囊,里面装着的正是先前从假玉清泓手白手套来的十万极品灵玉,拥有无数身家的她隐约想起初出宗门时捏着师兄们所赠的一百块下品灵玉时的寒酸,不免唏嘘。
待遇到三位抠搜师兄,一定要做出浑不在意的姿态悠然洒出漫天的极品灵玉,让那三人都瞧瞧什么才叫做大气!
想象了一下那副场景,温云心情颇好,手上布阵的速度也开始加快了。
她对灵阵其实已有些许心得,毕竟先前在吹雪岛破阵之时她也并非一昧蛮干,在那些顶级阵法感悟到了不少灵阵的精妙之处,再加上先前入地穴之前她在那棵树上感悟的隐匿灵阵痕迹,眼下还真让她摸索着构成了一个纯粹的灵阵。
若是吹雪岛弟子来此,恐怕也会将其误认作同门的手笔!
两个阵法叠加的瞬间,整个遗民村恍若彻底融入地底,声响也好,气息也罢,所有的动静都被两个隐匿阵尽数遮去。
方才悬在心间的紧张终于稍稍松懈,温云回头,看向那些小心得连句话都不敢问的遗民。
“我方才布下了阵法,只要你们暂时待这儿别出去,便不会被魔修发现。”
阿花婆婆一听这话,似乎意识到什么,不安道:“仙长,您是要离开这里吗?”
温云一听就知道对方是误会了,她轻声道:“是暂时离开,你们睡一觉起来,我们就回来了。”
“那你们是要……”
温云顺势从叶疏白手抽走木剑,目光灼灼答:“拔剑除魔。”
两人又悄无声息自地穴钻出,重回地面时,动作轻灵得连那只在草丛间寻找草籽的鸟雀都没惊动。
叶疏白的灵力在此处用起来极其艰难,大约只能发挥一两成的战力,但是半步飞升强者的一两成实力……至少踏平这片森林是没有问题。
至于温云?
不好意思,她当初虽然丢失数根魔杖,至今未曾找到时间重新制杖,但此刻却是左右手各持一块魔法石,姿势凶煞得仿若提了两块板砖,想来无论是魔法攻击还是物理攻击都能派上用场。
叶疏白拔剑,澄澈的眸静静落到温云身上,没开口。
温云却了然,一边布置地上那个小型监测阵的最后一步,一边将精神力融入魔法阵心的那颗晶石上。
片刻的沉默后,她低声报出一个位置,叶疏白立刻御剑而起,思索片刻,对着她伸出手:“上来。”
温云不作他想,毕竟同乘一柄飞剑已是惯事,将手搭在他手心,借力踩上飞剑。
敌人在暗他们在明,所以两人行事极其小心。但是温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了不被魔修发现还是叶疏白单纯想炫技,他飞得极矮,几乎是在密林之间穿插而过,无数根树干自二人身边飞掠而过,眼前这片深深浅浅的绿色让人视线缭乱。
尽管一直站在叶疏白背后,温云这个习惯了慢吞吞的浮空术的魔法师这会儿还是被这画面幻花了眼,险些一头栽下去,只能悄悄地将魔法石丢回去,双手捏紧了他的衣衫保持平衡。
果然,她现在还是个半吊子的剑修。
飞剑的速度不减,然而一只手却向后伸出,自边上护住摇摇欲坠的温云。
他清冷的声音被风携着飘到她的耳畔:“抓紧了。”
在剑上晕得浑浑噩噩的温云脑子一时间转不过来:“抓紧什么?”
不需要等待叶疏白的回答了,飞剑前方又是一片密林生长,两人脚下的飞剑数十个连续急转,温云身子一歪就要倒下。
关键时候反应总是迅速,她一手下意识地抱住了叶疏白的腰,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然而两人心皆无任何绮思,因为在越过最后一棵树后,他们都看见了前方的那头巨兽。
那头野兽个头极大,浑身漆黑,分不清是狼是虎,光秃秃的尾巴上没有半根毛发,反而生着上百根尖利的骨刺,让人莫名心寒。
野兽的嗅觉似乎极其发达,湿漉漉的阔鼻抽了抽,很快便察觉到了不对,对着温云二人的方向发出一声尖利的嘶吼。
坐在野兽背上的两人立刻警惕地望过来,旋即一言不发挽弓朝着这边射出数箭。
箭快,然而叶疏白更快。
他轻松写意地御剑避开,而站在他身后的温云一手抱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则托着一颗硕大的魔法石,毫不留情地瞬发着低级魔法。
在叶疏白的飞剑上,她就是移动的炮塔。
拳头大的火球术自温云手手出现,虽没有魔杖的增幅,但架不住这块魔法石品质惊人,火球发射的速度竟然远超那两人的魔箭。
对方低吼一声,拿出一把箭齐射。
然而箭才飞到半空,漫天的火球术恍若幻化成火海,将所有箭瞬间燃烧成烬不说,更多的火球术直直地朝着他们二人飞来,顿时将这两人点燃。
所谓的惨不忍睹大约就是这样了。
温云跳下剑,踏在这两个魔修跟魔狼尸体的残灰上,不动声色地使出水球术将周围的火尽数浇灭,再使用一个木系的植物生长,这些灰烬顿时成了新树的养料,绿色疯狂地攀升着将方才战斗的所有痕迹掩盖一空。
她这一切善后措施做起来都显得那样熟练且平静,显然不是第一次这样杀人了。
见叶疏白一直盯着自己,她微微侧过头,挑眉问:“觉得我残忍?”
毕竟有些男修思想不太对劲,自己杀人就说那是快意恩仇,看女修杀人就说这叫心狠手辣。
但是叶疏白显然不是这种男修。
他摇了摇头,而后往前一步,摸出一张丝质白帕轻轻擦拭掉温云面上不慎沾染的那抹黑灰后,满意地退回去:“好了,去找下一个。”
“……”
看样子,叶疏白显然是个很精致的男修了。
这次进入丛林的魔修显然不止这两个一看就很酱油的小喽啰。
温云的精神力调动到极致,飞快地向叶疏白报点附近魔修的位置,后者亦是将“快”字做到极致,催动着飞剑在林间如闪电般穿梭。
两人的配合到了后面变得极其可怕,往往是叶疏白刚刚飞至温云所说的地点,后者就毫不留情地将早就酝酿好的魔法砸下去。
这一下往往能简单快捷地结束战斗,便是有命硬的一下没死,也完全招架不住温云不要钱似的魔法攻击。
更过分的是,她还将魔力耗尽的魔法石当暗器砸下去,在她如今日渐攀升的力量加持下,竟还就生生地真砸死了一个魔修……
头顶的日头尚未落尽,仍有一缕橙红夕阳斜斜映来,这短短时间内,两人竟如同砍菜切瓜般地解决掉了所有外围的魔修。
温云懒懒地掂了掂手上的魔法石,这已经是今天换上的第三块了,可见她今天到底轰出了多少道魔法。
“只剩最后那群了。”温云轻声一句,目光遥遥看向密林深处。
那儿传来的气息与先前低级的魔修截然不同,而且对方已经察觉到有人在截杀他们,开始汇聚到了一起,现在那处已有二十多个魔修。
然而温云无所畏惧,想了想,将手的魔法石丢回去,又在芥子囊摸了块更大的出来。
她身侧的叶疏白将手木剑往上一抛,御剑术施展出来,载着二人悄无声息地飞袭向那边的魔修。
魔法元素在疯狂汇聚,温云手的魔法石都开始隐约闪动绿色光点,那是在转换为木系元素的标志。
温云面沉如水,飞快地念着咒语。
在叶疏白的飞剑自那群魔法头顶飞过之时,她的魔咒亦是完成吟唱引导,手的魔法石炸成一片耀眼的粉霁——
“森林囚牢!”
生长了数百年的老树的树根自地面破出,坚韧的藤蔓朝着间的那群人交缠生长,甚至连柔弱的细草亦是疯狂生长起来企图阻拦他们的脚步。
这便是高等木系魔法的威势!
底下的魔修被身边这些植物的突然暴动吓得不知所措,还未等他们给出应对之法,便被森林囚笼一网打尽!
温云动作轻巧地落在地上,抬头看着被藤蔓和树根紧紧束缚的那些魔修。
“森林囚笼不能禁锢太久。”
她淡淡说出这句话后,那些魔修眼底一喜,皆开始拼命挣扎企图逃脱,口还骂骂咧咧说着不堪入耳的脏话。
然而温云下一句——
“所以你动手快一些。”
在她身畔的叶疏白已是飞身而起,恍若化身一道温柔却杀意凛然的白色月光,剑光所到之处,也不见有血迸出,唯独每人的心口被刺穿一个小孔。
温云遥遥地指了指最间的那个年轻男性魔修,对叶疏白道:“留下那条狗命,有用。”
只几个眨眼的功夫,这群闯入密林的魔修便成了这片森林的养料,山间再也没有尖利的嘶吼,此刻夕阳彻底落下,晚归的鸟雀清鸣,风吹过树梢簌簌作响。
多好的景,可惜身边这个穿着奢华的魔修口骂骂咧咧地很煞风景。
温云随手掰了块魔法石塞进他口,片刻之后,世界又恢复了平静。
很好。
那个魔修被温云用藤蔓绑成粽子拖在身后带回了遗民村。
包括阿花婆婆在内,所有人都被吓了一大跳,遗民们在认出这个是可怕的魔修后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后来又想起如今有仙人守护,这个魔修也被仙人绑回来了,这才逐渐安心,却仍不敢靠太近,
那个叫阿休的少年胆子却大,反往前一步,咬牙道:“仙长,这个就是今年一直猎杀我们的魔修吗?”
温云听出这少年语气的杀意,她随手将魔修口的魔法石取出,霎时,一阵难听的骂声传来。
“你们这些贱民!这些奴隶!竟敢伤害伟大的天狼部少主,我要将你们的肉拿去喂狼,再把你们的骨头拿去炼器,你们的神魂亦要受到百年折磨……”
“哈哈上个月我在这丛林抓到个小女孩,那是你们的人吧?竟然不肯带我来找你们,你们猜她后来怎么样了……”
温云飞快用魔法石堵了魔修的嘴,语气冰冷地回答阿休方才的问题:“看样子你猜对了。”
“杀了他!”
少年气息不稳,怒吼出这样一句话。
遗民在片刻的沉寂后,亦是爆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怒吼——
“杀了他!”
温云抬手压了压,身后的声音顿时归为寂静,尽管才来一日,但是所有遗民都已彻底信服温云,不会质疑她的任何决定。
她拿过阿花婆婆的大斧头,悬在这个魔修的拇指上。
“说,你们为什么突然追杀他们,不说就砍了。”斧头的利刃碰了碰他的手指。
然而魔修却不屑地狞笑出声,声音嘶哑:“你知道本座的天赋是什么吗?是没有痛觉!我是天狼部最威猛的战士,无论是任何伤害都不能动摇我的意志!”
温云听后,面不改色地提起斧头砍下去。
果不其然,真如这魔修所说,他似乎毫无痛觉,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这就难办了,不好逼供啊。
温云将斧头递还给阿花婆婆,随即不紧不慢地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盯着这个魔修。
直到这般境地,他竟还在说着要如何折磨残杀这些遗民。
“头很铁,不怕痛是吧?”
一股强得恍若神明的精神力好似巍峨高山,毫不留情地朝着这个魔修压制而去。
“那你的灵魂,是否也这么硬气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