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师兄,温师妹醒没?”
又一次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沈星海不再似前几回那般慌张无措,而是淡定地招呼了自己两个徒弟。
“阿休,黑石,剑之大道不进则退,今日海风和缓,速随为师来练习剑法。”
温云早在天前就突破元婴期了,消耗灵石的速度也减缓下来,当初从玄天秘境搬出来的灵玉与魔法石看样子算是保住一部分了。
她虽然没醒,但是身上的修为却一日比一日雄浑强大,日益精进下已臻至元婴巅峰境。
十天!
由无修为达成元婴期,堪称惊世骇俗的速度,就连茶馆的说书先生都不敢这样编!
沈星海都被打击得自闭了两日,温云结成元婴那晚,他踏着朽木去冲了一夜的浪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一冷静过后,他才想起温云好像一直都很变态,不能以常人论之,自己一个普通人何苦跟个变态相比呢?
于是沈星海又恢复了淡定,心态良好地开始教导徒弟。
同为师父的叶疏白也在照顾自己的徒弟。
他早早地将温云移到了靠边的小船舱,外面风浪大时他与沈星海去外面控制魔舟避开,今日无浪,便又回到里面守着她。
男子先是熟练地将那堆废弃的灵石粉末扬出窗外,阔绰地将新的石头围着温云堆好,做完这些后,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哪怕是在美人辈出的修真界,温云的相貌也极为出挑,就连从不在意外貌的叶疏白也能清楚认识到这点。
还在外院时,虽然有人因她没修为而看轻欺负她,但也有不少弟子暗帮她挑水扫地;后来内门大比,更是阴差阳错地传出靠着脸让人主动认输的乌龙谣言……
而她这次陷入沉睡后,身上的气质也变得越来越出尘了。
明明眉眼之间没有半分改变,但是随着修为的攀升,她身上属于凡俗的气息被一点一点剥离,仿佛真成了不可侵犯的神女。
只可惜神女现在脸上都是灰,全是这几日耗费的灵玉跟魔法石残留下来的。
叶疏白站在她身前,神情凝重地思索了许久,目光自温云的脸上落到她同样沾满灰的脖颈上,最后还是收回了。
男女授受不亲,不可冒犯。
叶疏白取出温云赠予他的魔咒大全,皱着眉开始翻看查找合适的咒语。
要论魔法天赋,叶疏白绝对也算得上天才。
但是他并未经过系统的魔法入门教育,一切都凭着温云天马行空的方式来学习,没学过精神力的修炼法门,没学过基础龙语,再加上那位不知名的天才杖灵的打击,让叶疏白曾一度怀疑自己是个蠢货。
翻到了,温云用龙语歪歪扭扭地写在书上的清洁咒。
叶疏白扬起自己的木剑一挥,凭着记忆缓缓地将她的施法动作复刻出来。
就在这时,被放在温云枕边的龙骨忽然亮起一道金红色的光芒,下一刻,屋内传出一道清脆又傲慢的少年声线。
“蠢货,卑贱的人类,瞧瞧你这笨拙的姿势呵,竟也敢妄想使用伟大的龙语魔法?”
“……”
叶疏白的眸光逐渐冷下去,缓缓地看向了那截龙骨,果然没错,这个杖灵是男的。
这几日蹭着温云吸收了不少魔法元素的龙骨不再是前些日子黯淡不起眼的模样,灰色的骨头上隐约透出些许金色的纹路,显露出它不凡的来历。
在里面的那缕灵魂也逐渐恢复了精神,从漫长的昏睡苏醒过来。
结果这一醒来,小火龙就感到了无边的愤怒与隐隐的心酸!
它竟然在温云的精神识海发现了另一个灵魂烙印,上面的气息与眼前的男子一模一样。
自己跟着她来了这个奇怪的世界,然后就被关在黑盒子里五百多年,在这漫长的岁月,它一直在满心期待地等着温云来救自己出去,结果那个坏女人非但没来,反而趁他不在飞快地找了新欢?
新欢还是这种瘦弱得像只白斩鸡一样的玩意儿?既没有翅膀也没有獠牙,自己一口就能把他的脑袋咬碎!
虽然小火龙现在虚弱得要命,没法显形,但是阴阳怪气说两句话还是可以的——
“弱小且愚蠢的东西,你会龙语吗?跪下向我求教吧,我愿意看在这个坏女人的情面上教你两句。”
就教教他该怎么称呼伟大的火神龙大人吧,至于教他魔咒,呵,那绝无可能!
这个瘦弱的白斩鸡也配用伟大的龙语魔法?
叶疏白没搭理它,他低声地喃语着,将记忆温云所用的清洁咒一字不差地重复背出,然后将上的光明木剑轻轻一点。
一阵轻灵的光闪过,温云身上的灰被一扫而空。
小火龙即将脱口而出的讥讽硬生生地塞了回去,只剩下满脑子的震惊。
为什么这个男人用魔法的姿势这么熟练啊!
温云背着自己到底教了这个新欢多少东西!
叶疏白神情冷淡,看也不看那截龙骨一眼,好似压根就没听见过它说话。
他木剑轻挑,利落地将对方拿到,下一个动作便是丢它进了芥子囊。
还是自己的芥子囊,不是温云的。
小火龙震怒之余甚至都来不及骂一句脏话,唯剩下一个想法:世间竟有如此卑劣无耻的灵!
将杖灵强行带离温云身边后,叶疏白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优雅姿态,拿了魔法书在窗边静静地翻看。
此刻船舱外天光晦暗,外间偶尔能听见沈星海教育两名弟子时的声音,海浪拍在船身上带起些许晃荡,静躺在床上的温云也晃动着垂下来。
叶疏白头也不抬,伸出准备将少女的重新放回薄被,这种事他现在做起来已经熟练无比,毕竟这几天干的不少了。
然而此次,他的伸到一半就再无下一步动作了。
那只柔软的小牢牢地将叶疏白的攥住了。
他错然回首,对上了一双睡意朦胧的眸子。
“你醒了。”
叶疏白微微松出一口气,而后下意识想抽出被握住的,然而温云非但不松,反而用力地将他往回拽了拽。
她眨了眨眼,定定地盯着他的,脸上的表情从懵然变得疑惑,那张本该是清冷出尘的脸也瞬间变得生动起来。
此刻的温云刚从那个奇妙的空间脱离出来,整个人依然有种身处云端的错觉,总觉得脚下踩着不踏实,头顶望不到边。
整个世界只有那个长得寒碜的金丹作伴,最崩溃的是,那个金丹到后面居然慢慢变成一个人形了,还跟她长得很是相似。
这就算了,偏偏那个小儿人成天就跟背后灵似的悬在她身后,要多诡异就多诡异!
此刻醒来,抓住的另一只上传来的热度才能让温云意识到,自己如今已经脱离了那个虚空领域,重新回到了现实世界。
于是她死死地抓紧了叶疏白的,仰头,对上他那张神情略不自在的脸。
温云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样的举动有点不妥,似乎稍不矜持了?
叶疏白这种古板的性格,不用想都要摆出当师父的姿态教育她。
于是温云先发制人,抢在他前面开了口——
“你趁我昏迷非礼我。”
她所用的是笃定的肯定句,而非疑问句,顺便扬了扬自己抓住的那只,大有将其作为证据之意。
叶疏白坐在原处,也被温云的不要脸给震住了。
与此同时,刚踏进门的沈星海也震住了,他只听到这句话,下一刻立刻怒气冲头,拔剑清叱刺过来——
“叶师兄,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禽兽不如之人!”
居然趁温师妹昏睡时行这等下流之事!真是白瞎了这么张正人君子的脸皮!
叶疏白拔剑挡住,无奈至极,语气甚至都有了罕见的无奈:“这是误会。”
温云也赶紧翻身而起,张口就来:“对对对,其实是我非礼他。”
说话瞬间,她下意识地想去拦沈星海的剑,后者早在听她开口时就后悔想收回剑了,然而剑势太快,竟然就这样直直地刺向了温云的——
“咔擦”
空接白刃的瞬间,剑,断了。
温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毫发无伤,连肉皮都没被割伤。
而沈星海如遭雷击地看向地上断成两截的剑,半晌没能开口,只是身上的气息越发萎靡且落魄。
他出身微寒,亦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才堪堪进入清流剑宗,在宗内也只是个地位低下的普通弟子,每月领到的资源勉强够用,身家自是微薄,比起朱尔崇和包霹龙这些亲传弟子自是远远不如。
这柄剑虽说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却也是花费不少心思收集而来的各种宝矿亲锻造而成,是他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宝贝。
沈星海捂着胸口缓缓坐倒在地,仰着头,强忍着才没落泪,但是眼眶却微微发红了。
温云心愧疚不已,深知自己这次是闯大祸了。
她把沈师兄的老婆给弄死了!
于是她也顾不上研究自己为什么没有被剑伤到了,毫不犹豫地把芥子囊的各色宝贝往外掏。
这些全部都是在玄天秘境搜刮到的宝贝!
“沈师兄你别哭!我来替你重铸锻剑!”温云匆匆地摸出一块不认识的矿石,小心道:“你看看这块能用吗?”
“再也不会有一柄剑能让我找到它的感觉了,我的心已跟着剑一道死去,想来我此生的剑道之途到此为止,温师妹不必多言……”
沈星海一边说着,一边心如死灰地低头,然后就看到一块散发着灼热火气的铁矿石。
嗯?
这是千年火魄铁?!他的梦情铁?
然而温云似乎对这块不太满意:“这好像不行,拿来重铸的话跟你原来的那块不太搭。”
说着说着,她就准备把这块千年火魄铁收回芥子囊。
下一刻,原本还一副心如死灰模样的沈星海倏然蹿起,一把抢过火魄铁抱紧入怀,眼满是狂喜,就连嘴角都不受控制地往上歪着笑。
温云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迟疑地指着地上那两段断剑:“沈师兄,你的剑不要了吗?”
断剑还可以重铸,温云就曾帮着白御山重铸了无数次断剑,因那把巨剑是叶疏白亲制成,所以白御山一直没舍得换新的。
沈师兄既然对他的剑拥有如此深厚的感情,想来也会把旧剑重铸完整吧?
然而沈星海低头看一眼那断剑,毫不犹豫地拾起它们,然后开窗,利索地将其抛入幽黑的海水。
温云看得目瞪口呆:“沈师兄,你刚刚还说你的心随着这把剑一起去了!”
刚才还在憋泪的沈星海洒脱大笑:“哈哈,温师妹,人生得意须尽欢,该换剑时就得换!”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将那块千年火魄石收入芥子囊,那神情姿态仿佛又找到了心上至宝,渣男无疑。
温云:“……”
你丢剑的动作真是像极了我当年丢火杉木的样子。
似乎是自己都意识到自己变心太快,沈星海掩唇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转换话题,关切问道:“温师妹,方才我那不长眼的剑可曾伤到你了?”
温云张开,摇摇头:“没有,我并没受伤。”
说来也怪,沈星海那一剑虽然只是不带灵力的寻常一刺,但是不管怎么说也该受点小伤,但事实却是毫发无损。
沈星海亦是诧异道:“结成元婴后竟恐怖如斯?”
这下轮到温云不解了,她怔怔问:“结成元婴?”
“嗯。”这次开口的是叶疏白,他冷静点头,证实了沈星海的说法:“你现在已是元婴巅峰境修为了。”
温云以为自己只不过是精神力耗费太多陷入了梦境,这次不过是跟往常那般,一觉睡醒后就恢复正常了。
谁知自己已经睡了十日,且这一觉醒来后,她还还结成了元婴。
沈星海一脸痴笑抱着千年火魄石去研究新剑该铸成什么样了,只留下叶疏白在屋内替温云解惑。
“可是普通修士结婴,不该是金丹破碎然后慢慢生出元婴吗?”
这便是所谓的碎丹成婴,她先前就听说过。
温云的元婴却是不同,它像是金丹慢慢孕育而成的,途的时候还因为形状变得奇怪,被她嫌弃丑。
因为这金丹从没碎过,而且她尚且年幼,怎么想都不该突破元婴,所以叶疏白也还没来得及给她讲元婴期究竟是怎么回事,就连温云都未曾意识到自己这是结婴了。
“是的,金丹破碎后便会在丹田处凝出一个金色元婴,升至化神期时,这元婴会由金转玉,待全部变成玉质,就说明你修炼至渡劫期了。”
温云回想了一下自己元婴的颜色,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她略微不安地往叶疏白身边靠了靠,低声问:“叶疏白,你能给我看看你的玉婴吗?”
温云并不知道,这种事在修真界其实极其忌讳。
除非特殊情况,否则没有哪个修士会让他人的灵力探入自己的丹田,这是最要命也是最柔弱的一处,但凡对方心存一丝歹念,这一身修为乃至性命都会不保。
然而叶疏白神情却毫无波澜,似乎并不觉得温云所说之话让自己为难,他目光坦然地对着温云伸出,任由对方侵入自己体内。
温云闭目凝神,很快看到了叶疏白小小的玉婴,上面布满了裂痕,身躯亦是残破不堪,缺了大半。
那是昔年被人粉碎瓜分的痕迹,至今也只拿回来两块,还有一块为了救她,彻底生在了她的体内。
但是看得出来,叶疏白的玉婴果真生得同白玉一般剔透,就连五官亦跟他一模一样,很是漂亮。
温云收回,望着叶疏白欲言又止,想了许久,她才慎重开口。
“我的元婴长得有些怪。”顿了顿,她才迟疑着继续开口:“它不是金色,也不是玉的……算了,你自己看吧。”
叶疏白很快就知道温云所说的怪是怎么回事了。
灵气探入温云丹田的瞬间,他仿佛进入了一个奇妙的地方,这片空间苍茫无边,不像是丹田,倒像是一个空白的世界。
而悬在这世界最央的是个沉睡的小女孩,五官与温云极其相似,想来长大后就跟她一模一样了。
小女孩血肉俱全,甚至隐约间能察觉到这元婴小人轻柔平稳的呼吸。
果然是非金非玉。
温云颇为忐忑地等着叶疏白的答案,她在修真界也不过待了半年,又不认识别的前辈,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一无所知。
先是离奇地修为清空,而后又吸尽十万灵玉的灵力结成元婴,发生在她身上的种种事情都极不符合常理。
终于等到叶疏白睁眼,温云语气谨慎:“我的元婴还行吗?”
元婴关乎性命,怕死的她不由得提起了万分的警惕。
叶疏白却并未回答她的问题,他似乎陷入了沉思,寂静良久之后,终于缓声开口。
“飞升之路断绝之前,清流剑宗曾出过位飞升前辈。”
他的声音清清冷冷,哪怕语气不带任何波澜起伏,听着也极动听悦耳,将温云方才生出的不安冲散不少。
“我曾在某位前辈飞升之前留下的迹得知,飞升修士的玉婴便会化成一具血肉分身,届时只要元婴不死,本体就不会殒命,这便是长生不死。”
“但是你尚未飞升,为何……”
叶疏白的话未说完,魔舟忽然猛地摇晃一下将其打断。
与此同时,外面的沈星海大声喊道:“叶师兄,我们好像快撞上前方的巨礁了!”
温云按下心不解,迅速起身跟着叶疏白出去。
方才前方大雾看不清,现在近了才发现不远处有一块巨大的礁石,魔舟此刻被突起的汹涌风浪推着直直地朝着前方撞去。
叶疏白神情凛然,匆匆留下一句“别怕”后,灵力全然爆发,飞身上前与沈星海共同竭力操纵着魔舟避开。
然而魔舟与巨礁的距离太近,海上又突然掀起巨浪,他们费尽全力也只能暂缓魔舟撞击的时间,却不能改变其方向了。
不行,这样大家都得完蛋!
温云心一紧,咬咬牙,大喊:“剑来!”
话音刚落,叶疏白木剑已默契地掷往她的方向。
温云一把接过剑,上前迎着狂风疾步上前,与此同时嘴唇张合,飞快地吟唱着魔咒。
必须要快,要抓住叶疏白跟沈星海争取出来的时间完成。
出乎意料的是,原本需要酝酿许久的高级魔法这次竟然飞快完成!
仅仅数十息,一股寒冷气息便由木剑顶端凝出——
“冰封千里!”
在这道魔法完成的瞬间,原本汹涌的海水瞬间结成坚硬的冰块,整艘魔舟赫然静止停在冰面上!
温云怔怔站在船头,眼神震撼地看着自己的。
刚才她一时情急,竟然忘记拿魔法石出来调用魔力了,所以刚才用的……不是魔力。
那是先前涌入她体内的奇异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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