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桑在刚才黎言远和周老师交涉的时候,成功接收到了原主的所有记忆。
原主今年十七岁,就读于a市远华高中高三f班,是个不折不扣的不良少女,抽烟喝酒纹身逃课打架一个不落全干遍了,因为家里有钱,父亲直接给学校捐了一栋楼,每年还给学校捐上一大笔钱,就一个要求,学校要怎么管教怎么管教,只要不开除,一切好说,于是她在学校大过小过算是记遍了,还悬着一口气没开除。
关于原主为什么会这么叛逆的原因,就是因为亲妈死得早,父亲人到中年耐不住寂寞给原主找了个后妈,顺便还给原主多塞了个弟弟。
在乔桑感知到的原主的情绪中,对这对母子可以说完全没有什么好感,后妈的关心,被她认为是不怀好意和别有用心,故意做给父亲看的,弟弟更是因为觊觎她家里的财产才会故意来接近她讨好她。而父亲更是因为这两个人对她疏远。
而作为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乔桑审视了一遍原主的记忆,却发现后母和她的弟弟并没有做什么过分到让她如此厌恶的事情,原主的这些恶意揣测都是她主观盲目认定的。而父亲的疏远,更是因为她一次又一次的恶语相向导致的,即便如此父亲还是没有因此而放弃她。
父亲并没有背叛她的母亲,也没有有了后妈就对她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反而因为怀有愧疚而加倍的对她好,而后妈也并不是小三上位没有破坏她的家庭,而且也试图和她拉近关系,至于继弟,那就更无辜了。
她的叛逆,在她眼里是在对所有人宣战,而实际上,受伤的人只有她自己而已,而其他人,似乎一直都在尽可能的包容她。
乔桑总结下来,原主就是个惹人讨厌自以为是的叛逆期中二少女。
所以当她坐在病床上,说出因为我不满意六个字的时候。
病房里的人并没有多诧异,仿佛她的“刁难”是理所当然的。
刺猬头男生冷笑了一声,刚要说什么,病房里突然冲进来一个人,男生穿着校服,神情焦急,在看到坐在病床上的乔桑后才站定了松了口气,脸上焦急的神情转为关切,有些局促和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姐”
乔桑神情平静的看着他。
男生皮肤白净长相很清秀,身上难得带着股书卷气,他就是原主后妈带过来的男孩子,比原主小两岁,现在就在远华高中高一a班,是个名副其实的学霸。
他在乔桑面前小心翼翼的,好像生怕说错了什么惹她不高兴:“你没事了吧?我听同学说你在篮球场晕倒了”
这时候刺猬头纪姚惊讶的问道:“温煦,她是你姐?!”
温煦转头看见纪姚,也愣了一下:“纪姚你怎么在这儿?”
纪姚顿时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巧的是,这位纪姚正是温煦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只是“乔桑”和温煦不亲近,更不准他在外面叫她姐,所以一直没有机会让“乔桑”和纪姚认识。
得知了前因后果的温煦立刻让纪姚给乔桑认真道歉。
于是纪姚看在温煦的面子上不得不勉强认真的道了歉。
乔桑也没有再揪着不放。
医生给她开了瓶消肿的药,纪姚掏的钱。
因为原主本来就胆子大不怕老师,所以乔桑也大大方方的盯着黎言远看,他原本只是一名数学老师,原高三f班班主任突然甩手不干之后临危受命成为高三f班的代班主任。
走出医务室,黎言远停下脚步,镜片后的眼睛没什么起伏的看着她:“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先回教室吧。”看起来实在没什么师生的情分在里面,都没关心一下乔桑的脑袋上的伤,好像就是过来走个过场。
乔桑很少在一个人的身上看到温润和冷漠两种气质,他的形象气质看起来温润如玉让人如沐春风,可是镜片后的眉眼却分明疏离又冷清,这两种气质糅杂在一起,使他看起来有了一些若有似无的禁欲感,和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距离感。
乔桑不知道为什么,笑了一下,说:“好的,老师再见。”
黎言远看了她一眼,点了下头,然后和周老师一起走了,年轻的男人身姿挺拔,光是看背影也让人忍不住心生遐思,更何况还是跟旁边中年发福的周老师比较起来,一路走,一路都是借着叫“老师好”多看他几眼的女同学。
乔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笑了一笑。
温煦从后面犹犹豫豫的走了上来,弱弱的叫了她一声:“姐”
乔桑这才转头来看自己这便宜弟弟。
真是个长得漂亮清秀的男孩子,一双眼睛生的格外漂亮,跟小鹿似的干净,正有些犹豫胆怯的看着她,再瞥一眼旁边不耐烦等着的刺猬头纪姚,也是生的一副养尊处优的好相貌,见她看他,想翻白眼,顾忌到温煦,只是撇了撇嘴。
乔桑又把注意力放回到温煦身上,语气温和的问他:“怎么?”
温煦怔了一怔,他在医务室也叫了她姐,她罕见的没有对他发脾气,也没有瞪他,现在他又叫了她,她居然非但没有生气,和他说话的语气还这样温和。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在乔桑疑惑的目光中结巴了一下:“你、你的头还疼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乔桑就觉得鼓起的大包隐隐作痛起来了,伸手轻轻碰了碰,看着纪姚说:“说吧,为什么用球砸我。”
纪姚老大不客气:“我不是已经道过谦了吗?你还想怎么样?”
“纪姚!”温煦急的叫他,紧张的看着乔桑,生怕她生气。
乔桑脸上看不出半点生气的样子,反而嘴角还带着那么点似笑非笑的笑意:“说话那么冲干什么?你不是温煦的好朋友吗,我是温煦他姐,算起来,你也得叫我一声姐姐。”
纪姚脸都气红了:“你想得美!”
温煦却是又惊又喜。
乔桑居然一点也没生气他叫她姐,而且还亲口说出她是他姐这样的话,今天早上在餐桌上,她还因为他叫了她一声姐早饭也不吃就走了,他觉得有点不敢置信,连开心都压抑着不敢,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乔桑叫他:“温煦,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跟你说。”说完就往一边走了。
纪姚皱起眉头。
温煦立刻乖乖的跟着乔桑过去了。
乔桑和颜悦色的看着他:“温煦,你帮姐姐一个忙好不好?”
温煦从来都没见乔桑这么跟他和颜悦色的说过话,只知道傻傻点头了。
乔桑于是冲他和颜悦色的一笑,最后还拍了拍比她还高半个头的男孩,然后满意的走回教室了。
温煦还呆呆的站在原地。
纪姚走过来,莫名其妙的:“你干嘛呢?”
温煦迟疑着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刚才被乔桑拍过的头顶,感觉自己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她跟你说什么了?傻啦?”纪姚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温煦眼神迟缓的转过来:“纪姚,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那个总是对他怒目相视的人怎么可能对他那么和颜悦色的?而且还伸手温柔的拍了拍他的头?
纪姚眉头皱的紧紧地:“她到底跟你说什么了?她真是你姐啊?那你们两怎么不一个姓啊?以前也没听你说过。”
乔桑也没跟温煦说什么,只是让他帮她套一下纪姚的话而已,纪姚用篮球砸她,绝对不是失手,而是故意。
但是在“乔桑”的记忆里,只听说过纪姚,但是并不认识,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仇怨,那他故意砸她头肯定是有别的原因的。免得有人以后在她背后下黑手,她还是先把那个人揪出来更好。
乔桑到了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先上了个洗手间,然后出来照了照镜子。
“乔桑”长得十分漂亮,一看就知道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女孩儿,皮肤很白,脖子修长,巴掌小脸上的五官精致的无可挑剔,怪不得作天作地也惯着,的确有作的资本。
乔桑回到教室,立刻就被围了起来。
远华高中每个年级分为abcdef班,等级也是从上到下排列下来,f班,是名副其实的差生集中地。
原班主任就是因为被学生捉弄,心理压力过大才毅然辞职的。
学生们七嘴八舌的问乔桑到底怎么回事,乔桑的目光从他们的脸上一一滑过,从他们的脸上和眼神中她看不到半点关心,只是凑热闹罢了。
好在原主就是个阴晴不定的刺头,乔桑也懒得应付他们,一句话不说,只是几个冷眼,就让围着她的同学都意兴阑珊的散开了。
下午第六节课,乔桑可真算是开眼了。
老师在台上讲课,学生在台下自己讲自己的。
有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拿着手机打游戏的、戴着耳机看综艺的、拿着小镜子化妆的,还有叽叽喳喳讲话的。
讲台上的英语老师就跟看不到一样,照旧说他的,一下课,夹着书就走。
f班是差生集中营,而“乔桑”更是差生中的差生。
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再加上后天也不努力,常年就在学校排名倒数打转。
“乔桑”是a市本地人,为了照顾她走读,乔桑的父亲三年前在离学校十分钟车程的高档小区买了一套复式,每天专门安排司机接送。
下课后,其他同学都往食堂跑,乔桑则拿上书包往校门走,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就看到背着书包的温煦乖巧的等在车边上,看到她,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又停住,看着她走过来。
“姐”
“在等我吗?”乔桑问。
“乔桑”不想跟温煦一辆车,所以就连接送的车,也是分为两辆,温煦一辆,她一辆。
温煦点点头。
“帮我问到了?”乔桑问。
温煦抿了抿唇,说:“纪姚不肯告诉我。”顿了顿,生怕乔桑生气,又补充道:“不过他已经答应我了,以后绝对不会再欺负你了。”
乔桑心里冷哼一声,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看见温煦小心翼翼紧张的样子,又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说:“走吧,回家。”
温煦愣了一下。
她怎么一点都不生气?他都做好她对他大发脾气的准备了。
乔桑走过去跟另一个司机说了句什么,那辆车就径直开走了,乔桑折回来打开了温煦这辆车的车门坐了进去,见温煦还愣着,说道:“愣着干什么?上车。”
温煦回过神来,连忙坐进车里来。
见乔桑上了这辆车,就连司机都忍不住惊讶的从后视镜里往后看了一眼,然后发动了车子。
温煦浑身僵硬的坐在那儿,脑子里嗡嗡的,僵坐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偷偷看了乔桑一眼,发现乔桑已经睡着了。
他一点一点放松下来,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小小声的呼出来,又忍不住飞快的偷看了乔桑一眼,还是觉得很不真实。
回到家里,乔政廷不在家,温煦的妈妈已经准备好了一桌饭菜。
虽说乔家有钱,但是温煦的妈妈喜欢厨房,所以家里的饭菜一向都是她自己亲力亲为,这也给了“乔桑”在饭桌上诸多挑剔的理由。
“回来啦。”温煦妈妈站在门口,温温柔柔的和乔桑打招呼。
乔桑看了她一眼,温宁是个气质十分温婉没有攻击性的女人,对视的时候,乔桑可以看到她眼神里的无奈和生怕又惹她不高兴的小心翼翼。
乔桑在心里叹了口气,几乎对这个女人生出了几分同情,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温宁脸上瞬间露出了错愕的神情,然后就对上了同样错愕的温煦的眼神。
乔桑已经自顾自的回楼上自己房间了。
“姐姐今天是跟我坐同一辆车回来的。”温煦忍不住和妈妈分享这个消息。
温宁更惊讶了:“今天在学校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乔桑在这个家里,就像是把她当成透明人一样,从来不会对她的话做出任何的回应,可是刚才,居然点了点头,如果不是温煦也看到了,她简直要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更不用说她居然还和温煦坐同一辆车回来了。
温煦说:“姐姐在学校被篮球砸了一下头,晕过去了。”
温宁吓了一跳:“那她没事吧?去医院了没有。”
温煦摇了摇头:“就在医务室看了一下。”
“那怎么行呢。”温宁皱了皱眉,一脸忧虑的说道。
过了一会儿,乔桑换了身衣服从楼上下来,走到餐厅准备吃饭,扫一眼餐桌,发现餐桌上的菜式无一例外都是“乔桑”喜欢吃的,饭都已经盛好了。
乔桑坐下去拿起筷子就开始安静的吃饭,温宁和温煦就坐在她对面。
过了好一会儿,温宁才轻声问道:“我听温煦说你今天在学校被篮球砸到了,头还疼不疼啊?要不要去医院再检查一下?”
她其实也没指望乔桑会回答她,就算回答,也只是气话,没想到乔桑却抬起头来,看着她,淡淡的说:“不用了,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温宁没想到乔桑会这么心平气和的回答她,虽然语气和态度都很冷淡,但也足以让她惊讶到愣住了。
温煦也愣住了,坐在那儿咬着筷子惊讶的看着乔桑。
“乔桑”对温宁,比对温煦的态度要恶劣多了。
温宁想要说话,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喉咙哽了一下,缓了缓,才说道:“那就好”
乔桑安静的吃完晚饭,起身的时候淡淡的说了句:“今天晚上的梅菜扣肉挺好吃的。”
然后就拉开凳子走出餐厅上楼了。
温宁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惊愕的看着温煦说:“小煦,妈妈刚才没听错吧?”
温煦点了点头,似乎已经开始习惯了今天这一天乔桑给他的震惊,淡定的说道:“我也听到了,姐姐说今天晚上的梅菜扣肉好吃。”
乔桑回到房间,发自内心的同情下面那对母子。
“乔桑”坚持住在家里的原因就是为了不让他们好过,她完全钻到了一个牛角尖里,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
而温宁和温煦这对母子每天都要看“乔桑”的脸色,小心翼翼的生怕惹到她,也真是好脾气。
大概九点半,乔桑的门被敲响。
乔桑打开门,发现门外是“乔桑”的父亲,乔政廷。
乔桑看着他,问:“爸爸,有事吗?”
乔政廷一下子就愣在了门口,不敢置信的看着乔桑,半晌,才又惊讶又感动的说:“乖宝,你都多久没叫过我爸爸了?”
乔桑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因为温宁成为她后妈的事,父女两大吵了一架,自那以后,“乔桑”就再也没有开口叫过乔政廷一声爸。
乔政廷爱怜的看着她说:“乖宝,你在学校是不是受欺负了?你温宁阿姨都跟我说了,你的头还疼不疼啊?是谁用篮球砸的你?你告诉爸爸,爸爸明天就去学校给你出气去!”
乔桑冷淡的眼神也渐渐放柔了:“你要进来坐坐吗?”
乔政廷愣了一下,这几年来,乔桑拒绝任何人进入她的房间,所以就算是现在他也只是站在门口和她说话,但是没想到,她居然会主动邀请他进去坐坐。
他当然连连点头:“好好好。”
乔桑转身走进房间里,在床上坐下,然后拍了拍床:“爸爸,过来坐。”
乔政廷仿佛受宠若惊的在床上坐下,有些惊异于乔桑的改变。
乔桑说:“爸爸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在学校被同学用篮球砸到头晕过去了。”
乔政廷心疼的看着她:“你温宁阿姨都告诉我了,幸好你没事,你要出什么事,爸爸也没活头了。”
乔桑说:“我今天被球砸晕以后,看见妈妈了。”
乔政廷被乔桑的话吓了一跳:“看、看见你妈了?”
乔桑点了点头:“像是做梦一样,但是很真实。妈妈说对我很失望,没想到我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看着乔政廷,说:“她跟我说了很多,让我意识到我一直都在伤害我最爱的人也是最爱我的人。”
乔政廷听得红了眼眶,说:“这不能怪你,爸爸也有责任。”
乔桑又点了点头,说:“您的确也有一部分责任,但是大部分责任还是在我自己。”
乔政廷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摸了摸乔桑的后脑勺,感慨的看着她说:“乖宝,你能这么想,那你真是长大了。”
乔政廷很是和乔桑交了一回心。
经过了近两个小时的长谈,虽然过程都是乔政廷在说,乔桑在听,只是不时点头,“父女两”和好如初,虽然不是一两天就能把以前造成的隔阂消灭掉,但乔政廷已经心满意足了,笑呵呵的和乔桑互道晚安,门一关,没走出几步,乔政廷就忍不住落了泪。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捧在手心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真真是心肝宝贝儿,失望的时候有,无奈的时候气恼的时候也有,但没有一次想过要放弃她。
他总安慰温宁,桑桑总有一天会懂事的。
但他没想到,这一天那么突然的就来了,说到底,还是要感谢孩子她妈给她托梦,他下定决心,过两天就抽空去桑桑她妈坟前祭拜祭拜,给她烧一套豪宅下去。
又默默在心里感激了一下那个用篮球砸乔桑头的不知名同学,然后擦干眼泪,喜气洋洋的回自己房间跟温宁分享这喜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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