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文萱提出了一个新的观点。
在过去,我们理所当然的认为整个宇宙是基于“黑暗森林”的生存法则,在宇宙当中,大家都是带着猎枪的猎人。
因此,也理所当然的认为,所谓的星辰大海,就是开拓、殖民、发展。
亦或者……战争。
文明间的友好交流,几乎被遗忘,人们曾几何时仰望星空,看到的就只剩下资源和空间了呢?我们对于外星文明的思考,曾几何时……就只剩下了战争?
啊。
想起来,几乎所有先行的科幻,都是西方人的创作,我们所有的理念,都是在西化后的基础上所产生的认知。
我们几乎忘了。
当年大明以“高级文明”的姿态完成全球航行和测绘的时候,我们看到一个又一个文明的时候,我们并没有去掠夺,我们在帮助他们发展,同时完成交易。
我们不会因为贸易逆差,而去贩卖鸦片。
我们不会因为要贩卖鸦片的“贸易自由”,却用坚船利炮轰开别人的国门。
我们没有将土著屠杀干净,然后设立感恩节,来“祭奠”那些亡灵。
我们让他们朝贡,我们赐予他们身份,我们赐予他们文明,我们换取一些特产,然后给与了他们更多的财富。
我们固然在地理大发现和全球贸易上获得的丰厚的利润,但这利润,与殖民屠杀相比,又显得有些单薄。
我们有着自己的道德观念,我们遵循着文明,而非野蛮。
但,这份我们自以为的正常,文明刻入血脉的“正常”,常常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我们发现,蛮夷终究是蛮夷。
刻入骨髓的自相残杀和掠夺。
蛮夷固然能够“入主中原”,抢夺文明的成果,可那之后,又能如何?
其兴也浡焉其亡也忽焉。
文明与蛮夷的界限,从来不是“科技”,相反,科技越是发展,他们离最终的毁灭越是相近,他们骨子里刻的自相残杀让他们一刻都不得安宁。
即便是核武器带来的威慑,依旧让他们憋得发慌、发疯。
当无法忍耐那残杀的冲动之后,他们爆发出来的,将是一个大大的惊喜,他们终究会毁灭一切,然后重归灰土。
一句话。
文明如果不能解决内生矛盾,永不可能展望星空!
更遑论与其他文明接触,并开启战争!
真正能够在星际间探索发展的文明,必然是解决了内生矛盾,拥有极高社会全体觉悟的文明,这是真正的“文明”,即便彼此相遇,更多的也只是合作,一起去探索宇宙天地的至理。
或许。
不那么强大的时候,会遇到一个“大明”,会接受它的分封,然后从高级文明那里源源不断的获得知识,学习,进步……
此为——圣王宇宙理论。
李真熙的三观受到的巨大的冲击,她本来想问“你把外星人就想得这么好……”但,这话刚刚从心底升起,就被她否定了。
因为,这套圣王宇宙理论的核心是——无法解决内生矛盾的文明,永远无法展望星空。
她该辩驳的是这个。
“你怎么证明,无法解决内生矛盾的文明,永远无法展望星空?这根本不合适,即便是在第二次幻想降临之前,我们就已经可以登月、探索火星,建立射电望远镜,向宇宙发送信号了。”
“在我们所探测的,发送的范围内。”
“我们根本没有收到其他文明的回答,我们如果不是唯一的文明,也如果不是发展最快的文明,那宇宙间的文明密度,必将极其稀广,我们只要开拓宇宙即可。”
“不说你那套理论是否正确,实际上并不适用于我们。”
“即便是如今的情况。”
“即便是发生了最坏的情况,我们的文明也能够继续前进,继续发展,不仅仅是孤例无法证明,你甚至没有案例。”
这是信仰的辩驳,李真熙寸步不让。
她已经坐起来了,她的眼中有光,她所坚持的不是她一人的梦想,而是整个星辰战线,数千万人的梦想!
蔺文萱没有直接回答。
她也坐了起来,她仰望着星空,说道:“历史周期律唯一的逃脱办法,就是理想国,就是圣王社会。”
“在那样的社会当中,幻想降临也会变得无足轻重。”
“所谓的幻想,其实本就是历史周期律的一部分,它只是历史周期律的一种具现而已。”
“至于……”
“宇宙到底有没有其他文明,我们的文明到底是不是走在最前面,宇宙的文明密度是不是极其稀广,这根本就是不用考虑的事情。”
“要么我们去做‘大明’,要么我们接受‘大明’的分封。”
“仅此而已。”
“或许,在这浩瀚的星空里,就有不少存在正注视着我们,他们是成功者,他们不会打扰任何文明,他们只同觉悟了的文明相交流。”
“所以,我们如此孤独。”
“所以,宇宙中几乎所有文明,都是孤独的。”
“文明,并不因科技而有等级,文明只分觉悟,或未觉悟。”
蔺文萱说着,却没有要让李真熙信的意识,真正的真理必然会因时间而印证,即便是再如何觉得荒谬而去否定,那始终会是一颗种子,种入心底,无法抑制。
于李真熙不同。
李和他们听了,则是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看着月光在蔺文萱脸上所印下的光辉,那是一种智慧所产生的圣洁。
这让李和看得有些痴了。
比当初初见的时候,他从树下落下,那骤然相逢的梦幻蔷薇要更加迷人……
小曦更是在一旁捏紧了拳头,眼中都是崇拜的光芒,她看着蔺文萱,只觉得好厉害,好厉害。
“这就是历史研究社么?”
李真熙有些阴郁的低着头,呢喃了一句,如今,她终于知晓历史研究社仅凭72人的组织成员,一向不做“正事”,却能够列入五大幻想组织之一的原因了。
他们研究历史,更研究未来……
他们研究的,是文明的出路,和解决的方法。
蔺文萱不仅仅是历史研究社的成员,更是如此的优秀,此刻的她,甚至可能比李岩走得都更远一些,仅凭“圣王宇宙理论”的成就,她可能就会是下一届历史研究社的社长。
长呼一口气。
李真熙恢复了旧有的坚定,她看向蔺文萱说道:“抱歉,虽然你的理论很有道理,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我们所作所为即便是错的,那也要试过才知道。”
“时代有着它独有的局限性。”
“我们所走的路,是文明还有一丝机率可行的路,而你所指的路,几乎不可能成行。”
一个时代,倘若有一位觉悟的圣人,那都是小概率事件,更遑论达成所谓的理想国,成就圣王社会,人人都是圣人。
那可能吗?
唯一能够评价的只有“天方夜谭”。
李真熙觉得这根本不可能,但,李和并不同意,他握住了蔺文萱的手,认真无比的说道:“为什么不可能?事在人为,只要去走,就有成功的概率。”
“至少。”
“萱儿让我们知道了文明该前进的方向,一个比你们其他人所说的,更加好的方向。”
李真熙扭过头,她并不跟李和争,哼,女人间的吵架,你个男人凑什么热闹!你支持蔺文萱就可以了,为什么要说出来!秀恩爱是不是!
此时。
金怡真则“疑惑”的问道:“那……圣人不死,大盗不止,何解?”
“人人都是圣人,那世上便无圣人。”
蔺文萱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金怡真恍然大悟,她这才发现,这个女孩的心是真的大,也终于开始正视蔺文萱。
起初。
哪怕厨房里的交锋,蔺文萱占了上风,金怡真也只是觉得,赢的不是蔺文萱,而是李和的“仁”,如果李和是个好色无义之徒,蔺文萱哪里有半点依仗?
如今才明白,李和的眼光,似乎并不差。
只是。
蔺文萱,你解读出了文明的出路,这条“圣王宇宙理论”的道路,真的能走通吗?李和要去走这条路,该是如何的艰险万难?
……
夜晚。
李和他们在野炊,看星星,辩论,任侠则在疏离接收各方传来的消息,观看着周瑞行动所产生的具体反应。
听赵清影汇报组织在民间的调查结果,任侠忽然顿了一下。
呢喃道:“圣王宇宙……”
赵清影被打断,也愣了一下,她不清楚任侠这四个字的意思是什么,第一反应是谁发了新书,是书名或者是核心设定。
在听完任侠讲解蔺文萱提出的这套理论的时候。
赵清影也愣住了。
许久,她长叹一声,感慨道:“历史研究社后继有人,李岩该考虑退休了,说实在的,这些年他在非洲考古,也没看挖出点什么来。”
“其实是挖出来了的。”任侠忽然说了句。
“嗯?”
赵清影表现出了好奇,也不是什么不可说的东西,任侠淡然说道:“人类起源,并不是在非洲,而是在云贵高原。”
“你觉得,这个消息如何?”
赵清影愣了下,说道:“也没有什么意义啊?证明华夏文明就是人类文明的主体,我们现在已经是了,再证明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任侠起身,望着窗外的月亮说道:“的确,很多人都不在乎了,突然在这种问题上做改变,甚至民众会觉得有些荒唐。”
“但,真相就是真相,总要有人去探查,有人去公布才行。”
“一个文明。”
“总要弄清楚,我们从哪里来,将要往哪里去,而这些,就是历史研究社的使命。”
“他们负责指路,我们负责走路。”
“东西之争,并不因为炎帝国的统一而结束,也并不因为华夏占据世界主流而结束,因为人变了,思想没变。”
“西方没落了吗?”
“没有,它只是来到了我们中间而已。”
“李和要掘西方文明的根,我们同样要这么做,必须要确立正统,必须要告诉他们,我们这代人延续文明的使命,我们该如何去走。”
“革命军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在未来……”
“是文明觉悟的时代,我们正站在人类文明最重要的岔路口。”
赵清影明白了,伴随着时代的变化,代表正义的旗帜也在变化,在过去,我们只需要革命就可以了,革命带来了公平,社会就能极大改善。
如今,光是革命已经不够了。
我们不仅要重建社会制度,重建道德体系,更要朝脱离历史周期律,我们要文明开始觉悟,我们要真正的迈向星空……
这一刻,赵清影豁然开朗。
她看到了任侠的身姿前所未有的挺直,她看到了任侠的战意前所未有的澎湃,新的旗帜,新的道路,新的时代,画卷,已经铺开。
不论目标多么遥远,至少,他们已经不再迷茫。
文明,要觉悟。
这是正义,而挡在正义面前的,无论他多么强大,也必将灭亡……从来没有看到的胜利,在这一刻,他们看到了。
……
……
(PS:关于文明起源,本身就是多地起源论,非洲起源只是一个认可比较多的说法而已,并非已经铁证如山。
即便是基因探源工程,也涉及一个R染色体和N染色体谁先谁后的问题。
有可能是非洲起源,也有可能是中国起源。
在云南地区,古生物大概占了全世界的一半,在地质和生物化石上是有相关依据的,这些年考古更是一堆的证据,我们是有一层层时代接替的考古证据的,而西方的那些考古,大家笑笑就好。
最后。
大大是为人类起源的概念背书过的,有一段公开发表的话,大家可以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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